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青垒凑近了身子，那成千上万的毛孔仍旧像孔雀开屏。
温超闵却不急不慢：“那封邮件好像是要给你的。”
“在哪里？”
他仍旧一副不急不慢的样子，缓缓道了声，“删了。”
“那个谁……让你去认罪的人，删了？”
“我删了。”
高青垒眯起了眼，身子止不住往后靠。
“因为我要布置惊喜给你。”温超闵的眼珠子拐向左。
“那个人叫你删？”
温超闵的眼珠子使劲往左边挪，但是，已经到尽头了，怎么挤，怎么用力，它们都进不去。
“我不知道……”温超闵低下了头，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地面。
“你不知道？”
温超闵仍旧埋着头。
“你——”魆地，高青垒闭起了嘴，片刻，重新张开道，“你的电脑被警察没收过吧？”
温超闵的头还是低着，但是，往下点了点。
“你是什么时候把邮件删了？”
“昨天晚上。”
魆地，温超闵把头蹿起来，嘴角蹦了上去。高青垒见状，猛地把自己的背往沙发靠背上挨。
“晚上7点31分——”温超闵伸出了食指和拇指，放到高青垒面前，“24秒。”
高青垒看着那竖起的两根手指，舔了舔嘴唇，重新将身子靠近温超闵。“为什么突然想要删除？”
倏忽，温超闵的眼珠子又来了，拼命地往左钻。那两颗眼珠子，钻了老半天，实在没力气，他便又低下了头，“不知道……”
高青垒紧压着眉头，又用右手手心压着额头。半晌，高青垒呼了口气，道：“你什么时候收到那封邮件？”
“星期五下午四点。”
高青垒伸直了手，看了一眼手表——今天星期天。星期五，即是他们被绑的那天。而且，高青垒盯着温超闵下垂的后脑勺。四点，是高青垒他们放学的时间。
“准点？”
温超闵缓缓点了点头。
“那你有看过吗？”
“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那是给我的？”
温超闵猛地抬起了头，“我们之前约定好——”
魆地，温超闵的眼珠子忽然左爬右跌，像开水里的泡泡，怎么都走不出这一堆热水里。除非，没有水。高青垒扬起了右边嘴角。
“男的女的？”
“不知道……”
“你认识ta吗？”
“不知道……”
“你为什么答应ta的要求？”
“不……知道。”
高青垒收起了嘴角，吞了口口水，继续说道：“你有联络过邓雄充吗？或者，间接联系过他吗？”
“我绑架高青垒的时候，顺便绑架了他。”
“那你有直接或间接联系过他吗？”
“我顺便绑架了他，但主要目标是高青垒。”
高青垒舔了舔嘴唇，拿出裤袋里的手机，拨通了电话。
“大雄，一个很严肃、很认真的问题，你怎么知道水番喜欢张嘉颖？”
水番，高青垒专用的、潘景豪的花名，水番日京豪的简称——把潘、景、豪逐字拆开。
“星期五放学的时候，有人发信息给我。”
“谁？”
“不知道……我太生气了，只顾着内容，没太留意。”
“可以把信息发给我吗？”
“可以。”
高青垒挂断了电话，随即，又拨通了电话。
“妈，你什么时候报的警？”
“昨晚……七八点吧。”
高青垒的右嘴角又重新活跃起来，一路向上跑。
“你查一下通话记录。”
“七点半。”
“七点半整？”
“七点二十九分。”
高青垒两边的嘴角都奔上了鼻头上。
“拜拜。”
高青垒挂断了电话，随即，两眼紧紧注视着温超闵。后者，眼睛一眨，又一眨，也看着高青垒。
外面白兰的声音停住了，一动不动。太阳的黄光却从阳台往客厅，一毫米一毫米地，侵蚀进来。温超闵家的地板似瘪成了橘子皮。
几秒后，温超闵躲开了视线，眼珠子到处乱逛，就是不回到中间的位置。高青垒继续看着温超闵半晌。突然，高青垒身子凑到了温超闵跟前——
“咔擦——”
高青垒踩到了一包辣条包装袋上。魆地，高青垒的五根脚趾立了起来。辣条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他穿着鞋子。
高青垒赶紧继续，把双手放在温超闵的双肩上，道：“你最喜欢的游戏是什么？”
高青垒并不需要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温超闵自个儿把全身转向他，笑容像向日葵那么大。随即，温超闵说出了三个字。
“什么时候开始的？”
“四年级的时候——”四个手指从温超闵右手飞出，“我的小学同学向我介绍的。我才发现这个游戏真的很不错……”
温超闵的嘴巴完全停不下来。
魆地，高青垒的手机传来一连串的震动。
是潘景豪他们，他们都说，他们没收到任何类似的信息。
高青垒垂下了嘴角，打断了温超闵，道：“你得到你近期最想要的东西了吗？”
温超闵拼命地点头，眼珠子的力量似乎蔓延到整个头颅上了。
“是个S级装备，一个匣子，上个月才上架的。我想买很久了，但是又不能用钱买。虽然彩虹金能用，但是，还是有限期。现在匣子是我的了，永久的！”
温超闵猛地敞开了手，画了一个圈，大圈。幸好高青垒身手敏捷，立马收起双手，退回了沙发上。同时，高青垒赶紧往嘴角旁堆起笑容，还不断点头。
手机又传来一阵震动。
邓雄充的那封信息——
发送人：未显示号码
里面有三张照片，照片里都是一群穿着校服的学生，oe的校服。在一群黑白色和黑黄色校服中，有两个人的人头被红色圈围了起来——潘景豪和张嘉颖。三张照片里，潘景豪都穿过涌涌的人群，注视着张嘉颖。
三张照片下面，还配有六行文字说明。
高青垒放下了手机，魆地，又扫见了那一包辣条。高青垒抬起了右脚，那包辣条却还是不肯放弃，缠着高青垒的鞋底。高青垒稍撇了撇嘴，左脚一踏，辣条便回到了它该回的位置。
“是那个人给你的吗？”
乍地，温超闵的笑容消失了。但，只有一两秒，他的西瓜大笑容又回来了——
“你有试过通宵打游戏吗？我，起码到凌晨四点。我觉得网上说的都是假的，熬夜伤身什么的，一点都不啊。”
高青垒不断地，不断地，堆，堆，堆，往上堆笑容。
“我六年级的时候就曾经通宵到四五点，别说六年级，我四年级的时候就已经打到通宵了——”
“你被留案底了。”
温超闵眨巴着眼睛，看着高青垒。脸上，净是眼睛在抖动。
高青垒只好继续道：“你不在意吗？”
“留案底……很严重吗？”
高青垒张着嘴巴，一个字挤不出来。半晌，直接放弃，合上了嘴。
“你介意我拿回那三张纸、古筝和照片吗？”
“不介意。”
“当时，我和我的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