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谁也没注意, 在不远处屋脊上,有风刮过一般细微响动。
那是挟制娄婉君霍无咎发声响。
他一手反剪娄婉君双手,一手紧捂她嘴, 一直到冷眼看那几个地痞消失在了视野之外, 才一把松开了她。
“你拽我干什么!”娄婉君反手过来要打霍无咎。霍无咎懒洋洋地抬了几下手,便她招式全挡了回去。
“这么喜欢打草惊蛇?”霍无咎问道。
“惊什么蛇!”娄婉君急怒交加。
“想没想过,为什么周围没有暗卫,底下那几个,又是街头混混?”霍无咎问道。
娄婉君脱口而:“还能因为什么?姓杜那小子没把我话听在耳朵里,还得再多吃点亏才能长记性呢!”
霍无咎神色冷淡,半个时辰前被打断所致难看脸色, 到现在也没缓过来。
他身有火气,这会儿更是没什么耐心。
“那他刚才为什么说他勾引小姑娘?”霍无咎冷脸问道。
娄婉君浑然未觉:“还能因为什么?还不是……”
话说口,她才后知后觉地觉察到了不对。
她有些震惊地看向霍无咎。
“太子殿下?”她诧异地问道。“当时在场, 除了那小子, 也是太子殿下了。……太子殿下干不这样事吧?”
“他敢找这些地痞来收拾这小脸,不是仗这个?”霍无咎淡淡瞥了她一眼。“要不是这个混混嘴快, 谁会信这些人是他找来?”
娄婉君闻言,有点疑惑地挠了挠头。
“不会吧……”她道。“太子殿下对我怎么会有那种想法?”
她神色尴尬, 有点不信。
霍无咎皱起了眉头。
他被魏楷因为这点破事从江随舟床榻上拽起来, 已经是藏了一肚子火了,这会儿又是大下午,日头毒辣,更晒得他烦躁。
眼下, 还要给娄婉君这榆木脑袋解释霍玉衍对她有非分之想这件事。
烦心事凑到一去了。
“我听说霍玉衍摸过你头发?”霍无咎打断她思索,冷言冷语。
“对啊。”娄婉君应声。
“那如果我摸你头发呢?”霍无咎不动声色。
娄婉君面露嫌弃,险些跳起来:“你恶不恶心啊!”
霍无咎淡淡看她。
娄婉君片刻之后回过味儿来, 抽了一声气:“还真是啊……”
“所以,你多看了那小脸两眼,霍玉衍动手要把他赶走了。”霍无咎淡淡道。“如果不是我城中内应察觉,让魏楷来说了一声,恐怕这人要消失得无声无息了。”
听到小脸三个字,娄婉君恍然回过神来。
“这事儿放放,你等我。”她说。
“干什么?”霍无咎不解地皱眉。
见娄婉君几个纵跃,从那三层高楼阁上,轻松跃进了巷子里。
——
聂淙听见响动抬起眼,看见是这样一个人。
那姑娘应当是在哪里站久了,晒得脸色有些了,连带鬓边发丝,也被汗水沾湿,贴在了脸颊上。
聂淙这会儿正俯身收拾地上为数不多行李,他盲眼祖母已经被他扶坐到一旁了。聂淙刚抬头,便见娄婉君大步上前来,便要替他捡地上物事。
聂淙立刻伸手拦住了她。
“姑娘不必。”他声音平稳,嗓音琅琅,特别清冽好听。
娄婉君抬起头来,满脸歉意,道:“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会给你带来这么大麻烦。”
接,不等聂淙开口,娄婉君便接匆匆道:“不过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他得逞,更不会让你流离失所。”
这么个直飒爽姑娘,脸上向来藏不住心思。聂淙看去,便见她眉毛沉了下去,满脸歉意像是不知道往哪里搁,一双手也局促地握在了一起。
让她那一双诚恳眼睛盯,聂淙竟莫名有些无奈。
他想告诉她,其实没有什么。他自小家道中落,家中长辈又拼命供他读,世人冷眼欺凌,他见得多了,逐渐也不放在心上了。他知道世间贵人之多,他踩在脚下,比踏死一只蝼蚁还容易,世道如,他只管做好自己事,从没有什么怨恨。
——也更不会今日之事,归咎在一个路见不平小女子身上了。
聂淙听她这话,淡淡笑了笑,说道:“姑娘不必介怀。”
在这时,旁边传来了那老妪声音。
“淙儿,这位姑娘是谁呀?”
老妪双手扶在她坐木凳子上,有些局促,声音也有点发抖。
聂淙一抬眼,便见娄婉君已经大步上前去了。
——当真是个雷厉风行女子,一行一动,是呼呼生风。
聂淙眼神在她身上微不可闻地停了停。
“嬢嬢,你别怕,那几个不过是仗势欺人小喽啰,跟你俩没什么关系。”她在那老妪面前蹲了下来,软声音说道。“他也不是什么小脸,嬢嬢不要听那帮无赖胡说!”
聂淙不动声色,眼神却又在她身上落了一下。
不过是个普通姑娘,没什么特别,这会儿在这简陋深巷中,却像个撞进来小太阳。
“您别怕,我一定补偿你,立马在城里给你二人找个住处,定然不会让他找到!”他听见娄婉君接说道。
聂淙闻言一顿,继而几乎是脱口而。
“不必了,姑娘。”他说道。
他从不觉得遭人欺凌是什么丢人事,是听见对方要接济他,却让他一时间有些局促。
他不愿站在那样位置上,向人伸手。如今面前是这位姑娘,他这种不愿便似乎更深了几分。
娄婉君只当他不想接受自己好意,转过头去看向他,匆匆道:“这怎么能行?这事是因我而起。”
聂淙缓声道:“不怪姑娘。今日姑娘仗义,教那人赔给在下银钱已超过在下那信摊价值了。姑娘不必自责,也不必由你来赔偿。我家在城外乡下还有处老宅,断不会露宿街头。”
“可是……”
娄婉君正要说话,却听见了不远处传来了霍无咎声音。
“别可是了。”他说。“你派人安全人家送城去,比什么强。”
娄婉君看去,便见霍无咎抱胳膊,靠在巷中墙壁上。
他看了看聂淙,目光又在他二人之间流转了一圈,接意味不明地看娄婉君笑道:“人家有胳膊有腿,要你银子干什么?”
娄婉君咬牙切齿:“你站说话不腰疼!”
她看霍无咎不顺眼,正欲再骂,却感觉到一只枯槁如老树手,温柔地落在了她手背上。
她抬头看去,却见是那老妪,一双眼虽空洞地看眼前某处,却是低下头来,对她。
“谢谢姑娘了。”她笑道。“不过,淙儿性子倔,从不要来银子,谁也劝不住。我城外是有屋子,姑娘不用担心。”
娄婉君张了张嘴,又看了一眼聂淙。
便见聂淙冲她淡淡一笑,点了点头,像安抚似。
“那……那好吧。”娄婉君再说不别话来,只好这般妥协道。
——
霍无咎被叫走,倒是让江随舟彻底清静了。
他好好儿地又睡了一觉,总算解了几□□上疲乏,待到黄昏时分,也算是能起得来床了。
霍无咎也是在这会儿回来。
倒是有意思。霍无咎走时候,神色黑得厉害,看向魏楷眼神像是下一刻要抽刀把他杀了似,这会儿回来,神情倒是多了几分愉快。
江随舟不由得好奇道:“方才是了什么事?”
霍无咎往他身边一坐,刚才发生事,连带早上事情,一五一十地给江随舟全讲了。
听了这些,江随舟有点目瞪口呆了。
“霍玉衍竟做到了这般地步?”他问道。
霍无咎冷笑了一声,语气中满是讥讽:“可不是么?他想利用娄婉君,可是了浑身解数,结果娄婉君压根没看来,你说他不急?”
江随舟皱眉道:“那也不能这般欺凌百姓吧?”
“他管他什么百姓呢。”霍无咎嗤了一声。“他只顾怕有人捷足登,让娄钺手里三十万兵马落入他人之手。”
……这倒是一种登峰造极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江随舟一时也觉得好笑了。
“那然后呢?”他问道。
霍无咎往后一靠:“然后娄婉君非要亲自把他送去呗?怎么可能,她多显眼,城路上要是再让人看见,叫霍玉衍知道了,那那两个人命还能不能要了?”
江随舟闻言点头:“是这样了。”
“我把她给拦住了,找了我手底下几个探子,在暗中把他安全送去了。”霍无咎道。
江随舟也是松了口气:“那好。”
“不过,还挺好玩儿。”霍无咎话锋一转,凑到江随舟身侧,道。“娄婉君那犟驴,我说话从来没用,倒是那个小脸,劝了两句,给她毛儿捋顺了,让干嘛干嘛。那小脸也是,我老觉得他那眼睛不老实,看上去斯斯文文,老往娄婉君那边瞥。”
这事倒是有趣,更有趣,反而是霍无咎这会儿这眉飞色舞模样。
江随舟笑了起来。
“今也算是带娄婉君看了一好戏,也让她看清楚了霍玉衍是个什么人。”霍无咎分毫没看江随舟在笑他,同他笑了一会儿,便接道。
“我想顺水推舟,倒是可以让娄婉君帮个忙,摆他一道。”
江随舟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霍无咎闻言,脸上却是露了几分神神秘秘神色,扬唇一笑。
“你只管看好戏吧。”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