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 与子同袍(五)
从京去往九城要月余左右的时间。
九城临近白云山, 已算边关重镇。
这一路乎都在马车,但是卓泉心情尤其好,不是因为旁的, 而是因为看沈涵生晕车!
仿佛终于找到了沈涵生的穴,卓泉整人似是都说不出的欢腾!
马车路程一,沈涵生就会晕车,吐!
要马车颠簸, 沈涵生就会晕车,吐!
如果马车路程又又颠簸, 沈涵生就是双倍晕车, 加双倍吐!
起初时候, 卓泉也的确尝到了双倍的快乐!
让你平日里作威作福……
但从京去往九城朝确实有要务在,沈涵生吐得再厉害, 也还是坚持没有在路上多停留日,最多小歇稍许, 又继续赶路。
慢慢的,卓泉到他吐,也不怎么有起初的兴奋感了……
真要他自己吐成这样,估计早就尥蹶子不敢了,但沈涵生还是在坚持。
卓泉托腮看他。
其实沈涵生不知学问好,对待朝要务也惯来认真,是待他严格而已!
沈涵生时常挂在口的话, 就是明明可以更好的,自持有天赋,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要稍微努力些,哪些会出这种水准的狗屁文章!天资固然重要, 勤奋更重要,你怎么知道,你勤奋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诚然,他都有些恍惚分不清楚,沈涵生究竟是在赞扬他,还是在损他。
但有人碎碎念的模样,说得好像过他勤奋模样似的。
卓泉撇嘴。
……
总归,从京去到九城的一路,沈涵生都不怎么好。
但他是宰辅,有要务在,始终严于律己。
卓泉有时候都想,沈涵生这么自律,其实应当挺无趣。但现,他可以在逛街时的时候一人吃好串糖葫芦,还问他要不要吃?
他惊呆!
这一路,他其实慢慢同沈涵生熟悉起来。
有时候甚至觉得,他也不是那么讨厌!
就是一幅故作年老成的模样而已……
因为九城是边陲小镇,临近羌亚。
城有不羌亚商旅,也有同羌亚和西秦临近的巴尔附近的居民。
九城很繁华,人口也多。
这样的边陲小镇在地图上看起来不起眼,包罗万象。
走在集市上,卓泉都忘了移目。
南云山附近,卓泉早前来过一次,那时候是和家一道,去南云山风水最好的一处寺庙给六叔做过法事,那时路过九城未入。
这也是他第一次来九城。
今日公务完成后,两人在九城夜市的一处酒肆喝酒。
上次和沈涵生一起喝酒还是腊月二十九的时候。
眼,轻抿一口,觉得九城的酒更烈,口味也更偏重一些。
卓泉险些呛到。
沈涵生低眉笑了笑。
卓泉道没好气道,“这酒烈,你喝也呛。”
沈涵生温和如鱼,“那不喝,喝这壶……”
“喂喂喂!”卓泉连忙伸手将拿放,“要喝一起喝啊,哪有让自己一人喝这壶烈酒了,们一起喝完,然后再换那壶。”
沈涵生心忍俊,其实阿四的性子从来没有变过。
咸鱼,又不想吃亏。
是这时候的阿四不如那时候的阿四开朗,喜欢与人相处,总隐约藏了些年的烦恼在。
两人一道饮酒。
仿佛离开了京,又到了一处新天地,卓泉新鲜劲儿尚在,又喝了些酒,尤其健谈。
越像后来的阿四。
沈涵生一面耐心听,一面耐心饮酒。
到这里已经一年多了时日了,他从早前的不习惯,也到眼,慢慢不得不习惯。
若不是有阿四在,许是他在这陌生又熟悉的环境里,连一丝支撑都没有。
耳旁,继续是卓泉叽叽喳喳说篇大论的声音,沈涵生心温和而宁静……
等卓泉说完,他轻“嗯”一声。
其实他根本没听。
卓泉应当是喝得有些多了,眼神都有些迷迷糊糊的,还在朝他笑,“沈涵生,说真的!谢谢你!”
沈涵生愣住。
这句话,他成亲当天同他说过。
卓泉继续道,“沈涵生,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真是这么想的,你听好了,有你在真好,真的!们做一辈子的莫逆交,与子同袍!”
言罢,笑嘻嘻伸手,等他击掌。
沈涵生眼眶莫名湿润,没有应声,还是伸手。
响亮的击掌声在酒肆留。
***
翌日醒来,卓泉还有头疼。
昨晚那酒实在太烈,他彻底喝懵了,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反正当时同沈涵生一处,又有随行的侍卫在,他就算酒疯也能人架回来。
眼,他好好躺在驿馆,就是脑海都是宿醉后的头疼。
这时候了,沈涵生应当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虽然沈涵生没有说明,但他猜得到——九城里哪有什么重要公务,能让沈涵生亲自前往的,一定不是普通事情。
沈涵生是借九城公务的幌子来这里人,或者办事,而且,极有可能是陛亲自叮嘱的事情。
九城同羌亚和巴尔的距离都近,而且羌亚和巴尔的商旅都在九城往来频繁,卓泉甚至猜想,沈涵生要的,应该是巴尔的人。
自从媛姨登基,一改早前西秦故步自封,而是频繁遣使与邻近诸走动。
巴尔同西秦,羌亚三的关系一向很微妙。
要想制衡西秦,巴尔是很重要的一步。
来九城的一路,沈涵生都在看关于巴尔的书,也在让他看关于巴尔的书册。卓泉或多或想过,沈涵生不便直接透露此行的目的给他,有意让他猜到……
西秦和巴尔一旦结盟,那羌亚在边关的风险便直线降。
这是一部绝好的棋。
同样是一步让人意向不到的棋。
沈涵生此行很重要,因为关系到西秦和羌亚未来年,十年的安危。
卓泉忽然有些想明白沈涵生说的话,一人的天资很重要,但同样重要的是勤奋和努力,沈涵生就是这样的人……
他忽然很想,很想超越这样的沈涵生。
哪怕付出很多努力和时间,哪怕什么时候开始都不算晚……
卓泉一人踱步到街边,买了两烧饼,而后低头啃手的烧饼。
另一,是给沈涵生的。
怎么说呢?
他一直在心拿六叔当作自己的明灯,六叔在的时候,他才是阿四。
六叔后,他很多寄予希望的东西都崩塌了。
就像明灯熄灭后,落入了无尽的黑暗。
唯一支撑他的,是他答应过六叔,会考一状元让他看……
他是了状元,是六叔看不了。
所以当他真正了状元,入了翰林院后,其实也浑浑噩噩没有目标,直至遇沈涵生。
虽然那时候,他总觉得沈涵生很针对他,总是做一些为难他的事,甚至让他每日必须绕翰林院跑十二圈,让他在同僚面前丢脸;也总对他的工作吹毛求疵,就那么一点点糊弄都过不去;他终日都提心吊胆,生怕又要重做;甚至,他还会让他去做蹴鞠这种无聊的事,他也能硬头皮去学……
但无可厚非的是,如果不是那时候的沈涵生。
那他也许还是那浑浑噩噩的阿四。
不是今日的阿四!
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也有自己的自尊心和虚荣心作祟,但不得不说,沈涵生,已经成了他心的明灯……
卓泉咬了一口烧饼。
正起身,身旁孩子跑来,不小心撞到了他。
给沈涵生带的烧饼落地上了。
“小十二”不好意思看他,“对不起,叔叔。”
他笑道,“没事,反正,也不是给什么很重要的人!”
他打趣。
“小十二”跟“咯咯”笑了起来。
一侧,“小十一”撵上来,“都让你跑那么快了!都撵不上,走丢了怎么办?这里好多羌亚和巴尔的商人,小心把你拐.走,爹爹娘亲找不到你!”
“小十一”说完,卓泉愣住。
紧接,“小十”才气喘吁吁跟上,“你们跑得好快,都跟不上……”
卓泉愣愣看眼前的三孩子。
尤其那一对双胞胎丫头,和六叔生得好像……很像……很像……
卓泉眸间莫名氤氲。
是忽然,近处羌亚商人的马车受惊,朝这边冲猛然过来。
离得太近,旁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在“小十”跟前。
卓泉心头一骇,想也不想,直接扑上前,抱起“小十”重重摔了出去,正好头撞在一侧的石阶上!
小十吓哭!
卓泉想安慰她,但是觉脑袋受了撞击,眼皮子越来越沉……
“叔叔,你醒醒~”“小十”吓哭。
“阿四!”沈涵生赶到的时候,卓泉已经昏了过去,侍卫说卓大人为了救一孩子,躲开受惊的马车,正好脑袋磕到了石阶上。
大街上,来往的行人都吓住。
“小十”人方才吓住了,沈悦请王大娘帮忙,带他们去找卓远,她和楼清运留照看方才撞晕的人。
“怎么样?”沈悦问。
楼清运道,“磕晕了,应当没大碍,醒来就好。”
沈悦这才放心点头。
正好沈涵生上前,“阿四!”
但目光彻底僵住。
楼清运正在照看阿四,沈悦朝他歉意道,“实在不好意思……多亏了这位公子救了女儿,是眼昏过去了。”
姐姐?
楼清运?
沈涵似难以置信一般。
沈悦诧异看他,不知眼前这人怎么了。
沈涵生隐在袖间的手指狠狠掐了掐自己,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
眼前的人,真真实实就是姐姐和楼清运。
虽然不知晓什么缘故,间又有什么周折,但忽然看到沈悦,沈涵生鼻尖一红,双目氤氲,慢慢上前走向她。
沈涵生应当是想上前拥抱她。
众目睽睽,沈悦来不及躲开,忽然,有人挡在沈悦身前,吊儿郎当道,“信不信揍你?”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
沈涵生脚驻足,双目通红得看赶来的卓远。
姐夫?
卓远皱了皱眉头,第一次有人到他,一幅感动到哭模样。
卓远有些头疼,偏过头,朝沈悦对口型问道,“谁呀?”
沈悦摇头。
而一侧,沈涵生不仅没有吓倒,反而是上前拥他。
卓远整人僵住,目光朝向沈悦,对口型道,“不怕,这人脑子可能坏掉了,来搞定他……”
沈悦握拳忍俊。
是卓远目光正好看到一侧,楼清运照看的阿四,整人目光似是愣住。
“怎么了?”沈悦也对口型。
卓远顿了顿,不知为何,似是有什么记忆从脑海深处想起,木讷朝沈悦道,“那,好像是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