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新如意(六)
揭开盖在瑶肩头上的零碎衣裳时, 卓新愣住。
她的伤远比他象中的深得多……
不仅是肩头,肩膀上,手臂上都是伤口, 还隐约可见,用绷带缠好的腰间腹间。
卓新许久没说话,沉默片刻,才默默给她肩上的伤口上药。
瑶一直忍着, 近乎都没吱声,只在药渗到伤口最疼的时候, 沉沉闷哼一声。
卓新赶紧收手, “是不是疼?”
瑶摇头, 但嘴唇都被先前那一声闷哼时用牙齿咬成紫色。
卓新看她,不知何时起, 她原本煞白的脸色上,稍许泛起些许红润, 卓新心是方才疼得厉害的缘故。
卓新不敢大意,但她的伤口还一半没上好药。
卓新下意识凑近些看清楚,方才婢女给她擦拭过伤口,但是些衣裳的碎屑随着干涸的血迹一起封在伤口里,所伤口不仅不愈合,而且会越来越严重,卓新是贴近才看清的。他庆幸自己真的看见了, 否则瑶这伤口等到大夫来的时候,还不知道会发炎成什么模样。
卓新轻声叹道, “你动,可会些疼,我要把碎屑弄出来, 不然伤口不会好,上了药也不会好。”
瑶面色红。
只是他专注看着伤口处,并未发现。
“嗯。”瑶应声。
他她身上的衣裳稍稍挪下了些。
瑶身子微僵,不由攥紧了些掌心。
但那个时候的卓新然没留意,伤口里的碎屑不,他是用沾酒火烤后的匕首轻轻挑出。
在军中,这些基本的伤口处理,都要学会。
他其实学得并不是很好。
眼下,紧张得额头都是冷汗,甚至鼻尖都是汗水。
大夫肯定是要医治性命危险的伤员优先,伤员那么多,大夫一时半刻都不会来这里,卓新不敢马虎。
“这里细碎些深,可会刮着伤口,你忍着些。”大凡他意料会很疼的地方都会提前她说。
“嗯。”她仍旧轻声。
他贯注,怕伤口深,不敢用劲,也不敢图省事,整个过程,他比自己做任何事情的时候都要紧张。也因为紧张和贯注,分毫没留一只胳膊贴着她身前,另一只胳膊其实是紧挨着她身侧的。
他手腕上的每一分力道,她其实都知晓。
她瞥目看他。
他既认真,又心无旁骛,没发现她在看他。
她忽然不怎么觉得疼了。
脑海里都是到边关后,初见卓新的时候,他被一大帮大爷大娘围着,替他写信,他一面写着,还要一面耐心说着,我这么给你改,行不行?
她又起后来回回去醪镇的时候,醪镇的乡亲都很喜欢他一处。
摸他头的,上前要拥抱他的也,还上前非要给他塞吃的,他半是恼火半是高兴,然后继续给大写信。
她还起每次军中训练,她远远看着,他混在群中,做着最基本的训练,没和旁不。
仿佛这里只卓新,没平远王府的二公子。
他会在心情不好的时候,爬上屋顶找她说话,也会被她冷眼瞪下去。
初次执行斥候任务的时候,紧张得都忘了要说话,若不是一侧的付成,早就露馅儿。
她还起昨晚在山谷,他躺在一侧的草坪上,漫天都是放飞的萤火虫,一侧的篝火他侧颜映出一道阳光俊朗的轮廓……
她也起,晌午前他分明也害怕,还是在她背后被偷袭的时候,扑上来那个羌亚撞开。
她愣住,不知道他哪来的力气,但他仿佛杀红眼。
他是卓军的儿子,是王爷的侄子,身上流着卓的血,即便害怕,即便是未曾经历战场和厮杀的年,但是骨子里流淌的热血,不会吓得不知所措,不会坐待毙,会拼命死搏,会在任何时候,拿性命守护身边的……
她看他,心猿意马。
“好了!”他忽然大喊。
她吓一跳。
“你吓倒了?”卓新却一乐,“瑶你也吓倒的时候?”
瑶头疼,却咬唇道,“你不……把手拿开……”
卓新低头,他掌心正正好好放在某处。
卓新连忙收手,但因为惊吓,整个翻了过去,摔得仰马翻。
瑶度头疼!
……
连带着养伤,在岷城一连逗留了三日。
霍军听说他回来途中遇到羌亚细作,安排了付成和凌霄来岷城接他,官二也闹着要来。
卓新知晓他就是来放风的。
来的时候,每个都轮流上前,他架起来看看,没缺胳膊腿儿,或是块肉什么的,卓新无语。
最后官二叹道,“我路上使了些银子,听说你路上遭遇了上次的羌亚细作,一个杀翻了近二十个羌亚!厉害啊!”
官二在军中压根儿就没怎么训练过,也根本不知道他一个是不可杀翻二十个羌亚的,付成和凌霄听了却都愣住,“真的假的?”
卓新斩钉截铁,“假的!”
回大营的路上,三频频回头看看,骑马跟着他的瑶。
付成道,“我怎么觉得在哪里见过?诶,怎么像我第一次执行斥候任务时候的掩护啊?”
官二摇头,“放屁,明明是上次耐力拉练时,负责驾伤员马车的侍卫,我上次就是伤员,我记得清楚得很。”
凌霄皱眉,“我觉得是上次野外生存实战时,负责看守粮草的侍卫啊?”
听着三的话,卓新一个头两个大,终于握拳轻咳道,“是……我中的暗卫……”
“暗卫?”三都看他。
卓新一直在军中都很低调,也未显山露水过,但口中的暗卫两个字,不是普通权贵豢养的。
三不由转头看向瑶。
卓新恼火,“一直看!”
三又赶紧回头。
“你说的羌亚是她杀的,不是我……”卓新老实交。
三都僵住,只觉背后一凉,不敢回头看。
***
接下来的时间,瑶发现卓新变了许多。
前的卓新在军中算努力,但现在的卓新是算拼命。军中所的训练一个都不落下不说,很多训练都加码,负重十公斤,他会循序渐添加到十五公斤,二十公斤,也会额外找军中的士一起练骑射,近身搏斗,也会主动跟着霍军参加所的军情讨论。
他是卓军的儿子,霍军未过避讳他。
一晃两年的时间,卓新训练,实践,霍军一道讨论军情,要务,军中也才逐渐知晓,他是平远王的侄子,也是卓军的儿子。
驻军中的绝大多数都是桌军的旧部,不都热泪盈眶。
官二是吓得床上滚下来,“平……平远王府的啊。”
付成伸手揽上他肩膀,“兄弟几年了,什么时候不帮忙走走后门,让我去平远王跟前做个侍卫也好啊~”
凌霄一直些傲气,早前也隐隐卓新些较劲,后来听说他是平远王府的二公子,心中的傲气近乎消散了去,卓新在军中这么拼命,未倚仗过他自己是平远王府的二公子,凌霄反倒对他些敬佩,只是嘴上不说罢了。
一年复一年,卓新照旧在军中做拼命三郎。
休假的时候去醪镇待写信。
只是前写信的是那个坐在凳子上不算太高的十一二的小小年,而眼下,已是十四近十五的货真价实的年……
瑶还是坐在远处的树上,注意着周围的动向。
卓新一面写信,一面不时目光瞥他。
牛伯伯叹道,“哎呀,阿新,写一句就看一眼,喜欢就去姑娘说嘛,不是萤火虫都一起看过了吗?”
卓新脸红得发烫,“牛伯!”
蓝婶也道,“是呀是呀,十四五岁婚事都应当定下来了,你可得快些,让中长辈去提亲啊,要不姑娘的婚事都定下来了!”
周围所的都你一眼我一句他出主意。
卓新死的心都了。
……
回大营的路上,两还是照旧骑着马。
十四岁的卓新,已经反过来比瑶高了,卓新转头看她,“明日找时间陪我过过招吧,后日演练,骑射我都还好,近身搏斗些问题。”
“好。”瑶依旧淡声。
夕阳西下,落下在轻尘中轻舞,卓新忽然道,“瑶,你是我的暗卫,会一直跟着我吗?”
“是啊。”瑶看他。
不知为何,卓新心底一舒,“那挺好……”
“我是说,夕阳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