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中，秦欢感觉到有人在用温热的布帕给他擦脸，对方擦得很小心，似生怕吵醒他一样。

秦欢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里是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脸上泛着慈祥亲切的笑容，偏偏又给人一种猥琐很欠揍的感觉。

秦欢脸皮抽搐一下，扬手拍开老乞丐的手，转动目光打量一遍周围。

他还躺在阳台上，只是身上多了一条厚厚的毛毯。

外面天色大亮，白绒绒的雪还在下着。

“怎么躺这里睡，也不怕着凉！”老乞丐捏着布帕收回手，蹲在旁边责备道。

秦欢坐起来揉了揉脸，走神了一瞬，皱眉自语道：“好像做了个奇怪的梦。”

“哦，说来听听。”老乞丐很有兴致地望着他。

秦欢拍拍额头，苍白的脸透着起床时的恼怒，淡淡道：“记不清了，这梦给我的感觉，很不舒服。”

老乞丐笑呵呵地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心底别那么重的负担，有什么困难说出来，我帮你分担分担。”

秦欢瞥了眼老乞丐，没好气地说道：“你，还是算了吧！”

这声算了，似乎也是在对他自己说的一样，过去，只是过去而已，就让它过去算了。

人还是应该活在当下才对，毕竟很多人想活在当下的时候，却已经只剩下后悔了。

没那个闲工夫多愁善感，秦欢不是诗人，只是个俗人，目前的局面，他应该考虑的是苦海镇的发展，以及自己和身边人的活路，他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要做什么。

整了整衣袍，随老乞丐下楼来，打水洗漱，梳好头发，也就是随便挽个马尾而已，若是老乞丐不说，他才懒得打理自己。毕竟人家一个曾经的乞丐，都打扮得体体面面，他也不好再邋里邋遢。

二人来到楼下，沿着木廊行至正屋，负责厨房的乔三月已经摆好了粥菜。

院子里没了虫儿和段玉，显得很是冷清，饭桌上只有秦欢和老乞丐，空荡荡的正屋里非常安静。

老乞丐望着模样略显稚嫩的秦欢，总感觉今天的秦欢有心事，就连他脸上的笑容都显得很牵强。

他只以为秦欢在担忧接下来蛟龙帮事件的走向，并不知道他面前这个看似年轻的男子，心底隐藏了无数不为人知的伤痕。

梦境残留的直感，与秦欢最初的记忆产生了冲突，他既想去探索，又害怕去探索，他害怕撕碎那残留的一丝美丽，害怕目睹冷漠的人心，可又忍不住内心的冲动。

“没事儿别烦我，我要抓紧时间练功，武馆里的那些寻常武学，不懂的都拿来给我瞧瞧，别瞎教。”

秦欢吃完饭，冷冰冰地对老乞丐交代一声，直接回了木楼。

老乞丐乐呵呵地点点头，心道这小子对寻常武学的见解异于常人，同样的拳脚招式，刀法剑谱，却不一定适应于所有人，毕竟每个人体内经脉柔弱程度都不一样，秦欢却总能通过自己的见解，稍作更改，便能让武馆里面的孩童练得更加顺畅自如。

这大概是他见过武学天赋最好的人，老乞丐犹豫着，是不是该让乔不归把降龙掌传给他了。

乔不归虽然也练了一招降龙掌，但因为其身份，仅仅只会一招，也只能练一招。

“教一招可不行啊，得想法子找大丫头要回降龙掌了，也不知她待在六扇门大牢里，日子过得怎样了，火爆的脾气有没有收敛一点！”

老乞丐自语两句，起身对外面喊了一声，吩咐乔三月进来收拾一下，便独自出了院子。

两月多前，秦欢等人在江都土城的时候，一名丐帮弟子给老乞丐送来了剩下半截打狗棒，同时也提出请求，让老乞丐帮忙救人，至于那要救的人是谁，自然是秦欢曾在英雄山庄有过一面之缘的丐帮女子，也就是夺走降龙掌的少女。

如今苦海镇日益壮大，老乞丐已然下定决心，要助秦欢更进一步，成为这丐帮真正的王。

当然，这些都只能在暗地里，一步一步的去完成，不能让某些冷眼旁观的人注意到。

……

小镇街上行来一群人，为首的是一男一女，女子身穿粉衣罗裙，俏丽的脸略显消瘦，神情冷漠极了，目光里时而会浮现出一抹恨意和哀伤。

男子身材魁梧高大，身后背负一把巨剑，面容不苟言笑，略微落后两步。

二人身后跟随了十多个身穿棉袍的刀客，各个都气息浑厚，一看就不是寻常刀客能比的。

丁瑞正带起一群兄弟巡街，前行中，笑着与街边邻居打招呼，或是逗弄两句一些玩过家家的小娃娃。

“大哥，你看前方，是不是二爷回来了！”丁瑞身旁随行的小弟惊呼道。

丁瑞抬首望了一眼，快步迎向街上行来的这群人。

这一男一女，正是离开苦海镇已有大半个月的段玉和金小蝶。

丁瑞停在段玉面前，拱手道：“属下见过二爷，见过小蝶姑娘。”

段玉点点头回应一下，瓮声道：“秦欢呢，他还好吗？”

金小蝶不做理会，冷着脸径直朝秦欢的居所快步行去。

丁瑞抬头看了眼段玉，目光微微变了变，恭声道：“公子在木楼养伤。”

此前极少见二爷直呼公子名讳，此番二爷回来，似乎变了许多。

段玉摆摆手，淡淡道：“行了，你忙你的。”

丁瑞点头告退。

不消片刻，金小蝶已经跑进了院子里，段玉领着一群天风堡的刀客停在门外，转身面向众人。

“诸位先去客栈住下，他不喜欢被人打扰。”段玉面色缓了缓，对众刀客说道。

为首的中年刀客下巴蓄着短须，听得此话，他冷冷一笑，神色颇有些不满地嗤笑道：“怎地，连我也没资格进去？”

段玉面带为难之色，举止间，对此人稍显恭敬，回道：“金前辈莫要误会，你们远来是客，只是我们这院子简陋得很，也没有一个可用的仆人招待来客，我是担心你们见怪而已。”

中年刀客嘿嘿笑着挥了挥手，宏声道：“江湖儿女何必矫情，老夫正想瞧瞧这苦海镇的主子到底何德何能，居然能领悟出魔刀图。”

说罢，也不给段玉开口的机会，大步闯入了小院正门。

中年刀客行至院中雪地，扫了眼四周，便看见金小蝶奔跑在右方木廊上，边跑还边大声呼喊着秦欢的名字。

木楼上，秦欢正躺在椅子上拿飞刀雕刻木雕，刚削落两片木屑，便听见下方传来一阵熟悉的少女声。

一开始秦欢还以为听错了，起身跑到窗户边趴着看了两眼，便见金小蝶无头苍蝇一样在木廊间乱跑，大声喊个不停。

秦欢搓了搓鼻子，笑着喊道：“野丫头，你找谁呢？”

金小蝶走出来停在楼下雪地，仰头看向上方。

木楼上，秦欢笑嘻嘻地趴在窗口，苍白的脸透着几分孩子气，神情给人一种很闲散的感觉。

金小蝶望着秦欢看了半响，突地瘪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一手去捂嘴，一手又指着秦欢似要比划什么。

少女哭得伤心欲绝，秦欢望着在雪地上哭泣的她，却忍不住哈哈地笑个不停。

金小蝶泣不成声地呜咽吼道：“秦欢，你这个卑鄙小人，你给我滚下来！”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