见那群华山弟子已走远,消失在远方树林,秦欢松了口气一屁股坐下来。
把飞刀收入手心法阵,秦欢的身体还在不自觉地发颤。刚刚他实在害怕极了,生怕慕容白出手,毕竟慕容白的剑术他亲眼见识过,以他三脚猫的功夫,毫无胜算可言。
黑裙女子一双美目淡淡打量着眼前的男子,他看起来很年轻,脸蛋儿带着些稚气,显得很不成熟,苍白的脸沾了些干涸的血污。
短发浓眉,一双清澈的眼睛,给人一种天真无害的感觉。
“你到底是谁,哪一方势力的新人?”
黑裙女子神色变得厌恶,不知为何,她非常讨厌这样的秦欢,一个没被尔虞我诈的江湖所改变的、干干净净的人。
秦欢一愣,抬起头不解地看向她。
“说!”黑裙女子眼神一厉,右臂挥动,拇指上戒指寒光一闪,一枚银针拖曳红线刺向秦欢。
秦欢吓得慌忙闭上眼睛不敢动弹,仰着头大气不敢出。
银针浮在秦欢脖颈,卷着一股气流,轻轻颤动。
过了半响,秦欢偷偷睁开眼看了看银针,双臂撑着屋顶枯草忙不迭往后退了退,气愤地吼道:“你疯啦,我哪里对不起你了?”
黑裙女子冷哼一声,依然没有轻易放过他的意思,手掌运力绷直红线,冷冷道:“四圣,五绝,六大派,七剑宗,八世家,九帝王,你到底是谁的人?”
秦欢根本听不懂她在讲什么,刚刚为了帮她冒了不小的风险,她还这样咄咄逼人的对待自己,秦欢心底简直对她失望极了。
“我谁的人都不是,我就是我自己。”秦欢冷着脸恼怒地说。
黑裙女子一双迷人的眼睛,更透出一丝凶残来,寒声道:“真当我不敢杀你?”
秦欢强自镇定着,怒声朝她喊道:“你有病吧,我好歹帮了你,不感谢就算了,还要杀我,世上怎会有你这种人?”
“牙尖嘴利!”黑裙女子手掌一震,作势要驱动银针杀死秦欢。
秦欢吓得慌忙闭上双眼,也不知逃走躲避,更别说取出飞刀还手了。
痛苦迟迟没有到来,当秦欢忍不住睁开眼时,面前已不见了她的身影。
秦欢翻爬起来朝四周看了看,见黑裙女子已经飞下屋顶,出现在了茅屋下面。
秦欢心怀不满嘀咕两句,爬到屋檐边上,笨手笨脚的下了屋顶,瘸着一条腿绕到茅屋前。
“别跟着我,否则我杀了你!”黑裙女子厉声威胁一句,朝山野中走去。
秦欢吓得露出一丝惧色,犹犹豫豫片刻,等她稍微走远了些,才一瘸一拐地慢慢跟上。
两人相隔十几米的距离,黑裙女子一停下,秦欢便马上顿足,东张西望装作路过。
黑裙女子冷冷一哼,继续朝前走,秦欢生怕跟丢了,瘸着腿再次追赶。
不多时,两人走出山了中腹地,来到山林外一条宽阔的官道上。
黑裙女子停下来坐在路边,取出金疮药处理伤口,秦欢停在不远处背着手,一双眼睛朝四处胡乱打量。
下意识地再次用目光寻找她时,秦欢表情一怔,只见她正站在自己身前。
秦欢连忙后退两步,挥着手支支吾吾地解释道:“你别,别误会,我人生地不熟的,实在,实在不知道去哪儿!”
黑裙女子偏着头盯着秦欢,她越来越看不懂此人了,一点江湖经验也没有,白得像一张纸,可偏偏就是这种人却来到了这个世界。
之前还怀疑秦欢是装出来的,可此时,哪儿还需要装,他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江湖白痴。
“黑木崖是魔道势力,他们都叫我妖女,我杀人不眨眼,恶贯满盈,你还要跟着我吗?”
黑裙女子深吸一口气,淡淡问道。
一听此话,秦欢登时吓得退了好几步,表情犹豫片刻,眼神弱弱地看着她说:“我又没说要跟你去黑木崖,我就想找个落脚的地方而已。”
“好,前方有个苦海镇,镇上有一家红楼,你去吧,别再跟着我了!”女子反手指向官道前方。
秦欢愣了一瞬,咧嘴一笑道了声谢,瘸着腿朝前方走去。
黑裙女子望着他一瘸一拐地走向远方,官道上不时有人纵马驰骋而过,也有押镖的队伍和行商的商队行来,唯独他独自一人行走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
他不知道这个世界处处都有危险,他也不知道人心会有多么的险恶。
黑裙女子自然明白秦欢是不会飞刀绝技的,之所以能吓走慕容白,不过是因为她在一旁危言耸听,慕容白疑心太重才会上当。
恰巧这次试炼有人预言飞刀重现江湖,恰巧秦欢使出了飞刀,巧合之下化险为夷,与实力无关,更多的是运气成分。
……
秦欢走在古香古色的青砖街道,街上行人熙熙攘攘,清一色的古人装扮,直到此时,秦欢才彻底信服了,自己的确来到了一个以古代江湖武林为背景的大世界里。
目光好奇的打量着一景一物,腹中饥饿,秦欢又不好意思学街上的乞丐讨饭,只能咽着口水四处闲逛。
找了几家客栈酒楼,询问对方是否招人,对方一看他是个瘸子,武功还稀松平常,便立刻粗暴地将他给轰了出来。
“古代世界也不好混啊!”
秦欢叹气连连,眼神羡慕的盯着那些路过的华服少侠。
无家可归,无处可去,连一口水都找不到,这便是秦欢初入江湖的境况。
腹中空空的他蹲在街边,此刻便是会使飞刀,他也没力气了。
一过路的肥胖妇人见他可怜,扔下一颗碎银子落在秦欢面前。
秦欢抿了抿干燥的嘴唇,眼神一喜,忙伸手想去捡。
这时巷子里突然冲出来一大群乞丐,乞丐蜂拥而至,来得快去得也快。
等乞丐们消失后,秦欢一身鞋子泥巴印。
秦欢四仰八叉躺在街边,耳际似还能听见乞丐的哄抢声。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秦欢苦着脸大喊一声。
一连两日,无处可去的秦欢都只能孤独的蹲在街边,偶尔会有人可怜他,扔给他一点碎银子,却也被乞丐们抢走了。
第三日晌午,秦欢斜趴在街边,几乎已饿得头晕眼花的他,满脸泥垢,衣袍虽恢复了干净,却已变得皱皱巴巴。
“谁敢再抢我的东西,我就杀了他!”
秦欢咬牙切齿喃喃自语,他在发誓,对天发誓,这几天他已经发了无数次誓言,可每次他都不敢取出飞刀杀人。
只有四把飞刀,他只能杀四个人,苦海镇的乞丐却很多,多如牛毛!
街上走来一群穿蓝白色箭袖长袍的华山弟子,路过秦欢身边时,其中几人停顿了一下。
模模糊糊间,秦欢听见有人惊讶地说:“大师兄快看,是不是那小子?”
“好像是,短发浓眉,眼睛特别亮。”有女子脆声道。
“过去问问。”慕容白脸色阴沉,对身旁师弟摆首道。
这些天他还在带着一众华山弟子追杀黑裙女子,那日离开武当山底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上了当,都怪自己疑心太重,否则也不至于被一个初入江湖的新人给唬住。
“喂,小子,抬起头来!”一名华山弟子走到秦欢身旁,怒声吼道。
秦欢恢复了一丝神智,低头盯着地面青砖,砖缝里蚂蚁在攀爬。
眼角余光能看到不远处的一群华山弟子,容貌俊逸的慕容白也在其中。
“我让你抬头,你耳朵聋啦?”这名华山弟子弯腰一把拧住秦欢头发提起来。
扫了一眼满脸鞋印泥垢的秦欢,华山弟子忙大声喝道:“是他,是这小子!”
其余华山弟子闻声全都围了过来,慕容白抢先几步走到了秦欢面前,摆手示意华山弟子松开秦欢。
慕容白俯视着趴在地上的秦欢,咧嘴微笑道:“小子,被那女人骗了吧,飞刀绝技是不是也被她夺走了?”
秦欢目光微动,没做答复。
那华山弟子见状,松开他头发,一脚踢在秦欢后背,只把秦欢踩得贴在了街道,厉喝:“问你话呢,哑巴啦!”
秦欢撑起手臂想起来,却感觉身上如压了一座大山,根本动弹不得。
“大师兄,此人气息如此微弱,只怕是被那狠毒的妖女给废了武功,否则他也不至于变成这幅德行。”
一女弟子淡声说道。
气息微弱,是因为三天没吃饭了,屋檐下的脏水喝了几口而已。
“自作自受。”慕容白轻蔑一笑,摇摇头道:“走吧,别管他了。”
说罢慕容白率先离开,其余几人心中还难以泄愤,秦欢与黑裙女子使诈吓走他们,此时自然要找回场子才行。
“瞧他这模样,赏他一口饭吃如何?”留着两撇胡须的华山弟子怪笑道。
“封师兄何意?”女弟子蹙眉问道。
“何意?”此人嘿嘿冷笑,走到旁边一家饭馆前,弯腰驱赶开一条看门狗,端起一碗狗吃剩下的饭来到秦欢面前放下。
“给,吃吧!”封师兄起身俯视着趴在地上的秦欢。
踩着秦欢的华山弟子松开了脚,见秦欢不为所动,他面色一狠,弯腰一把掐住秦欢脖子,用力摁下。
秦欢整张脸都被他粗暴地按入海碗中。
周围华山弟子哈哈大笑起来,容貌娇媚的女弟子脸色略带不满地说道:“你们过分了,身为华山弟子,怎可欺负一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
其余几人好言道歉两句,拥簇着她朝前走去,不再理会躺在街上的秦欢。
待这群人远去多时,秦欢才爬起来,伸手抹掉脸上的油污饭粒,看了眼黑呜呜的瓷碗,平静的眼眸里泛出一抹彻骨的冷意。
他内心被浓浓的屈辱笼罩,鼻孔里还透着恶心的馊臭味儿。
来到这个世界里,秦欢头一次产生了杀人的冲动,他心中怒火在燃烧,他想发泄,他开始憎恨那个墨守成规的自己。
“喂,小乞丐,试练者混成你这样,我也是服了,想不想混口饭吃啊!”
一个身穿粉色长裙,画着浓妆的苗条女子,停在了秦欢面前。
秦欢抬头看向她,她长得很普通,脸上的脂粉气很重,身上的胭脂味儿更浓。
“小乞丐,问你话呢,看傻啦!”女子娇笑着朝秦欢挥了挥手,她的手很白很嫩,这大概是秦欢见过的最好看的一双手了。
秦欢半跪在她面前,微微低下了头,颤声道:“想。”
“呐,起来跟我走吧,我叫凝香,是倚红楼的舞女。”女子说着朝前面走去。
秦欢慢慢站起来跟上她的脚步,有气无力地说:“秦欢。”
凝香没当回事儿,笑嘻嘻地在前面走着,偶尔回头看一眼一瘸一拐的秦欢,自说自话道:“以后我就叫你小瘸子了,当我跟班儿跟我混,我保你吃香喝辣。”
“谢谢。”秦欢苍白的脸露出了一抹笑容。
只是这笑容再也不复以前的轻松洒脱。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