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得从江随舟登基的两年之后讲起。
新朝廷才建立没多久, 朝中各处总有缺人的地方。乡试会试层层筛查过后,终于将入殿选的名单送到了江随舟的案头。
他浏览了一番,惊讶地发现了一个名字, 立马将名单塞给了霍无咎。
“你看看, 谁在上头?”江随舟问道。
霍无咎的目光上下扫了一圈,也没看出什么不来。
“谁啊?”霍无咎疑惑地看了江随舟一眼。
“这里。”江随舟指了指一个名字。
“聂淙。”霍无咎念道。“聂淙谁啊?”
江随舟倒是知道,霍无咎对这些从来都不上。
“之娄姑娘救下的那个书生,记得么?”江随舟说道。“在临安的那个,被霍玉衍逼走了的那个。”
“哦,他啊?”霍无咎这才来了点兴趣。
“却是没想到,他竟有这样的本事。”江随舟拿着那名册说道。“几个批卷的命官都圈了他的卷面, 说他造诣颇高,是个可用之才。”
“那挺好。”霍无咎歪坐在一旁,说道。“回头给他点了士, 再给他赐个婚呗。”
江随舟不解:“赐婚?赐什么婚?”
“娄钺催了我好几次了。”霍无咎说。“他还怨我, 说他女儿一当了官,更收不住心了, 让我帮她瞧一门婚事去。”
“你不要瞎闹。”江随舟不赞道。“断不能这般乱点鸳鸯谱的。”
“没乱点。”霍无咎说。“他俩肯定有事儿。”
江随舟看了他一眼。
“你是怕娄钺接着念叨你吧?”他问道。
霍无咎立马就不愿意了。
“谁说的?”他坐了起来,不依不饶地凑上去。“我怕他?我怕他干什么, 他自个儿都忘了之让他女儿当官的时候, 他自己多乐意呢!”
江随舟不由得笑起来:“那你急什么?”
“我没急!”霍无咎咬牙切齿。
——
赐婚这事儿就这么搁置了下来,但是聂淙还是被江随舟点成了状元。
江随舟倒没有刻意偏心,实是他看过聂淙的文章,确实鹤立鸡群, 金殿之上也是对答如流,是难得的人才。
聂淙这状元郎的位置实至名归,走马过长街时, 又是一番风头无两。江随舟但是在宫中便听说了,姑娘们的手帕和水果,掷了状元郎满怀。
当天下午,娄钺便匆匆了宫。
“拿私事打扰皇上,实在是不应该。”娄钺说。“但是,还请陛下垂怜,婉君的岁数实在大了。”
“也不过二十出头罢了。”江随舟不解道。
“别人家的姑娘,哪儿有这么大岁数还不嫁人的?”娄钺说。
江随舟倒不觉得有什么。娄婉君而今在朝中风头正盛,甚至有些大臣也跃跃欲试,将自家精通文墨的女儿送来做女官。甚至因着这个,还偶有大臣上书,建议可放开科举的条例,使得女子也可科举入仕。
不过,不等江随舟反驳,就见娄钺跪了下来。
“也不用麻烦皇上什么,末将自己已经看好了。”娄钺嘿嘿一笑,说道。
“臣觉得皇上钦点的状元郎就不错。”
——
娄钺软磨硬泡,江随舟实在没有办法,将娄婉君叫进了宫里,把这事儿告诉了她。
“我爹又来催您了?”娄婉君丝毫不意外,太了抬眼,兴致缺缺道。“不瞒您说,我耳朵都被催出茧子来了。”
江随舟叹了口气。
“你父亲虽说着急,但这种事,也不能不问你的意愿。”他说。“这些时日殿试放了榜,你父亲就瞧上了……”
“随便谁吧,都行。”娄婉君说道。
“什么?”江随舟一愣。
就见娄婉君站起了身。
“我也让他催烦了,我没什么挑的,就按他的意思,随便嫁一个吧。”娄婉君说。“您帮我把把关,别找那种硬要女人在家里相夫教子的老学究,其他都行,您再帮我挑个长得不错的。”
说完,她拱了拱手,转头走了。
江随舟一时不知道怎么办了。
这……要说要求,聂淙倒也都符合,但赐婚这事儿,总归不能这么草率,不然成了一对怨偶,到头来反倒是她的不是。
江随舟思来想去,只得又将聂淙召进了宫。
聂淙跟两年比,倒是没什么变化,唯独气质沉稳了几,是岁月磨炼出来的。
江随舟眼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坦荡平稳地行了大礼,抬手让他平了身。
“今日朕找你,是为着些私事。”江随舟说。“不知你如今可有娶妻?”
聂淙顿了顿,行礼道:“回陛下,微臣尚无家室。”
“那朕若想赐你个婚事,你可情愿?”江随舟问道。
便见聂淙想也没想,淡声道:“回陛下,臣无不敬之,但怕是要拂了陛下美意。臣私以为,婚姻之事,需两情相悦。臣心下已经存了一位姑娘,不想再耽误旁人。”
听到这话,江随舟也没办法再勉强了。
他叹了口气,说道:“那便算了吧,朕就如实回给娄将军,替他女儿再寻个旁人吧。”
却见聂淙一愣,接着抬起了头来,看向江随舟。
这般直视龙颜,可是大不敬的罪过。但江随舟却没放在心上,只问道:“怎么了?”
“娄将军?”聂淙重复道。“敢问陛下,可是那位娄钺将军?”
“正是。”江随舟说。“朕听皇后说起过,你与娄家姑娘也有几面之缘?”
江随舟不过是随口寒暄两句,却见聂淙沉默着不说话了。
片刻之后,他眼看着聂淙跪了下去。
“请皇上恕臣不敬,臣想重新回答皇上刚才的那个问题。”聂淙说。
“什么?”江随舟问道。
“皇上有意赐婚,臣不敢不从,谨遵圣命。”聂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