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华宇看罢举报信上反映出来的问题,十分气愤,满是络腮胡子的脸由黑转青。他正色道:“我提议:一、以地区公安处纪委的名义对王时荣及两名副局长、龚超、王冲等人进行约谈,视情况采取双规等措施;二、建议边城市委政府对边城市公安局的领导班子进行调整;三、边城市公安局重新开展作风教育整顿活动,进一步深挖细查,发动群众检举揭发,坚决刹住不正之风!”
末了岳华宇又道:“我明天亲自向地区纪委杨书记汇报,国平同志将情况向行署伍专员汇报,然后研究具体方案!”
说罢,抓起桌上的公文包,气乎乎地走出了会议室。
公安处会议室里的灯还亮着,直到凌晨两点钟还熄灭。
……
边城区纪委在地委二号楼,与其宣传部、组织部等单位挤在一起,纪委办公室在顶楼。
今天一上班,纪委书记何秀剑就接到政法委书记岳华宇的电话,说有重要事项汇报,他便整理了一下办公室的卫生,倒了一杯龙井茶放在办公桌上,等候岳华宇的到来。
何秀剑五十二岁,平头方脸,中等身材,一件传统的黑呢大衣披在身上,看去精干挺拔。
他从桌子上拿起一张边城日报看了看,一版全是会议新闻和地委书记王浔阳的讲话,觉得枯燥无味,便丢在一边,又拿一张江东日报看了起来。一条消息都还未看完,岳华宇就进来了。
两个都是直爽人,并不客套,何秀剑指了指茶几道:“水在那儿,啥子情况?”
岳华宇将市政法委开展公安系统作风整顿活动及群众举报和边城市公安局存在的问题,作了简要汇报。
何秀剑听着,脸上的表情忽阴忽阳,变幻莫测。当岳华宇汇报完毕后,他端着一杯白开水陷入了沉思。
岳华宇静静地等着,室内除了喝水的吸吮声外,什么声音都没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岳华宇沉不住气了,他正要说话,何秀剑用手压了压,示意他不要吱声。
又过支了几分钟,何秀剑终于开口道:“老伙计,开弓没有回头箭啊!”
“啥意思?”岳华宇疑惑地问。
何秀剑道:“这些年来边城就像一条暗河,表面平静异常,下面波涛凶涌。地委王书记渴望的就是要维护这种平静的表象,在他的任期内不出现什么大乱子。”
“这我知道,我是想问你们纪委对此事是什么态度?”岳华宇有些急躁地问。
“我们纪委嘛,态度是鲜明的,党内纪律处分条例明摆在那儿。可这态度管啥用?”何秀剑抛过去一支烟,自己点燃深吸了一口道:“这几年来,纪委办了几起案子?一发现线索就有人打招呼,一发现问题就只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主要领导一个电话、一声招呼,我们就是一辆飞奔的马车,也会嘎然而止!我们的职能被弱化,我们几乎没有独立办案的权利了!”
说到这里,何秀剑十分激动,端着杯子的手在发抖。
“那这事……”岳华宇问,他还不明白何书记的态度。何秀剑在办公桌前坐了下来,正色道:“边城市公安局是一个典型,你们抓得准、抓得好!这个单位给整治了,可以起到杀一儆百、敲山震虎的作用,会给死气沉沉的边城带来一丝清风!不过——”
说到这里,何秀剑将头伸过来,压低声音说道:“老伙计,边城市公安局可是地委王书记和市委向书记罩着的,上上次公安处都将王时荣抓进看守所了,可一句话就给放出来了,这次难保不一样啊!”
“你是说算了?”岳华宇略带嘲讽地问道。
何秀剑头一扬道:“华宇同志,你误解了!你我受党的教育多年,党性是不容置疑的!我是在想,我们办一件大事,要评估一下后果,考虑一下对策。比如:对王时荣的问题我们处理了,上面的领导出来说把他放了,我们究竟放不放?不放又该怎么办?”
望着何秀剑投过来的利剑似的目光,岳华宇心里闪过一丝慌乱:是啊,该怎么办?与地委一把手对抗,其后果是可想而知的,要么被撤职,要么找一个罪名给法办了……想到这里,他不禁打了个冷战。
“哈哈哈哈!怎么样华宇同志?想好了吗?”何秀剑又站了起来,走到办公室门口将房门关上反锁了,转过身来道:“路子只有一条,那就是死扛到底!”
“死扛到底?怎么个扛法?”
何秀剑笑了一下,道:“就是严格依纪依法,严肃处理,决不手软!”说罢,手中的茶杯重重一往办公桌上一放,坐了下来。
岳华宇精神一振,道:“好,咱们这回就试试,倒要看看是法纪大于人情还是人情大于法纪!”
何秀剑伸过一只大手,道:“预祝你们的作风教育整顿活动圆满成功!”
何秀剑站起来,双手搭上去使劲抖动了几下,道:“谢谢老伙计!”
……与此同时,郑国平来到了伍登基专员办公室,将作风教育整顿情况及边城市公安局的情况向伍专员作了汇报,得到了伍专员的肯定和支持,伍专员要求地区政法委和公安处,将作风教育整顿活动一抓到底,以活动为契机狼刹歪风、严肃法纪,对违法违纪的人依法从严惩处!
郑国平回到办公室不久,就接到岳华宇的电话,要他马上到地区政法委参加作风教育整顿第一阶段情况通报会,并要他带上风督查组全体成员参会。
郑国平和许世江几个来到地区政法委会议室时,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地区检察院院长钟声、法院院长高翔作为政法系统作风教育整顿领导小组副组长参加会议。政法委各处室作为领导小组成员参加了会议。
会上,郑国平对作风教育整顿第一阶段情况进行了通报,许世江代表督查组对作风督查情况作了汇报,列举了边城市公安局负责人存在的有关严重问题。
岳华宇在会上对作风教育整顿第一阶段工作进行了肯定,对第二阶段的工作进行了部署。会后,留下作风教育整顿活动领导小组成员作风督查组成员,讨论了处理边城市公安局局长王时荣的初步方案。
为了不造成大面积的恐慌,领导小组决定采取三步走:第一步:分别对市公安局有问题的干警进行约谈;第二步:根据问题严重程度对有关人员采取双规等措施,并将有关人员移交边城市纪委;第三步:对涉嫌违法的干警,督促市纪委移交司法机关,也可根据情况由地区公处直接立案侦察,然后移交司法机关。
按照会议部署,公安处纪委书记吴红带着纪检监察室的两名同志前往边城市公安局,向公安局政委流沙河和纪检组长江萍出示了执法证和地区公安处的公函,来到了公安局局长办公室。
王时荣正叼着一支香烟审阅文件,听见门前脚步声响起,还以为是那个看不到形势的下属在春节前来送礼呢,但是当他抬起眼睛一看时,却愣住了。
“啊,是吴书记啊,你们可是稀客呀,从不来关心一下小弟。”说罢,站起身来去倒水。
他的脑子飞速转动,一种不祥的预感袭来……
吴红四十多岁,她秀发齐肩,身着正装,挺直腰杆,白晰的脸上没有一丝儿的掩饰。她脸上划过一丝轻蔑的微笑,喝道:“王时荣同志,组织找你约谈,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王时荣正从茶缸里抓茶叶呢,一听全身颤抖了一下,茶叶盒子掉落在地上,里面的云雾翠芽洒了一地。
“你、你们这是……?”他僵硬地站在那里,如坠深渊。吴红伸出右手,鲜红的执法证在报面前一扬,如一道利剑划过他的脸上,他顿时眼冒金星、虚汗淋漓。
两名纪检执法人员抖擞着走上前来,将他的枪缴了,每人攥着一只手,将他逮住。
“我犯了什么罪?违了什么纪?放开我!”王时荣一边吼叫,一边想用力挣脱,他想打个电话给市委向书记求救。“不要作无用的反抗,否则加重处罚!”一名执法人员说道。王时荣瞄了他一眼,此人是公安处监察室主任李劲。记得前年李劲曾经找他协调解决一下堂兄被地痞砍伤一事,他见李劲两手空空,连支烟都没发,他便没有理踩。现在落到他的手里,还不往死里整啊!
王时荣拚命地反抗着,他明白只要到了纪委的审讯室,他就难以再出来了。两名执法人员死死架住他的胳膊,又不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揍他,因此很吃力。
吴红大怒,向正在办公室门口惊惶不安的边城市公安局政委流沙河喝道:“流政委,你还站着干吗,赶快派两个人上来护送!”
流沙河指着在办公室过道里看热闹的民警道:“你们,去两个护送一下!”
然而,民警们一听,都畏缩着回到办公室去了,还把门给关上了。
流沙河摇了摇头,重重地叹了一声。他是一位老政治工作者,四十五岁,慈眉善目,在政委岗位上已干了七八年,对待下属如兄弟一样,因而受到同志们的尊重。他明白,刚才同志们不听他的话,不是民警们没觉悟,而是他们怕王时荣出来后报复他们啊!
流沙河见状,忙上来劝道:“王局长,你自觉点吧,相信组织,有什么问题组织上是会调查清楚的啊?”
王时荣扭过头来吼道:“你少给我来这一套!谁不知你狗日的想我早点下台,现在你高兴了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