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 欲擒故纵
下邳往沛国的方向,此时正有一票人马在慢悠悠地前进,这些人身披红甲,正是吕布的赤菟骑。
拿下下邳之后,吕布却并不急于收拾徐州的场面,也不急于追击刘备。次日早晨,给赤菟骑补充了给养之后,他就将兵马完全拉了出来,将偌大一个下邳城丢给许耽,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后路问题,也不考虑许耽那一千多人能不能守得住下邳。
离开下邳,赤菟骑一路跟着刘备的尾巴,不慌不忙地慢慢推进,所过之处,守军莫不望风而降。吕布根本不理会这些,沿路只是补充物资,不留一兵一卒,让那些归降的人继续把持地方军政。
虽说是慢慢推进,可是以赤菟骑的行进能力,他们始终跟在刘备后边百十里处,转眼之间已经过了彭城,向沛国挺进。
这支行进中的队伍,着实找不到精锐的样子,远近的士兵一路嘻嘻哈哈,追逐打闹。模样怪异的大活宝牛鼻更是惹来笑话无穷,他那巨型的身体,硕大的双锤,配以胯下瘦弱不堪的怪异战马,不得不让人爆笑不已。
看着这支貌似松松垮垮的队伍,孙策到底还是忍不住,迎着北风大声问道:“叔父,为何不乘胜快马追击刘大耳,而使逍遥远逸?”年轻的他,在横扫江东之战当中并没能爽快地打上一仗,这次跟随吕布千里袭击徐州,原本以为可以好好干他一阵,不想刘备连夜奔逃,下邳兵不血刃而下,却把孙策给憋坏了。
吕布面色淡然,声音飘忽:“刘备,不过囊中之物!以囊中之物,诱数千而万之众,不亦快哉!”
刘备孤身逃亡,要杀了他,对于快如闪电的赤菟骑来说,实在不是什么问题。但是吕布固然愿意干掉刘备,却也并不希望袁绍又多上万精锐,数员猛将。
要说孙策也是聪明人,先前不过因为立功心切,一时蒙蔽,得吕布这么一提醒,顿时两眼发亮,嘿嘿直笑,有些胡言乱语:“嘎嘎,关羽,嘿嘿,张飞,哈哈,袁绍,嘿嘿嘿嘿……”他仿佛是看见骨头的饿犬,又或者闻到腐肉的秃鹫,摩拳擦掌地请示,“嘿嘿,叔父,策今自请为前锋,纵横敌阵,决杀酋首,叔父万勿不允!”
吕布故作迟疑,盯着孙策上下看了好久,摇摇头:“关羽、张飞素有骁武之名,兼具狼虎之勇。贤侄年方弱冠,力气未成,可勇不可久,非其敌手,前锋当为太史子义!”
孙策哪能受激,神色激动,许下军令状:“叔父安得小看侄儿,吾虽不若叔父之勇,然关羽张飞之流,尚不能入目,今请为前锋,如不能取彼犬首,愿提头来见!”
吕布大笑,伸手拍拍孙策肩头,朗声赞许:“壮哉伯符,可为前锋!”扭头吩咐道,“宋宪郝萌,汝二人领本部,从伯符号令为前锋,衔刘备之尾快进,如遇关羽来迎,就地攻击,且快马回报!”
按说宋宪郝萌他们是吕布帐下老人,当年并称并州八骁骑,如今应该已经自领一军,怎能安心听从孙策号令。然而如今的吕布早已和以往不同,几人也知道自己的本事,赤菟骑又是吕布帐下精锐中的精锐,他们倒也心甘情愿充当赤菟骑中的一个小小司马,对吕布的命令更是当作神圣不容侵犯的神意,是故对以孙策为首并没什么意见。
听得吕布命令,宋宪郝萌二话没说,应了一声之后,向孙策表示愿意听从命令,随即一同跑到队伍前方,突然打了一声呼哨。
孙策跟随赤菟骑的时间并不长,还不是很了解赤菟骑的作风,有些惊讶地看着宋宪郝萌的行动。
宋宪郝萌呼哨声一起,孙策突然便见周围赤菟骑中一小部分人马顿时变得不一样,这些人胯下战马突然加速,转眼之间已经离开刚才一起谈笑风生的小团队,向宋宪郝萌方向靠拢。
孙策还没来得及分析那些士兵突然之间到底有什么改变,却见那边宋宪郝萌的两个司马五百人已经聚拢完毕,正在等候他的指示。孙策心头微微惊悚,掐指一算,赫然发现从宋宪郝萌发出呼哨开始,到部队集合完毕,之间竟不到十息!
这是什么样的队伍?这是怎样的反应速度?这样的队伍谁能战胜?
孙策愣了一下,猛然记起自己的职责,拍马上前。
“宋宪郝萌以下五百一十三人,愿听将军节制!”在宋宪郝萌带领之下,两个司马的五百多人齐声高喝,声势竟一点不比数千人来得弱。
孙策热血冲头,也不多说,刀指西北方向,放声高呼:“必破关羽,随我来!”率先冲了出去,身后五百余人却不呼喊,沉声跟上。
吕布看着孙策渐行渐远,嘴角勾起赞许的微笑,点头问太史慈:“子义,可知吾意?”
吕布十分欣赏太史慈,一等到太史慈前来请战立功以为进身之阶,他便毫不犹豫地将赤菟骑一分为三,让太史慈和孙策一起带领左右两路行进,以锻炼其能力。
听吕布一问,太史慈微一思索,分析道:“主公一夜下下邳,北来之后,所过之处,莫不望风而降。今以孙将军领五百骑为前锋,关羽傲气过人,必以为耻。传言关羽素来自诩熟知兵法,或以‘常胜必败’为据,由是入主公囊中!”
吕布微微点头,不辞繁复地解释:“赤菟骑一日一夜能行数百里,此天下皆知。以如此行军之能,追击丧家之犬,刘备纵使肋生双翼,亦不能免!故,大耳贼必欲亡命,则必以关羽为盾,妄图阻绊!”前边的路上,就遇到这样的情况,对这样的行为,吕布颇为痛恨,冷哼一声,“哼!既如此,吾不杀刘大耳,独杀关黑面、张白脸!无此二人为助,哼,刘大耳岂足一虑!”
太史慈跃跃欲试,目光兴奋地望了望西北方:“愿为主公杀此二人!”
“且为掠阵!哈哈哈哈!”
朗笑声中,战意如凝。
太史慈听得这几声笑,也不知道为什么,竟一下子热血沸腾,恨不能立即和关羽张飞大战三百合。
跟着刘备后边快马推进的孙策,次日早上就到了徐州豫州交界处,望眼可见沛国郡。
“报——”一声长长的呼喊,前边斥候扬尘而来。
孙策拿刀冲天一举,身后众赤菟骑很快止步。
斥候转眼近前,马上行礼报告:“将军,关羽亲率三千余骑步来迎刘备,凌晨时分,刘关于八十里外汇合,今刘备自往沛县,关羽率部来敌,距此不过四十里!”
孙策大喜,放声大叫:“甚好,甚好!”回头狂呼,“众儿郎,立功便在眼前,交互前进!”他虽然兴奋,却也没有忘记细节。目前双方距离三四十里,如果全速前进,届时人马疲惫,自己人数又少,只怕讨不了好处,是以决定让部队交互前进,以节省体力。
这交互前进,却是吕布在并州驰骋多年的心得,让部队利用速度的变化,首尾不停地变换,以恢复节省体力。孙策从江东北上汇合赤菟骑之后,才刚刚了解这招,好在赤菟骑士兵早已运用娴熟,也不用孙策费心。
当下便见这部前锋人马渐渐拉开距离,前快后慢,行进一段时间之后,前队速度下降,后队速度提升,很快完成首尾地转换工作。
如此几个轮回,等到士兵和战马进入最佳状态的时候,远处西北方向已经看见尘头。
“关羽!”孙策兴奋得浑身发抖,不由自主地叫了起来。
宋宪直起身板,稍微看了一下,声音平淡如水:“将军,观其尘,多卑而广者,其徒来也。按斥候所言,约三千众,骑不过二百!”
孙策微微一愣,有些意想不到这区区赤菟骑司马也有这等能耐。孙策熟读兵书,自然知道《孙武子》行军篇中有“尘高且锐者,车来也;卑而广者,徒来也”之说,但是他毕竟还没什么经历战阵,虽然大概可以知道来的是什么兵种,却做不到宋宪那样稍看一眼就知道来了大概多少人,骑步大概多少数量。
想想赤菟骑的剽悍,孙策也就释然,心下微一计较,虚心请教:“既如此,敌众我寡,何以应之?”
这次他却问错了人,这宋宪郝萌长期跟着吕布,打仗的时候固然可以奋不顾身纵横无忌,只是赤菟骑长久以来的肆无忌惮,却养成了他们一味猛冲猛打的习惯,现在要叫什么战术,多少有些难为他们了。
果然,郝萌冷笑一声,瘪嘴不屑地说道:“何以应之?杀!赤菟骑天下无敌,谁能当其锋?关羽何人,吾不曾闻也,冲杀便是!”
宋宪嘿然不语,抄起挂在马上的长枪,嘴角挂起噬血的笑意,心中打算,不言而喻。
这两人的言行,却大是适合孙策的胃口,他放声狂笑,拔刀指着来敌大叫:“主公殷殷期望在后,诸位何不奋勇杀敌,使彼有来无回!”年轻气盛的他,根本就没考虑过失败这个问题,有个只是对厮杀和血液的兴奋。
“杀!”赤菟骑前锋队回应孙策一声声怒吼,他们才不会管你来的是关羽还是谁谁谁,冲杀一阵就是了,在他们的眼中,这个世界上还没有那支军队可以和他们抗衡的。至于人数,对不起了,赤菟骑从组建到现在,还从来没有考虑过这问题!
五百人马,迎着西北风,迎着远处灰蒙蒙的尘烟,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经验丰富的他们,自然不会和那些愣头青一样,一开始就全力冲刺,而是慢慢地匀速地将马速提升起来,仿佛是经过测量般,孙策清楚地预测出来,如果按照这样的速度杀过去,那么,等部队恰好到达前边最为开阔的地带的时候,他们将在那里和敌人相遇!
有效的选择和利用地形,已经变成赤菟骑士兵的一种本能,不需要他们的指挥官去干涉!
快速行进的赤菟骑,扬起又尖又高的尘烟,仿佛一把锋锐无匹的利剑,向着敌人的心脏刺去。对方显然也看到了这边的动静,很快就慢了下来,没多久,竟停在那里,低沉沉的烟尘一片混乱。
敌人在列阵?!
孙策左右看看宋宪郝萌,以眼神询问,他还不是很熟悉赤菟骑的作战方式。
“切割战术!”宋宪放下长枪,抄起骑兵弩上弦。
孙策早已听说赤菟骑“切割战术”的厉害,一听这四个字,便觉浑身发痒,举起大刀冲天捅了三下。
这信号一打出,便见他身后赤菟骑速度忽然慢了一慢,前后人马渐渐拉开,转眼分作六列并进,士兵们一边上弩箭,一边继续向方奔驰,只不过速度已经不再提升。
郝萌看看孙策兴奋的脸色,仔细解释:“切割战术,出自少主,取切割肉炙之意,积少成多,夺其志,丧其气,靡其心,毁其形,而终使之自溃!主公原本肆意冲杀,虽骁勇无匹,部属亦多有损伤,熟习切割战术后,少有伤亡!”郝萌说起吕涛,忍不住眼中浓浓的崇拜,以他这样的年龄,尚且因为“切割战术”而崇拜吕涛,可见这战术在这时代的创造性。
孙策双眼放光,没有什么比大量杀敌而自己损伤有限更让一个将领兴奋的了!
虽然不是全速冲刺,但是赤菟骑依然跑得很快,当他们清楚的看到关羽大阵的时候,关羽的步兵大阵还没有完成队列,一些士兵看到红色的骑兵,开始出现骚动。
赤菟骑威名之下,没有不战栗恐惧的!
三里……两里……一里……赤菟骑飞快地向关羽大阵接近!
“提速!”一声雷喝,五百赤菟骑速度猛然提升一大截!
“起弩!”五百赤菟骑,竟人手一弩,直指关羽大队!
关羽有些发懵,难道传说中骁勇无双的赤菟骑竟然要以骑兵弩作为武器冲击自己的步兵大阵?他来不及多想,命令还没有完成聚拢的弓手队准备发动射击。
可惜的是,他的弓手队才刚刚开始训练没多久,面对队形拉得很开的赤菟骑,紧张的他们将“准备射击”当成“自由射击”,稀稀拉拉的箭支飞了出去没多远,掉在百十步处,偶尔有射得远一些的,也没能奈何还在两百步外的赤菟骑。
正当关羽将要发怒的时候,他看到了终生难忘的一幕。当然,他这所谓的“终生”,其实也剩下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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