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谁是主谋
袁术对吕布心有余悸,又被这惊天动地的一箭吓坏,正要转身离开,却不料吕布伸手虚拦,道:“公路且慢!”袁术惊弓之鸟,脸色发白,强忍惶恐道:“骠骑有何吩咐?”他家门四世五公(注意:指四代有五人为公),自小养尊处优,虽然年少的时候也曾爱好游侠,但是却生性怕死,何况面对的是吕布。自南阳百集之后,一提到吕布,袁术却仿佛见了猫的老鼠,本就大气不敢放,此时吕布一箭夺心,不免忐忑。
吕布面色不动,用一种漫不经心的声调说道:“公路今为扬州牧,何以逗留汝南?汝南乃豫州治下,当属文台约束,公路据有汝南,恐名不正言不顺。文台仁厚,不忍与刀枪相见,公路岂不知之?况扬豫二周,相比而立,皆布之友邻也,友邻不安,布亦难安,今为公路计,不若尽早交接,以免纷争。可乎?”
吕布这话说得固然貌似平和,但听在袁术耳中,却是晴天霹雳。
袁术占据汝南,本就十分担心吕布干涉,只是三年来,他担心的情况却一直没有出现,大家一直相安无事,他以为事情已经揭了过去,却怎么也没成想在这个场合,吕布却突然提了出来,怎能不让袁术又惊又怒。
汝南乃是大郡,人口相对众多,经济也比较发达,袁家的老窝更是在这个地方,这叫他袁术如何割舍?
心头怨念丛生之下,袁术转头看看远处自己的大军阵地,又看看地上那支画戟,沉吟不决。他心头千转百折之间,忽然觉得四肢冰凉,惊恐地抬头一看,正好看到吕布仿佛看着砧板上的肉块一样的冷漠的目光,心下打了个突,硬着头皮说道:“骠骑有命,焉敢不从……”
孙坚一听,心头大喜,向吕布感谢了一番,当场和袁术立下约书。
吕涛见自己父亲翻手之间解决了长期以来让孙坚为难的问题,心里面崇拜又加了一分。
目送袁术大军拔阵而去,吕布招呼道:“文台、孟德,且坐!”他做了三年多的州牧,身居骠骑将军之职,这话说出来,却已经隐隐带有命令的口气,不再是兄弟之间的对话了。
孙坚和曹操都知道现在是正式谈判的时候,一起坐了下来,要看吕布怎么解决这个让人头大的问题。曹操自知自己处在劣势,将孙坚请上尊位,自己坐在卑位。
之所以要先把袁术弄走,其实是吕涛的主义,孙坚和曹操跟吕布都是熟人,要调和他们现在的矛盾或者说是将孙坚劝住,现在恐怕只有吕布能够做到了。对于孙坚和曹操,吕涛已经大概有了初步的决定,希望能够私下里将事情解决掉。而这次曹操指派刺客的事,吕涛却觉得疑点很多,必须要让几人当面说清楚,袁术在场的话,难免有许多话不方便说。
吕布自顾自干了一斛酒,忽然抬头向曹操问道:“孟德,九命猫妖可是汝麾下?”这次吕涛受伤,他心下震怒,虽然经过吕涛劝告而不至于挥兵攻击,但对曹操多少也还有愤恨,所以看似平淡的语调里,带着难以平息的怒气。
曹操何等人物,哪里能听不出吕布的怒火,闻言心下一惊,老老实实说道:“然!”
吕布拿斛的右手一紧,竟将那斛生生捏碎,目注曹操,问道:“吾与汝交,引为知己,进退则以兄礼,自问无有差错,然否?”
曹操猛然抬头,道:“操与奉先交,如沐春风。奉先以诚待我,操岂不知?自初平一别,至今三岁,操在兖州,多得相助,感恩戴德,日夜南望,此心可昭天日。今何以见罪,奉先且直言,如操有过,岂敢而辞?”
孙坚一听,大怒,拍案而起,指着曹操鼻梁大骂:“无耻小人,牙尖嘴利,自行其丑而不敢任,坚耻与同列!”
孙坚身后黄盖程普等人一见孙坚怒骂,顿时拔刀出剑,直指曹操。
曹操满脸雾水,不明所以,他身后夏侯敦几兄弟却哪里忍得住,拔出兵器怒目而视,跟黄盖等人对峙起来。
“你等退下!”吕布扬眉沉声喝道,左右横眼一扫黄盖夏侯敦几人。
黄盖夏侯敦等人心惊胆寒,都收了兵刃后退。
吕布站了起来,走到吕涛的面前,示意他亮出左手。
吕涛暗自叹息,伸出左手,这几天连续奔马,他的伤口又被擦破,更显凄惨,仔细一看就看出来曾被人刺穿,又被割裂。
吕布转头怒目曹操,厉声道:“伤我儿者,九命猫妖!”反手从腰间拔下一物事,甩在曹操面前案上。
曹操一看,却见一支匕首插在食案上,只露出一个把柄,把柄上赫然竖写着“九命猫妖”几个小字,正是当年投靠自己的洛阳游侠儿,如今专管刺杀队伍的头领九命猫妖的招牌武器!
“这……”任是曹操如何能耐,见到这匕首,却也一时说不出话来。
孙坚一见曹操不说话,怒骂道:“无耻之徒,汝尚有何可说!”
曹操拔起匕首怔怔看了好久,长叹一声,突然翻手刺进自己肩头,竟向吕涛跪下,声音苍凉道:“吾妄为汝义父!”
吕涛吓了一跳,他在旁边看得清楚,见曹操脸上神情,知道这义父如果不是对此事一无所知,就是绝代“影帝”,却哪里想到曹操竟然自残,还向自己下跪谢罪。
吕涛还没来得及拉起曹操,却见曹操身后冲出来一人,跪在曹操面前,大哭道:“仁万死,几累杀兄长,不知何以立足。”却是曹仁。
大家一时懵住,搞不清到底什么回事,傻傻看着两人。
曹仁跪地爬行到吕布面前,不住叩头哭叫:“将军明鉴,刺客一事,皆仁所为,与兄长无干。仁自知万死不足谢罪,恳请将军念在与我兄相交一场,不至迁怒,仁自当赴死谢罪。将军明鉴,将军明鉴……”
吕涛拉起曹操,挺被曹仁的话搞懵了,感情这刺客还是曹仁自作主张弄出来的?
曹操却怒不可歇,浑身颤抖,指着曹仁怒骂:“竖子几杀我儿!”推开吕涛窜出去,拔出自己腰间那还带血迹的刀,向曹仁砍去。
吕涛大吃一惊,这曹仁想必隐瞒了很多东西,怎能这么就死掉,好在他反应得快,情急之下,纵身双手抱住曹操,大声叫道:“义父息怒,曹将军或有苦衷,可听名言!”
曹操怒气当头,哪里肯听,挣扎着要杀曹仁,奈何他久战疲惫,有伤在身,况且吕涛又力大无穷,此时曹操两条手臂被抱住,挣脱不得,怒火攻心之下,抬脚往不住叩头的曹仁软肋踢去,竟将曹仁踢得吐了一口血,滚到一边。曹仁没有理会,爬起来冲着吕布只是不停叩头。
吕涛见曹操不能自控,只得将他抱起,提到一边。
曹操杀不成曹仁,又被吕涛抱到一边,兀自不能罢休,扭头对着曹仁大骂不已。
吕布看着不住叩头的曹仁,忽然抬脚在他肩头上一蹬,将曹仁蹬飞两丈开外,面色铁青,怒道:“竖子,先谋我儿,后刺伯符,欲离间吾与文台知交之情,几坏我与孟德兄弟之义,实无耻之尤!布之剑不耻杀如此龌龊小人!”
曹操虽然怒火攻心,神志却还清醒,听了吕布这话,顿时知道了孙坚突然攻击自己的原因,他本就有伤,急怒攻心之下,指着曹仁连叫几声“你”,“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晕了过去。
夏侯敦几人本来还在发傻,见曹操晕厥,哪里还站得住,围过来大叫。曹仁原本也受了伤,被吕布那一脚踢得几乎将身子骨都散了,但见到曹操晕过去,却忍痛爬了过来,从几兄弟脚边爬过去抱住曹操的小腿痛哭。
吕涛抱着曹操,见他吐血晕厥,心下着急,曹仁几人的哭喊闹得他一阵心烦,忍不住怒吼:“尔等与我住嘴!”右手奋力推开几人,将曹操放了下来,揭开他胸甲,拿去头盔,按揉人中。
没一会,曹操醒了过来,油然一声长叹。
“义父息怒,身体为要。去邪不过伤及手掌,何须动怒。”吕涛见曹操神色痛苦愧疚,只得挤出笑脸,对他说道。
曹操坐了起来,拿起吕涛左手,轻抚上面伤疤,问道:“儿痛乎?”
吕涛脸上抽动两下,装着毫不在意道:“些许皮肉之伤,岂足言痛?”
曹操勉强一笑,赞道:“真好男儿!”看看跪在面前的曹仁,忽然抱住大哭。
吕涛又一阵发懵,这义父实在难以捉摸。
曹操哭了一阵,推开曹仁,甩开要扶他起来的吕涛,自己爬起来到吕布跟前,猛地跪下,吕布哪想到自己素来敬重的兄长瞬息之间竟连连下跪,急忙拦住,道:“弟已知兄无辜,不可如此!”
曹操人矮,扒拉着吕布的肩头,道:“两番刺杀,伤及我儿,操实痛心疾首。奉先虽不见罪,然操教弟不严,以至妄为,实枉称人兄。操自幼顽劣,与仁等相好,每有过错,仁多代其受罚,至今追思,恍然如昨,历历在目,操岂敢或忘?”他说着说着,竟已泪流满面,拉过曹仁,剥去他上身残破铠甲,撕开内衣,指着曹仁身上的新旧伤痕,一一历数其来历。
“兄长!”曹仁从小就跟着曹操屁股转,对这兄长感情非浅,现在曹操一一指出他身上的伤痕,不由大恸。
夏侯敦几个也是从小和曹操一起长大的,闻言一起围在曹操曹仁旁边,兄弟几个追忆幼小岁月,把臂大哭。
吕涛有些发汗,曹操果然是曹操,从来这么敢哭敢笑,连带着几兄弟都被影响了。
曹操数了一阵曹仁身上的疤痕,推开几兄弟,抹一把泪,向吕布一拜,肃声道:“操与仁等,虽非嫡亲兄弟,实胜远矣,几同一人。弟有过,亦操之过也,听凭奉先处置!”他说着,卸下腰间的刀,捧到吕布面前,竟面带笑容,道,“为弟代过而死,甘之若饴,然不敢污奉先宝剑,此刀虽豁口无算,尚能断操之首!”
曹仁扑倒曹操脚下,哭叫不已。
吕涛看不下去,上前拉住曹操,说道:“义父,此非究罪之时,况儿无恙,且揭过。”他并不等曹操反驳,摆摆手拉起曹仁,说道,“涛从父亲讨董卓时,幸得见将军,知将军厚而沉稳,刺客之计,非出将军之口。料期间必有奸邪谗言,将军可告知,免使亲者恨仇者快!”曹仁一向沉稳务实,以他的性格,没有可能自己想出这等下策。
曹仁内心愧疚,本不想起来,但吕涛手一用力,他竟不能自控的起了来,心下吃惊。等吕涛这话一说出来,则不免头皮发麻,只觉眼前这个身材颀长的小孩实在神鬼难测,竟从蛛丝马迹推断出是别人怂恿自己这么做。心惊之下,一时忘记了回答。
吕涛以为他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加了一把火道:“涛知将军非长舌小人,然则此事重大,恐乃他人奸细,来间荆兖二州,而从中渔利。故不得不问,惟将军察之!”
曹仁一听这话,前后一想,豁然惊醒,猛地抬头大叫:“邓沉实奸贼尔!”向吕布吕涛道,“将军,小将军,容仁去去便来!”说着竟不顾伤痛,裸着上半身往梁丘城狂奔。
孙坚冷眼旁观,见吕涛竟轻松放过曹操曹仁,心下多少有些不愿意,冷哼一声。
吕涛知道孙坚心中不满,拉着他说道:“伯父爱护大哥与涛,某岂不知?然则伯父度之,我等在此自相残杀,岂不笑煞天下英雄,使亲者恨,而仇者窃笑耶?伯父席卷兖州几近其半,已足解恨,今为之计,不如擒拿元凶,重修旧好。何如?”
孙坚自然知道这道理,但道理是道理,要耿直的他立即原谅曹操,却也不太可能。
吕涛见他面色难看,只得好言劝说。
两人说话之间,却见曹仁狂奔而回,砰然跪倒吕布吕涛面前,硬声说道:“仁万死,贼人已走失,愿一死以谢!”拔刀就抹脖子。
吕涛哪里能让他死,一脚踢中他手腕,将他手中刀踢飞,厉声喝道:“将军扪心自问,以为一死足以谢罪耶?为将军计,当引以为戒,知耻后勇,日后察知贼人,自可一雪此耻!然今日所见,将军身为男子,见罪则求死,其非懦夫而何,窃为不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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