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的娘家离花山村不远,叫安水村,走路的话大约半个多时辰。
兄妹几人一路说着话,开心得很。加上个个是能吃苦的,因此倒不觉得累。反倒是周氏,离娘家越近,脸色越是复杂。
很快,便到了安水村,周家在村尾,因而五人一路走来,遇见了不少乡亲。周氏一边热情地和大家打着招呼,一边喊孩子们叫人。
看得出周家和村里的人相处得非常好,大家见着周氏都十分亲昵,拉着她嘘寒问暖,好不热忱。
终于到了周家,沈小虎欢快地冲在最前头,口中喊道:“外公外婆,我们来了。”
沈小荷回头一看,走在最后头的周氏突然抬起手,不停地用袖子擦泪。
现在刚过秋收,因此田里没什么农活,周家老老小小此刻全部在家里。
周老头子听得外头突然有人叫外公,忙问道:“我怎么好像听到了小虎的声音。”
大儿媳妇杨氏一听,忙说:“爹,你怕是听错了吧,妹子出嫁那么多年,也就过年过节时来一趟。现在既不逢年也不逢节的,她怎么会过来?”
周老头子一听,神色立刻黯然,不再说话。
紧接着,院子外头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外公,我们来了。”
“哎呀,真是小虎他们。”周老头子听罢,立刻激动地起身,打开院门。
“外公。”门一打开,四个孩子立刻簇拥着包围着他。
“我的乖孙孙,想死外公了,你们怎么来了?”周老头一会儿摸摸这个,一会儿抱抱这个,别提有多高兴。“哎呦,小虎长大了,外公都快抱不动了。”
周家其他人也从屋里走了出来,脸上全都洋溢着欣喜的笑容。
周家现在还没分家,不过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倒也和气融融。
周老头子虽然年近六十,不过看起来倒也壮实,干起活来是一等一的好手。周老太太刘氏个子小小,但说话做事都很快,利索得很。
周家老大叫周文,现在在镇上做搬运,每个月工钱不少。媳妇杨氏泼辣勤快,跟着二老在家种田,闲时会弄点绣活拿去镇上卖。
周文的儿子周子平现在是童生,不过虽然也是个读书郎,却完全不像沈家人那般做派,每日早起在家温书一个多时辰,其他时间要么下地干活,要么跟着周老头子去山上砍柴捡山货什么的。
大女儿叫大妮,性格开朗,完全遗传了她母亲杨氏的泼辣和勤快。二妮也是个勤快的,不过不怎么爱说话。
周家老二周武呢,目前在镇上大家族徐家做长工,吃住都在徐家,一个月只能回家呆两日。媳妇何氏性格温顺,从不搬弄是非,不久前刚生下儿子飞飞,现在还在坐月子。
周武大儿子名唤周子安,现在在镇上青山书院念书,成绩优异,准备参加接下来的童试。女儿凤丫,长得水灵水灵,也是个勤快乖巧。小儿子飞飞,刚出生。
看到这和和气气一大家子,沈小荷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周老二在镇上做活,住在主家。媳妇又正好坐月子,不仅做不了事,反而要人照顾。儿子正在全力冲刺,准备考童生。唯一的劳动力也就是女儿凤丫了。可周老大一家不仅没有任何的不满,反而自觉担起了田里的活计。
这才是真正的相亲相爱一家人呀,再想想沈家那鬼样,沈小荷已经找不着形容词来描述了。
“老大媳妇,今儿个高兴,你去杀只鸡。”刘氏见女儿外孙们回来了,笑得合不拢嘴。
“好,我这就去。”杨氏倒了五碗水后,立刻去院子里忙活。
又渴又累的沈小荷毫不客气地端起碗喝了一口,入口只觉得甜丝丝,甘甜无比。农家人没什么好东西招待客人,一碗白糖水便是最高规格了。
“姐,真甜呀。”沈小虎吧砸了一下嘴,美滋滋地说。
“来,小虎,姐再给你倒一碗。”表姐大妮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
周氏拘谨地立在一旁,轻声斥道:“小虎,不能这么没规矩。”
大妮甜笑道:“姑,你们好不容易来一回,就别客气了。再说了,自家人说这些话做什么,太见外了。”
说完,又朝沈小虎说道:“小虎,你这么喜欢喝糖水,等你回家的时候,我装一包给你带回去。”
周氏慌忙拒绝:“那怎么行,不能要,不能要。现下你婶子在坐月子,子安又要读书,家里花钱地方多。”
大妮却是大方一笑:“姑,我现在接了几个绣活,手里存了一点小钱。不碍事的,我花我自己的钱。”
“大妮姐,你真厉害,我要向你学习挣钱。”沈小兰说道。
沈小虎听后,忍不住嘀咕道:“每天忙得脚不沾地,连歇下喝口水都会被说,你又哪来的时间挣钱。”
周氏脸色一变,忙叫停了沈小虎的埋怨。
大妮却说道:“姑,你们该不会还像以前那样吧。照我说,你们一大家子人吃饭,凭什么其他人不种地,什么事都要你们几个操劳。长久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呀。”
周氏解释道:“你放心,也就累这么几年。等孩子大伯和堂哥他们考出去了,日子就舒坦了。”
正从里屋拿瓜果出来的周老头听后,脸色有点难看:“爱花,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呢?这考不考得出去是一回事,考出去以后让不让你们沾光又是另外一回事。虽然我没什么本事,但看人还是准的。你那大哥呀,就不是个好东西。连带着那两个儿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不知道你和秋生两人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自家明明有两个儿子,却不送去学堂,反而要含辛茹苦供别人的孩子去读书?”
周氏沉默不语,低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
沈小虎年纪最小,倒也够机灵,沈小荷朝他眨了眨眼,他便挨着周老头坐下来,可怜兮兮地说:“外公,我们好可怜,你救救我们。我们住的房子塌了,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了。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