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里好一会儿都格外沉默, 唯有浴室里传来稀里哗啦的流水声。
肖叙在里面换了衣服,顺带又冲了个澡。
难得的寂静中,程也望好奇地瞅了沈言礼两眼。
他正低着头, 视线在两个手机之间逡巡,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
“你拿肖叙手机干嘛?”
而且诡异的是, 沈言礼光拿了还不算, 到现在也还说上一句话, 令人无解。
程也望话刚落,复又看到沈言礼长指放在肖叙的手机屏幕上, 打了什么。
他坐回自己座位上,刚想跟沈言礼说之后航模社飞机拆解兼再次组装的安排,眼前骤然虚晃过一道剪影。
快且迅速地在空中划了道完美的抛物线, 继而再直直落下。
手机被沈言礼倏地扔到了肖叙的桌上, 发出“啪――”的一声响。
落到桌面时,手机还因着冲力的缘故向上震了两震。
程也望话喀在嗓子里,说也不是, 不说也不是。
什么仇什么怨啊……
恰好这会儿,浴室门被打开。
肖叙冲澡, 速度快,眼下他从一片雾蒙缭绕中迈出来, 大剌剌的。
他穿着睡衣,拿着毛巾擦头,出口就问,“刚我洗澡的时候你们闹什么呢, 那么大的一声响。”
程也望没开口, 下巴倒是朝着肖叙的桌子那儿点了点。
肖叙没明白过来,大大咧咧地坐下。
他拿起手机, 掂了两掂,嘴里疑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手机好像变形了。”
沈言礼抬眼看过来,懒懒道,“不是你的错觉。”
肖叙疑惑了瞬,连忙对着自己的手机进行三百六十五度地观测。
还好还好,外观完美,壁壳也十分完整。
他不屑地嗤了声,顺带大着胆子睨了眼沈言礼。
只不过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当晚,京淮航大到了熄灯的时候。
快要入睡了,肖叙照例窝在床上回微信消息,他翻开朋友圈,点了下按钮,自动定位到之前看的那条朋友圈。
“………”
黑暗寂静中,手机屏幕映出肖叙幽幽的脸庞。
靠!谁把他手机里盛蔷的备注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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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渐渐深了,京淮航大的校园也随之沉浸在郁然的天色里。
这个点儿有人迟迟未睡,有人已然安然入梦。
盛蔷撸完橘胖后洗了手,饭后和黎艺聊了会儿天就睡下了。她作息良好,定时定点,长久以来,每天精神都还算饱满。
每次她们专业上形体课的时候,老师总夸她气色好,精神面貌也足。
――像是新鲜枝桠下隐藏待放的花。
每每课前嫩得仿若能掐出水来,仅仅一节课后,身段柔软,秉着馥郁浓香,缓缓绽放开来。
柔若水却又胜似蔷薇。
纯媚十足。
班里的女生长相其实都不差,毕竟是空中乘务专业,但甫一见到她,每每都要在应桃的鼓动和带领下,上来就是求亲求抱。
主要是盛蔷特别好说话,也几乎没什么太大的脾气。
美人本就受欢迎,走到哪儿都是焦点,这点在她们学院,也不例外。
因此,她手机里的消息其实还挺多。
盛蔷大多回几句,有时候再帮帮黎艺,偶尔在登录店铺微信,处理一些校内的小订单。
近几天来沧山行里的消息很多。
大多是讨论路上行程要不要表演节目,以及到了那边怎么安帐篷之类的内容。
眼下这个点也很热闹。
有人在群里问到时候位置该怎么坐,下面一水的回复。
位置确实,两个社的人数都是单数。
随便坐坐嘛好了,相遇便是缘!
要不随机,还是掷筛子?群主和管理员出来说句话吧。
盛蔷大致翻了翻,讨论了几百条,还没个准话。
退了群,消息显示还是很多。
盛蔷的微信号还算是私密,但加的某些校内群需要有专业和姓名的备注,所以总抵不过陆陆续续发来的好友申请。
今晚也不例外。
一上线就是好多条添加好友的提示。
盛蔷上下划了划,看有没有什么相熟,还算有记忆的人。
在这些五花八门的头像里。
有个头像格外显眼,头像全黑,署名是大写的“s”。
盛蔷看了会儿,脑海中有些模糊的印象,她倏然想起了刚开学那阵的那把伞。
对方的备注上什么也没写。
只不过系统有自动的提醒,附带着显示了一句话“对方通过群[沧山行]添加你为好友。”
如果没记错的话,沈言礼是天文社的。
盛蔷犹豫了下,点了通过。
但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
这个点也不知道对方睡没睡,她的困意却是骤然袭来。
迷蒙中,她放下手机,眼皮阖住。
继而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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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个周末即将来临。
这周五的时候,航大全天公休,航天工程学院和飞行学院为了之后年底的校庆,单独抽了一天出来,作空中表演的测试。
这次令人瞩目的,是航空工程学院的新型研究体。
到时候会有小型飞机的列队礼。
空中乘务学院也没闲着,趁着这个时候多加了节舱体模拟演练课。
从略显封闭的虚拟的环境中出来,盛蔷不免有些腰酸。
主要是老师说模拟实验课稀少且难求,干脆争分夺秒,又在飞机舱体中上了节形体课。
这样的课时不断加长,等到盛蔷和应桃换好衣服下课的时候,外面的天空深得不见底。
这几天天气格外好,晚上的冷风略显干燥,月明星稀。
不过因为空中演练的关系,校园上方天空时不时传来翼体发出的轰鸣声。
小型飞机和中型飞机在上方划过,尾部侧边闪过一亮一亮的红点。
“我觉得飞行学院和航空工程学院的学生都挺累的,这个点还在演练。”应桃跟着盛蔷往梧桐大道上走,中途还拉着人停下来,往天空看了几秒。
盛蔷驻足瞄了眼,“毕竟好天气难得,只能抓紧机会了。”
应桃转眼看她,推搡着盛蔷继续走,“可这个点儿是晚上啊,也真够拼的。”
“以后这都是常态了,提前适应也没什么不好。”盛蔷说着,补充道,“我们学院以后也有晚间课。”
“对的嘛,你这么说,我倒是挺期待年底了,那可是百年校庆啊,学校这么重视,到时候的空中表演一定很好看。”应桃说着,嘿嘿笑了声,“去年还不是百年呢,我看航空工程学院有研发的那种小型飞机,能拉横幅!还有人用专属控制器遥控送人,现场的那种!可好玩了!”
应桃伸出五指,在空中晃了晃,“这可比单纯的建模啊空中表演啊要来得刺激多了,今年听说有烟花,那得多浪漫!”
盛蔷唇角勾起来,“是啊,到时候要是真有了,一起去看。”
她带了点劲儿去拉应桃,继续走,“只不过那时候都是冬天了,说不定还会下雪,你先想着形体考试的时候怎么办吧。”
提到形体考试,应桃又蔫了。
航大在培育她们的时候,真的是一点儿也不放水,特别得严苛。
有时候她都觉得自己以后不是去当空姐的,而是去做什么豪门名媛。
盛蔷在店铺前和应桃分道扬镳。
这个周末都要在沧山度过,她还得留时间去收拾一下行李。
黎艺听说她要去登山,倒是很支持。
原本宁远雪是天文社,按理也应该去,但他随口找了个理由,没趟这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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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沧山在隔壁城市,集合的时间格外早。
在八点。
按照行程上的安排,大概十点半的时候便能抵达沧山山脚,到时候师傅直接送他们去坐缆车的地方。
上山缆车比较快,定点后过完夜,下山则是自由分配,随后再大巴集合。
还算是合理。
盛蔷早上出门略有些急,原本周六的时候她会象征性地比平时多睡会儿,闹钟没改过来。
骤一醒过来的时候,都是七点四十了。
这其中洗漱外加穿衣,一切都是匆匆忙忙的。
她干脆不吃早饭,拿起行李往外走。
还好大巴停靠的位置就在校门外和宿舍楼相连的那条街道上,距离还算近,不然到时候迟到了,得让全车的人等。
盛蔷掐着点到,再往前几步的距离就是巴士。
她看了看车牌号,确认了一番。
还没上车,复又被身后的人叫住。
她回头看到宁远雪,不免有些诧异,“哥?”
宁远雪从不睡懒觉,周六向来起得早。
眼下应该是追了过来。
“你走得太急了,手机忘带了。”宁远雪说着将她的手机递过来,顺带理了理她肩侧朝外的衣服,“登山的话,注意安全。”
盛蔷接过,点点头,和他说了再见后,几步往巴士的方向迈。
大家确实都到了。
正闲散地搁着。
大概空间不太够,男生骨骼料峭,坐着的时候,膝盖突起顶着前面座位的后背,线条利落流畅。
他脸上盖着帽子,眉眼都被盖住。
周围的位置倒是都坐满了,很是热闹。
他这边像是有了结界,谁也走不进来。
只不过她要坐进去的话,得把人敲醒。坐外面的话,也得让他往里面挪挪。
怎么着都得将人叫醒。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睡觉。
盛蔷略犹豫两秒,直到她略抬眼,在后一排的位置看到了叶京寒。
直到目光再撂回来,她看到男生缓缓地将帽子拿下来。
“愣着干什么,坐过来。”
盛蔷看着沈言礼那张脸,视线下移到他的那双长腿上。
也是,刚才就觉得有些熟悉。
她点了点头,刚挪过去,就受到了阻碍。
沈言礼那双长腿就那么放在那,挡着不好进。
盛蔷以为他没反应过来,等了会儿。
等到她再次尝试要往里去的时候――
沈言礼还是无动于衷。
期间,两人的肌肤隔着双层的面料缓缓摩擦。
“喂……”
盛蔷小声唤他。
沈言礼懒洋洋的,眼眸敛着。
这会儿才慢悠悠地把腿移开,示意她往里面坐。
横跨过去的时候,巴士恰好在这时候出发,司机猛地一脚油门,整个车子蹿地一下往前开。
盛蔷刚好到了里面,还没等到她转身要坐下来,那股子冲劲儿直接传过来,惯性使然,女孩不受控制地前倾。
不过是瞬间――
她半边脸磕在了沈言礼的肩侧。
伴随的有近乎闷的一声响,而后鼻尖怼上来的,全然是他身上的味道。
沈言礼看她俯撑而来,手扶了一把。
盛蔷和他贴得近,几乎是栽在了他身上,自然而然感受到了腰上的桎梏,他手掌贴着,温热隔着衣衫源源不断地传递而来。
停顿了几秒后,盛蔷才反应过来。
她仰身撑起,近乎是弹开来,转身坐在里间。
盛蔷眼睫颤抖得厉害,侧过脸去,转眼看向窗外的景色。
这回不单单是耳垂,女孩的脸颊处都渲染上了淡淡的粉。
车厢内没有人在意这段小插曲。
照样是吵吵闹闹,有在玩狼人杀的,有在微信连麦的。
就连附近的两排都有时不时传来的交谈声。
而这两人间,却是长久的沉默。
沈言礼这时候又收回手,视线沉沉地捱下来。
他明晰指骨放在唇侧,稍稍压了压,而后蓦地,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