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宗翰右手用注射器在伤者腹部深深地穿刺进去,随着注射器回抽而缓缓流入针管的殷红色血液,林宗翰心中暗暗着急。
“不行,必须马上手术,”
作为医者,林宗翰的这个动作简单有效,空针抽出血性液体,说明内脏器官破裂,通常,随之而来的就是失血性休克,情况严重,伤者命在旦夕。
这是个年青小伙,120送来时已处昏迷中,没有家属,谁都不知他姓氏名谁,只知道是个男的,骑个电摩追尾货车,偏偏货车还逃逸了。
几乎就在林宗翰抽出空针这瞬间,危情就己发生。
美女医生叶欣妮取下伤者腕臂上的血压计,将听诊器挂在颈脖上,焦急地说道:“血压零对零。”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告诉林宗翰,伤者休克了……
担架上的伤者,煞白的一张脸尤如一张宣纸,没有丁点儿血色,说是僵尸脸也不为过。
林宗翰知道,死神已经来临,现在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伤者就是有钱也不一定抢救得过来。
更何况,这无名氏还没有家属,谁签字?
这样没家属签字的急诊手术,风险很大,成功了,部份家属会以未经其同意进行手术,从而拒绝缴纳高昂的费用,失败了,就是无休止的纠纷,甚至是牢狱之灾。
各地医院多次上演这样的悲剧,很多同行为保护自己而恪守成规,不敢越雷池一步,对有风险的手术望而却步。
要知道,这一刀下去,随时可能没命,就算是把命保住了,但也会摘除脏器,这种风险让林宗翰纠结。
他额头滚出了豌豆大小般的汗珠,都快听得见自已心跳的声音,就如时钟的指针一样“嘀嗒、嘀嗒……”
“输合血准备,通知总值班备案,”林宗翰心中的天平还是倾斜了,顾不了那么多,他决定趟出这一步,先抢救再说,搏一搏。
“林老师……”叶欣妮为林宗翰的选择担心不已,早已花容失色,胆战心惊地喊道。
这是位美女研究生,也是林宗翰的徒弟,高挑的身材,五官精致,明亮有神的大眼睛,小巧的鼻子,爪子脸形泛起浅浅的小酒窝,白晳的皮肤吹弹可破,婀娜的身姿不因瘦高而失形,深栗色的披肩长发柔柔地散落在胸前,发稍却是波浪卷曲,很有时尚感,让人一眼看去,只记得住美貌,而忽略掉美貌之外的一切。
林宗翰扭头回望间,从叶欣妮灼灼的眼神中读出了那份焦急与不安。
他知道叶欣妮的意思,尽管回国不久,但他多多少少还是了解国内紧张的医患关系。
然,他没有理会,只是颔首微笑,就象壮士出行前那般的沉着淡定与豪迈。
不是林宗翰不懂取舍,保护自己也要看情况,总不能看着一条年青的生命就此结束吧。
手术室灯火通明,完全没有入夜的宁静,忙碌的身影急匆匆地穿梭于各个术间。
林宗翰与叶欣妮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在手术准备间。
抹上肥皂,用刷子熟练而快速地反复地刷着手指消毒,双臂被刷得毛细血管扩张呈现出绯红,林宗翰对身边的叶欣妮自嘲道:“别人的夜生活是把自已灌醉,我们的夜生活是把别人麻醉。”
叶欣妮莞尔一笑,知道老师嘴上越是轻松心中却越是紧张。
在硕大的无影灯下,一场战斗开始了……
林宗翰轻轻地在伤者腹部拉开长长的口子,一层,二层……
腹腔打开,涌出的大量血色液体很快便印红了他的双手。
“沙布,止血钳。”
血糊糊的一包血水,腹腔糟糕的状况还是超出了林宗翰的预料,脾脏和左肾完全破裂,只有摘除了。
这是一个无奈的选择,本来林宗翰还想保住伤者的器官,哪知这两个破裂的脏器已经没有任何功能而言,留下来只会坏死、感染,甚至是有生命危险。
更何况,现在最紧要的,便是止血,将这两个疯狂出血中的脏器供血血管结扎掉。
叶欣妮的一边结扎着血管,一边用余光瞄监测仪器,伤者的心率、血压不容乐观,总是稳定不下来。
长时间的专注让叶欣妮小脸粉红,一双明泽的眼晴望着林宗翰,隔着厚厚的口罩仍能听出她清脆的声音。
“自体血回输量不够,需输血。”
“嗯。”林宗翰低沉而略显浑浊地应道。
伤者失血太多,血容量本来就少,回收量也当然有限,输血是不可避免的,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林宗翰倒是没有感到意外,一直专注于手术中……
三个小时过去了。
邻台的手术都已经做完,主刀医生、林宗翰的同学杜齐维笑嘻嘻地走到叶欣妮身边,打诨插科地笑道:
“还没做完啊?”
林宗翰不知是没有听见,还是无暇答理,总之,没有理他。
杜齐维也不在意,他的目标在叶欣妮,自从第一次看见这小妮子,她的音容像貌就象是刻录在他脑海里,怎么也洗不去。
要不是在实习分组会那天感冒,没去现场,否则,他怎么也会把这美女抢到自己这一组,由他带教,哪会象现在这样舔着脸在这里套近乎。
“嗯,杜老师,”叶欣妮侧过头来莞尔一笑,一丝温柔的声音携着淡淡的体香飘将过来。
虽然隔着厚厚的口罩,但那张微笑的眼神己将杜齐维的心融化,他温柔的靠近叶欣妮的耳边轻轻问道:
“什么情况?”
不知是杜齐维这亲昵的动作让叶欣妮警惕,还是他身上的汗臭难闻,叶欣妮身体微微后靠,虽然不明显,却已让杜齐维意识到他自己的失态,赶紧退了回来又道:
“车祸?”
“嗯,脏器破裂。”
其实,作为医生出生的杜齐维,站在手术台边,只需看一眼就大概知道是什么情况,明知故问,无非就是想搭讪叶欣妮。
杜齐维在旁喋喋不休,让林宗翰再难以专注于手术,特别象这种没有家属签字的手术,无异于赌博,既然是赌博,就有输有赢,只是,他却不能输,也输不起,杜齐维这么一搅,让林宗翰很不悦,他悻悻地说道:
“去,去,去,现在忙着呢。”
杜齐维自讨没趣,不过他并不生林宗翰的气,他俩从高中就是同学,林宗翰从国外回来后,又同在血管外科,彼此间太熟悉。
林宗翰的这一声呵斥,杜齐维左耳进右耳出,吹着口哨洋洋得意地离开了。
伤者的血压起起伏伏,腹腔内的出血仍在继续,一袋又一袋血浆如流水般地灌入了伤者的体内。
查找渗漏,查找出血点,就象在无探测设备的情况下人工查找地下管网的渗漏,而且是限时的,必须抢在死神的前面。
林宗翰神经高度集中而处于兴奋之中,完全没有一丝睡意。
……
时间一份一秒地过去了。
当林宗翰把最后一个渗漏血管结扎后,伤者的血压终于稳住。
此时,已进入凌晨三点半。
叶欣妮看着林宗翰大汗淋漓而湿透的衣襟,笑嘻嘻地说道:“林老师,你流的汗水比他输的血还多。”
“是吗?他可是4000ml,血液己被置换了一遍,我可没那么多。”林宗翰心情轻松,脸上洋溢着成功的喜悦。
攻尖战已完成,叶欣妮完成最后的收尾工作。
林宗翰挪动僵尸般的身体,半靠在靠凳上守望在术台,几分轻松、几分悠闲。
或许,缓解高度紧张的神经最好的方式就是睡眠吧。
手术完毕后,护士清理器械时发出的金属异响是最好的催眠曲,林宗翰的心是如此的宁静,不知不觉中已昏昏睡去。
光脚丫、头戴手术帽,蓬头垢面,半蹲式的睡姿……
这一幕是叶欣妮所不知林宗翰的另一面,作为S市医科大学引进的学科带头人,几乎学院的每一位学子都喜欢他,只因他帅。
叶欣妮忍俊不禁,担心他着凉,将自己的毛巾被给他搭在身上,末了,还不忘闪了一张照片到自己的朋友圈,这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