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厂侧边的顶部都装有上悬窗，但是，周运蓬都够不到它，更不用说其他人。侧门上也没有玻璃。只有侧门没锁，甚至也没关上，只是虚掩着。

于是，高青垒他们四个人就这样直着腿、挺着腰、侧着头，光明正大地直接站在侧门后。他们与秃顶男只有一扇门的距离。

高青垒的右手缓缓伸向门柄，搬挪了几厘米后，又款款停了下来。大概是一个红绿灯的时间，高青垒呼了一口气，他的右手便又位移了几厘米，然后又停了下来。顷刻，高青垒的手颤抖了几下。

高青垒转身看向刘澎、董颐帼和周运蓬他们，挤眉又弄眼。

周运蓬抱着臂，一话不说。刘澎一次又一次将头稍稍推向前，示意高青垒直接开门。高青垒却歪着眉毛，扭着头，嘴唇抖着，似乎念念有词，但是空气并没有传出任何声音信息。

“喳咯砬——”

石子和杂草惨叫的声音。

忽然，三辆不同颜色的小绵羊向工厂驶来，从高青垒的视角，从左到右，依次是，暗红色、蜻蜓色、黑色。

见状，董颐帼突然拱开了前面的刘澎和高青垒。随即，她直接拉开了侧门。

侧门立即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侧门和墙壁之间的空隙愈来愈大了。

高青垒看见了房间里面的青蛙杂色地板。

高青垒的面目逐渐狰狞起来……

秃顶男听见了吗？！

高青垒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思考和反应，一股夹杂着烟味的沙哑男中音便涌了出来，还伴随着一阵暖气。董颐帼立马在门后蹲下身子，只将额头还有右眼以及两个手指头露出门后。

高青垒、周运蓬和刘澎也赶紧在董颐帼身后蹲下。

秃顶男没有听见。

高青垒松了口气。

秃顶男正在房间通着电话。

“又，第，第，醒齐鹅……”

听罢，高青垒拔起脑袋，斜起眉毛，眨巴着眼睛看了看前面的董颐帼。董颐帼却给予同样的表情回复。高青垒只好又瞄了瞄后面的刘澎和周运蓬。

“他在说，‘对，星期二’。”

侧门里面是一间像教室一样大的房间，中间放着一张暗红色的桌子和黑色的皮质椅子，两个角落还摆着两盆革叶榕。视野所及之处，高青垒看不见空调的身影，估计在侧墙的正上方。秃顶男人背对着高青垒他们，坐在桌子的侧边上，一缕缕烟从他的身体前侧冒出。

这样的距离，高青垒才看清，他真的只是秃顶而已，侧边，左侧边，右侧面，后侧面，都是有头发的。

石子路上，源源不断有小绵羊、摩托车和面包车驶来。一直有汽车嘈杂声传进耳朵。

高青垒蹲着身子，向后移到侧门旁一米外后，他站了起身，按下了手机按钮，拨通了莫有烨的电话。

之后，秃顶男看了一眼手表，又说了一通高青垒听不懂的话，秃顶男便垂下了手机，同时把右手的烟插进桌上的烟灰盒里。随即，他拿起桌上的长方形小镜子，打开了盖子，又拿起桌上笔盒里的梳子，对着镜子哼着曲子，梳起了头。

高青垒即时浑身鸡皮疙瘩飞起，那镜子——高青垒认得，张嘉颖有，李冠冰有，乔颜有，金诗丹也有，所有班里的女生，都有。张嘉颖的镜子，上面还印有HelloKitty。

他止不住地用梳子触碰着自己的头顶，明明上面一根毛都没有。侧面有，他倒是理都不理。罢，整了整衣领之后，他便迈着大步走向了房间里的另一扇门——通向讲台的门。

“嗒。”

门关上了。

秃顶男离开了房间。

“上！”

高青垒话音刚落，便迈进了房间里。周运蓬刘澎和董颐帼也是。

高青垒立马跑到桌子前。镜子上面并没有HelloKitty或者其他什么美少女战士，只是全黑的纯色镜子。高青垒顿时松了口气，鸡皮疙瘩也舒服了不少。

随即，高青垒转过身子，整张脸却又立马塌了下来。空调挂在上悬窗下，张着口，右侧边的点亮着红色。

他没有关空调。

高青垒便不得不低下头寻找遥控器的声影。高青垒立马就看到了——白色的空调遥控器就摆在桌子正中央。

笔筒里除了梳子外，还有一支笔。董颐帼拿起了笔研究，那是一支普通的商务黑笔。董颐帼随即凭空倒立着笔筒，梳子立马掉在桌子上。除了笔和梳子，笔筒里的确没有其他东西。确认过后，董颐帼把笔和梳子重新放回笔筒里。

周运蓬依次检查桌子的抽屉，抽屉全都没有锁。而且，除了位于最上面的柜子里放了一瓶发胶外，什么都没有。

高青垒：“你们觉不觉得，这很像为随时逃走而准备的房间。”

“那里——”董颐帼忽然指着位于侧门最远的墙角落。

一坨黑色紧紧盯着他们。

高青垒的瞳孔猛地胀大。

摄像头。

“怎么办？！”董颐帼无助地看着高青垒他们。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面积太大的关系，高青垒能很清楚地看见董颐帼上眼皮的移动。

高青垒瞥了一眼后，把视线回到桌子上，冷冷地盯着遥控器。此时它正懒洋洋地平躺在桌上。

“没事的。谁会在没事的时候看摄像头？”

要求两间店铺调出摄像头两次后，那些工作人员的反应让高青垒彻底明白了这个道理。

“耶。”

刘澎对着摄像头竖起两根手指。随即，他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

刘澎将整个身体紧粘在那扇通往演讲台的门上，耳朵更是被压到变成一张肉色的纸。

其实，刘澎根本不需要这么做。高青垒那么专心地在盯着遥控器，也听得很清楚那扇门后秃顶男说的每一个词。

“各位同志们，下午好！”

“靠的是什么？是一步一步的努力！上天给了你们机会碰上了这个企业，这是你的幸运。只有努力才可以把幸运变成……”

第三次，高青垒听见这句话。

震动忽然从高青垒的衣服里传出。

“喂？”

高青垒接通了电话。

莫有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