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莫县医院。
林宗翰被安置在在二楼的一个三人间,另外的两张床没有安置病人,所以,环境很安静,要说缺点的话,就是通风太好,晚上的时候反而很冷。
林宗翰斜靠着被摇起的床头,凌乱的头发下面色暗灰,口唇及四肢发绀,一副淡漠的表情,看着都让人觉得倦怠,那胸部快捷又起伏不定地扇动,就像是一窜涌动过的波浪,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实在让人痛心。
冷雪守在床前寸步不离,心疼地倒拾着氧气面罩,恨不得将氧气管变成高压氧舱,虽然林宗翰的病情没有继续恶化,却也没有好转的迹象,如若这种状况无法得以改变,恐怕病情恶化只是早晚的事,冷雪纠结有无奈,原本快乐无暇的面容再也笑不出来。
对于急性肺水肿病人,就地治疗是抢救原则,切忌长途转运带来的风险,而现在的扎莫医院却是药品短缺,冷雪是有力使不出,满腹惆怅,就像陷入了泥潭,除了等待还是等待。
“铃,铃,铃,”冷雪的电话响了,是叶欣妮大来的,冷雪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激动地问道:
“欣妮姐,你们快来呀,林老师快不行了。”
冷雪真的是藏不住事,脱口便道出了实情,她哪里会想到电话那头的人早已心碎,就像一颗已经裂纹的玻璃杯,只需要轻轻的一碰,就会碎落一地。
“我们……明……天……晚上……到,呜呜……呜……,”电话那头的话语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咬出来的,随后便是像是什么东西跌落,隐隐约约还可以听到一阵啜泣呜咽的声音。
这是今天最令人振奋的好消息,明天晚上七点左右就会抵达扎莫,那林宗翰老师就有救了,冷雪破涕为笑、转悲为喜,急匆匆地跑出住院楼,她要把这个号消息第一时间告诉张瑜。
在住院部门口,冷雪就看见普布扎西和张瑜正在救护车前争论着什么,面红耳赤互不相让,两个人几乎都快打起来了,这着实唬住了冷雪,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不行,你不能去,我派司机,”普布扎西态度坚决,不容分说地拒绝道。
“普院长,我可以不开车,但是我必须要去,万一药品有什么短缺,我知道选用替代药品,他们不清楚。”张瑜恳求的语气却异常坚定的态度,握住车门的手久久不愿松开,就象是一松手汽车就会开跑似的。
这个理由还真让普布扎西无法反驳,他强硬的态度有所软化,一副欲言又止、骨鲠在喉的样子,他的眼神里充满着忧虑和牵挂。
高原的晚上气温会降得很低,即使不下雪,那路面上也会有暗冰,张瑜也不熟悉路况,又是长途跋涉到这里,本已是疲劳过度,怎么能让他开夜车走夜路,这与让他去送死有何差别?
普布扎西磨蹭了一下,奈何不了张瑜坚定的态度,摇摇头,掏出手机,操着一口张瑜怎么也听不懂的藏语,冲电话那头嚷了半天。
张瑜从普布扎西那激动的神情就知道,普布扎西院长生气了……
冷雪大体上猜到他们争论的焦点是什么了,张瑜担心林宗翰的病情在这缺医少药的状况下会恶化,大概想亲自去取药什么的,才跟普布扎西院长争执不休。
在张瑜的心里,只有把药攥在手里才能放心,别说开个夜车,就是一条鸿沟峭壑横在他面前,又能怎样?就是刀山他也上了。
张瑜貌似绵软恳请的态度却透着一股老牛筋般的韧性,普布扎西这位率直诚恳的老藏人作出了让步。
刚才,普布扎西在电话里的那通争执,被冷雪听得个明明白白。
原来时,迫于无奈的普布扎西准备把正在值守的10也派出去取药,这可是违反医院管理规定的事,万一有什么突发状态,那扎莫县医院可就真的是爱莫能助、无能为力了,处于危险的“裸奔”之中。
算上已经派出去的巴桑,扎莫县医院的两辆车已经全部派出,普布扎西院长不是不明白这当中潜在的危险,只是特殊情况之下的特殊处理,退一万步说,若真预到出急诊的状况,就启用张瑜和当地藏医院的救护车,这是普布扎西唯一能想到的应急预案。
其实,在扎莫医院,10出诊的概率很小,一周能出急诊三次已经算是很忙的了,大多数时间都处于待命的“睡眠”状态,普布扎西准备搏一把,这是一条生命和一个处分的选择。
而张瑜仍要执着要亲自前往,这让普布扎西为难不已,两人处于僵持之中。
“不用去了,叶欣妮姐明天上午的飞机,”冷雪急心急火燎地跑过来,手里的电话不停地向张瑜挥动着,大声地喊道。
“真的?救援队来了?”纵然夜晚的高原风急声大,也盖不住冷雪那清脆嘹亮的喊声,相反,借着风势,张瑜听得清清楚楚,感慨连连,这是最好的消息,足以让张瑜心中的那块石头落地。
林宗翰有救了,有救了,张瑜僵硬的面部忽然变得柔和,随即便绽开了笑容,宛如一座雕塑被马良的神笔点化而复活,这份快乐让张瑜张开双臂,一个熊抱把普布扎西高高举起,普布扎西成了张瑜快乐的一个点,被极速地旋转起来。
五十多岁的普布扎西什么都不怕,就怕被高举,就好像增加的这点海拔就会有高原反应似的,嘴里一个劲儿地高呼,“乌哈嘟里(英雄饶命)。”
张瑜那里听得懂,脸上傻傻地笑个不停,要不是懂藏语的冷雪及时制止,他还不知道要把普布扎西旋举多久。
冷雪带来的这个消息很及时,化解了这个僵局,张瑜和普布扎西相视而笑。
情节之下,冷雪乱了方寸,脱口而出,将原本是明天下午的飞机,被她说成了上午,整整提前了半日。
倒是稳住了张瑜,却乱了她的心,冷雪不知道为什么会撒谎,只是心中担心得紧,怕张瑜这个莽汉出什么差错,难道爱上了他?
冷雪只觉面颊滚烫,有几分羞涩,又有几分忐忑。
终归是撒了个谎,而且,这个谎言没有任何生命力而言,马上就会被戳穿,冷雪心里忧心忡忡不再踏实,不知明天怎样面对张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