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小六有些心疼，但乐观的沈小兰显然并没有对这段悲惨的经历耿耿于怀，反而像是在说别人家的故事一般，一边说一边咯咯直笑。

她看起来心情很好，提着篮子欢快地往前走，把小六远远甩在后头。

而小六见四周没有其他人，于是把目光转向了默默提着篮子，猫着腰在后边捡鸡蛋的陆渊。

“陆大人，多日不见，想不到你身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健朗啊。”小六悄无声息地来到陆渊旁边。

陆渊抬头看了看这个有些戾气的年轻男子。摇了摇头，“老了，不中用了，我现在可是半截身子埋在黄土里的老人，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归西。”

“陆大人，既然你也知道自己老了，那何不在京城悠哉乐哉地享清福呢？为什么偏要来这穷乡僻壤过苦日子？”小六这话听起来，似乎并不欢迎陆渊留在锦绣山庄。

陆渊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对自己充满敌意，但还是说道，“正是因为人老了，所以才想四处走走，趁自己还能看还能动，多散散心才行。”

小六意味深长地看了陆渊一眼，“陆大人，你可是朝中的重臣呀，只要你跺两跺脚，整个朝廷都会抖两抖。你这肱骨大臣若是离开了京城，铁定会引人注目吧。”

“沈家现在不过是想安心地过日子，你贸然过来打扰，怕是不太礼貌吧。若是你影响了沈家未来的生活，你负得了这个责任吗？”

陆渊眼睛一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些？”

先前常乾等人便说了，裴炎的暗卫也在山庄。虽然陆渊在以前并没见过小六本人，但还是从对方那充满戾气和冷意的眼神，迅速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我是没资格跟你说这些，但我家炎公子应当有资格吧。她们是我家公子要护着的人，你贸然出现在这里，万一惊扰了她们的生活，恐怕炎公子会不高兴吧。”小六不冷不热地说。

在昨晚，他便察觉到了陆渊面对着沈家人时，那略带鄙视和嫌弃的眼神。他有些不了解，陆渊既然看不起沈家人，为什么又不请自留，硬要在锦绣山庄待几天。

“陆大人，这里其实没什么人欢迎你。我要是你的话，早就识趣走人了。你跟常乾和梁任他们不同，他们不管做什么事，都不会引人注目。”

“但你们陆家是朝中第一大家，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来别人的注意。我相信我家公子并不希望有任何人过来这里，故意打扰沈家人的安宁和太平。”

小六终于开口撵人了，他其实也知道，裴炎没有要沈小荷跟着一道回京，就是因为时机还没有成熟。裴炎不能把沈小荷暴露在众人面前，以免产生意外，增大阻碍。

然而陆家向来是受人关注的，若是因为陆渊的到来，而让他人关注到沈家，后果不堪设想。

陆渊哪里想得到，对方不过区区一个暗卫，竟然有胆子撵他走，也不知道他是哪来的勇气。

“你怕是没有端正自己的身份吧，就连你家公子见了我也得客客气气，你凭什么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陆渊何曾被人用这样的语气斥责过，因此心里极其不爽。

“身份？我不知道你说的身份是什么意思？我现在不仅是炎公子的暗卫，更是沈家人的一份子，所以我不允许任何人危害沈家。”小六就这么不卑不亢地直视着陆渊，眼神没有丝毫躲闪。

“沈家本和你没有交集，你贸然留在这里，只会给沈家增加无穷无尽的麻烦。麻烦你做个好人，快先离开这里吧。”

陆渊冷冷一笑，“你让我走我就走，那我岂不是很有面子？我向来是来去自由的人，没人能赶我走。即便这山庄是你家公子的，他也不敢拦我，你又凭什么在这里跟我叫嚣？”

“行，既然陆大人你执意要留在这里，那我只能去信禀报我家公子了。我今日就放话在这里，你要是伤害了沈家人，我就算鱼死网破，也绝对不会让你好过。”小六抬头看了看另一边，沈小兰正和沈小荷在比赛捡鸡蛋。

从常乾和梁任等人的言语中，小六不能猜出陆渊可能和沈秋生有联系。但作为一个长期在宫廷中生活的人，他见识过了太多的宫斗和宅斗，所以他私心里并不希望沈家人能进京。

即便强大如裴炎，在没有万全的准备之下，都不敢让沈小荷进京，就是因为担心有人会加害于她。而陆渊现在大摇大摆出现在锦绣山庄，若是被京城的有心人知道了，恐怕沈家就危险了。

陆渊冷冷地瞪了小六一眼，然后提着篮子走向丛林深处，跟常乾和齐牧一道捡起了鸡蛋。

小六看着这个威风的昔日朝廷重臣，现在居然在山沟沟里捡起了鸡蛋，眼神渐渐变得暗淡起来。

他很担心，在没有足够的准备下，沈家就这么被动地暴露在京城众人的面前。沈家人的身份实在是太敏感了，沈小荷是裴炎的心上人，沈秋生又很有可能是陆渊的小儿子。

这无论哪一个身份砸过去，影响的不仅仅是前朝，还有后宫。毕竟陆渊现在只有一子陆蕴，他在朝中也可以说是位高权重，党羽不少。向来没有竞争者的他若是多了一个弟弟，又如何能太平？

而陆渊的女儿又是后宫中地位安稳的德妃，她如何允许自己的娘家出现另外一种声音？再加上皇后和裴谨向来对裴炎跟如意夫人虎视眈眈，要是皇后和德妃联手，只怕裴炎他们的麻烦会不少。

总而言之，沈小荷一家最好还是别过早暴露，不然恐怕会有性命之忧。前朝和后宫的关系，就如同蜘蛛网一般错综复杂，却又紧密联系，必须得小心谨慎才行。

“小六，你还站在那里干嘛？快过来这里，这草堆里藏着鸡蛋呢。”沈小兰回头，见小六仍站在原地，忙大声喊道。

“来了。”小六一边回应，一边快速朝那边走过去。

原本正在捡鸡蛋的陆渊，却突然回过头来，眼神凝重地看着沈小荷跟沈小兰，不知在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