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今年的秋狩,好像不去西郊围场了。”
“可不是嘛,我那表家兄弟,在御林军当差,往年到了这个时候,早该去西郊协助围防了。今年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也不知道被调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听我舅舅说……”
一大清早,晏川刚进到御膳房,便看见一帮子御厨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议论些什么。
凑近一听,才知道是在谈论今年秋狩之事。
玄秦以武立国,朝堂内外,尚武之风极重。
所谓尚武,自然不是杵在原地,傻憨憨地比谁真气足、修为深。
而是要真刀真枪、见血见肉的搏击厮杀过,才是符合玄秦风格的尚武。
所以太祖定下规制,在每年的秋季,猎物最肥硕时,组织青壮入山狩妖,称之为秋狩。
初设之时,只是利用妖兽之凶戾,在生死搏杀之间,激发出年轻人的血性,完成从襁褓到战士的蜕变。
如今三百余年过去,玄秦已是多年未起战事。
秋狩也逐渐变味,成了各大势力掰手腕的名利场。
现在比的,是谁家后辈狩得更多、猎物更强。
届时陛下与三教魁首,还有各大势力的话事人,都会莅临现场,观察后生们的手段。
是以但凡心有抱负者,都不会放过这个大好的露脸机会。
只要表现突出,能给师门长脸,回去会有重赏不说,日后自是平步青云。
若是侥幸,能引得陛下或者三教魁首青眼相看,那更是一步登天、前途无量。
如今已是八月过半,算算日子,确实快到秋狩的时节了。
宫中却迟迟不见动静,也难怪御厨们如此躁动。
要知道,秋狩除了是心有抱负者的青云梯。
也是诸位御厨们大展身手、发家致富的狂欢盛宴。
平日里,每天宰杀一头妖兽,分配到每位御厨手上,也就那么斤儿八两。
没有足够数量的食材练手,技艺如何精进?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理由。
更重要的,是每天绞尽脑汁,截留那么点锅底肉渣,还不够塞牙缝的。
可到了秋狩期间,那就截然不同了。
整个玄秦的天才齐齐出手,堪称堆积如山、取之不尽的妖兽血肉。
按照惯例,除去少部分特殊的妖兽部件,会被贵人取走,用于炼制丹药。
其余妖兽血肉,都要现场烹饪成膳食,立马分发食用,才不至于平白浪费其中的气血之力。
这也是没办法,能保存气血不流失的储物袋,在仙师中也是极为珍稀的法器。
能拥有这般法器的高人,自然有更值得存放的宝物,哪会看得上这些练气境界的妖兽血肉。
到时候忙起来,哪头妖兽缺只胳膊少条腿,根本无人在意。
随便扣摸些出来,便能抵得过数年的俸禄。
而且御厨之中,也不乏修行之人。
堆积如山的食材,根本无人监管,在身体能承受的范畴内,偷偷吃上几口,也能省下数月修行之功。
晏川对于秋狩之事,显然比御厨们更加感兴趣。
堆积如山的新鲜妖兽尸体,那可就是价值无可估量的天赋宝库。
一帮人正讨论得激烈,王大福慢悠悠踱进御膳房,口中哼着小调,显然心情不错。
“王师,你家那位老爷子,近日有没有提起过今年秋狩的事啊?”
御厨们围了上去,有些急切地出声询问道。
王大福的师父,乃是大名鼎鼎的玄安厨神,本身也是修成神通的仙师,交游甚广,消息自然灵通些。
“嗯,提过一回。”
王大福点了点头,浑不在意出声答道:
“说是近些年的秋狩,参与者一年比一年强势,西郊围场妖兽凋敝,不够用了。”
“所以啊,得给围场留些休养生息的空间,今年秋狩改换地界,礼部正在物色新地方呢。”
众人闻言,这才纷纷松了口气。
秋狩只要照常举行,早些迟些并无妨碍。
……
“啊?其实没这回事,只是父皇对外的说辞罢了。”
深夜,晏川变幻成中年儒生模样,去朝阳宫寻秦桐。
本是想让秦桐想些法子,在秋狩之时,照顾一下“自家子侄”,安排去看守存放妖兽尸体的仓库。
哪知却从秦桐口中,得到了截然不同的说法。
西郊围场占地极广,往年秋狩之时,开放区域还不到三成。
根本不可能出现妖兽凋敝,不够狩猎的情况。
而据秦桐与万贵妃一起用膳时,无心听来的消息。
是前些日子,永安帝收到一封来自山南太守的密报。
密报上称,先前阴南山脉有妖兽越界,下山伤人。
府兵前去处理之时,偶然发现一处不在府册记录上的村子。
阴南山脉绵延曲折,像这种与世隔绝的村庄,也不是第一次发现。
按照惯例,派出户官前往,为村中百姓登立名册,建立户籍。
登名立籍,自然要问询身份信息,好做记录。
这一问,就问出了些异样来。
整个村子,无一人有过修行经历。
却出现了超过二十名年过百五的长寿老人。
而且这些长寿老人,岁数大致相等,都是同一时期之人。
与村里其他后人,已经断了数代。
事出反常必有妖,而且还是与长寿有关的妖。
朝中上下谁不知道,当朝永安帝最关心的,就是与延寿相关的物件。
山南太守不敢怠慢,立马派专人前往调查,牵扯出一桩百年旧闻。
莫约一百二三十年前,大概还是太祖年间。
刘家村是阴南山脚下,最繁盛的村子,足有近千人之多。
与周边几个村寨一样,都是当初躲避战乱的流民,在山中自发聚集而成。
外边都传,阴南山中有妖怪,不敢擅入其中。
流民们走投无路,进了阴南山,反倒得了一条生路。
山中有瓜有果、有水有地,完全可以自给自足。
日子久了,便与外界再无联系,向着原始社会发展。
只有刘家村还遵循祖训,保留了十里八乡最后一所书塾。
书塾唯一的先生,是前朝一名秀才之后,由村中出粮供养。
为人好吃懒做,游手好闲。
每日只讲半个时辰课,教写几个大字,便放学子们自去玩耍,自个儿在书塾里睡大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