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塔列朗.佩里戈尔的言语铿锵有力,条理清晰,童年的苦难不幸既造就他敏感和玩世不恭的风格,也磨砺了他的才学,他先提出来,“必须让‘黑人之友’俱乐部的组织更加严密,严密的首步便是统一某种标志,艾格尼丝夫人您家族在都灵是有陶艺作坊的,对吧?”
“是的,小试牛刀。不过我家烧出的陶瓷,可以与英国斯塔福德郡的产品相媲美。”
“那我们便烧制一批陶瓷勋章,记住不要金银的,连黄铜也不要,陶瓷更有种平等的感觉,这批勋章将颁发给俱乐部成员,也将颁发给在解放黑人运动里作出贡献的人物,来扩大俱乐部的影响。接着便是小画册,得找会设计的人来做这些事,小册子最有战斗力和传播力;还有印记,可以在工厂制造的酒杯,不管是平脚杯还是高脚杯,在底部都可以印上反对奴隶制的铭文;最后便是聚会,以俱乐部为核心,构建外围组织,在聚会时要宣讲,要喊鼓舞人心振奋精神的口号。下面,我们来具体分工。”
艾格尼丝夫人义不容辞,说陶瓷勋章和酒杯铭文的任务我来承担。
安德莱依娜夫人和杰缦小姐愿意捐赠金钱,建立“黑人之友基金”,负责给参加俱乐部活动的人发津贴,有贡献的人还能得到大额奖金。
赫尔维修斯夫人则表示,印制小册子的事就交给我。
“我会让仲马先生去具体负责。”赫尔维修斯夫人微笑着,对菲利克斯举起了酒杯。
菲利克斯赶紧回敬。
餐后,杰缦小姐又提议,对卢梭主义进行攻击,众人妙语连珠,时不时发出爆笑声,而安德莱依娜夫人还是那副恬静模样,绝大部分时间保持倾听的态度。
劳馥拉去就寝后,众人又打了会儿波士顿牌,直到凌晨两点,他们才说今日非常欢乐,但晨曦女神马上就要降临,我们必须告辞了。
按照惯例,女主持人和“外交大臣”艾格尼丝,还有“参谋军官”菲利克斯立在一层大厅,送别了贵宾。。
塔列朗最初对菲利克斯的敌意,被两者共通的一些特质给抵消了,他表示未来会将菲利克斯援引入更核心的圈子,“您的口才和文笔应该不如我的同宗挚友西哀士,也不如米拉波,但您的手腕和魄力应该优胜于他俩。”
当塔列朗一跛一跛地走到庭院时,杰缦小姐则邀请菲利克斯来参加自己所举办的下次沙龙。
这对杰缦.内克尔而言,绝对是青眼有加了。
“再见,仲马先生。”安德莱依娜则彬彬有礼地提裙,对菲利克斯微微屈膝道别。
除此外她没有对菲利克斯说多余的话。
随后,艾格尼丝.拉利夫人很识趣地说对女主持人说,您现在的心情应该还在兴奋和满足期,任何在沙龙上大获成功的女士都是这样,那么就让仲马先生在此再陪您聊会儿天。
说完艾格尼丝也登上了马车,离开了赫尔维修斯夫人的别墅馆舍。
外面似乎下了小雨,宽绰的餐厅处,两面墙的窗户,透入了微弱的青光,烛台还余留着微芒,赫尔维修斯夫人微微喘着气,心情非常愉悦,以种放松慵懒的姿态,依偎在餐椅上,让乌黑卷曲的长发披下来,单手托腮,眼波温柔地望着坐在侧边的菲利克斯,说了声谢谢。
两名使女走过来,替夫人梳理头发,并给她递来杯奶露,“里面有安眠药。”
“夫人会失眠吗?”
“毕竟我到了这个年龄。”
“不,夫人依旧非常年轻。”
“别口是心非地恭维了,菲利克斯,你刚才的眼神,一直在盯着安德莱依娜夫人,她只有二十一岁,那么年轻,皮肤那么好。”
“不,我向她攀谈只是因为她太像我的姐姐了。”
这个回答让夫人稍微舒心了点,“你的家庭还有姐姐?”
“是的,不过她因肺炎不幸身故两年了。”
“哦,请原谅我的唐突——菲利克斯,你今天的表现真让我大开眼界,以后法学院你不用把精力放在学习上,那样纯属耽误时间,我会让你在巴黎成功的。”
“谢谢夫人!”菲利克斯立即显示出感激非常的神态来。
“应该的,我也算是您的庇护人,对吗?就像......母亲和儿子那样?”夫人喝完掺着安眠药的奶露后,声音更软,带着渴睡的调调,但也更妩媚了些。
“不,是庇护人和门客。”
夫人听到这个回答,吃吃笑起来,然后摆了摆手,眨了眨乌黑的眼睛,“你很嫩,菲利克斯,二十岁的青年,嫩得让人欢喜。”
菲利克斯像是受到了侮辱,他站了起来,语气带着些激烈,向赫尔维修斯夫人告辞,接着便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去。
夫人却后仰在餐椅上,用力牵住了他衬衫的袖子,带着点乞求,“菲利克斯,菲利克斯你不要走,好吧,我们间就是庇护人和门客的关系,我保证我不会像有些书册里说的,成为专门引诱外省青年堕落的那种妇人。”
此刻菲利克斯回头,半跪在夫人的面前。
一个银怀表在他的手中弹开,夫人的眼中出现了梅小姐的画像。
“其实我第一眼见到夫人您,就觉得您像的是她。”
“她是你的情侣?”夫人的惊讶里,带着点甜蜜的感觉。
菲利克斯点点头,然后嗫喏道:“但我和她的距离实在太遥远,她有三十五万里弗尔的嫁妆,而我的家庭,我妹妹的嫁妆才一万里弗尔(艾蕾睡在床上,打了个喷嚏)。我来到巴黎,是抱着赚取大钱的愿望来的,我知道我说这话,会让自己有种野心勃勃的感觉,但事实就是这样,我没必要对您隐瞒任何心迹,您就是我的救主,是圣母玛利亚。”
夫人此刻已有些头晕目眩了,她的手无力地摊在高耸的胸口前,柔声答应菲利克斯:“不好意思我害怕今晚无眠,才喝了些镇定的药剂......我可以答应你,帮衬你实现赚取大钱的愿望......可是当你家产万贯时,却发现自己和家乡的这位小姐,再也回不到过去,那又该如何呢?”
“我不知道夫人,前路充满了风波和迷津。”
夫人温柔地用手抚摩了下菲利克斯的脸颊,“那你得清楚,自己在依靠着谁......”
随即她的眼睑似乎再也撑不住,很惬意地在餐椅上,毫无防备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