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登矜持,没有立刻答应刘备的邀请,陈琳却没有太多的选择,几乎主动投效。
之前为袁绍写檄文攻击袁术,连及天子,他已经在天子那里挂了号。再考虑到天子不喜欢文士,他不觉得自己能在朝廷有什么发展。
对他来说,随刘备远征辽东, 朝鲜建国,是他能得到的最好结果。
救出陈登,既是将功赎罪,也是找一个将来的盟友。
他相信陈登无处可去,也不会甘于寂寞, 只能为刘备效力。以陈登的能力, 他将来必是刘备麾下大将,不亚于张飞。
而他, 则将是刘备麾下的第一文臣,简雍、孙乾之流根本不能与他相提并论。
为了确保刘备能够接纳他,他还带来了另一个人。
汝南人陈到。
陈到护送张喜而来,本想着张喜回朝后引荐他从军。跟随张喜之后,他才意识到,张喜虽然贵为司空,却不受天子器重。就算他能从军,受张喜这个举主的影响,将来也未必会有好的机会。如今张喜死了,他更是断了念想。
陈琳劝他追随刘备,他几乎没有犹豫,立刻答应了。
得到陈琳、陈到投效,刘备正中下怀, 喜不自胜。
他正愁人才不足,就有人来投, 而且都是一流人才, 简直是心想事成。
早在何进大将军府时, 他就认识陈琳。陈琳的才华, 他也非常仰慕。只是那时候搭不上话,从来没想过陈琳会有为他效力的一天。
至于陈到,稍一试身手,他就知道这是一个难得的人才,不亚于赵云、张飞。
刘备随即拜陈到为部曲督,掌管他最精锐的部曲步骑。
陈琳则为长史,负责文牍军书,参谋军事。
刘备置宴,为陈登洗尘。他准备了丰厚的礼物,让陈登带回家去,并当着张飞等人的面,请陈登入幕,许以重任,与张飞比肩。
陈登感激不尽,虽然没有当场答应,却还是表达了这个意思。
只要父母不反对,他一定会尽快赶回彭城,为刘备效力。
第二天一早,刘备亲自出城,送走陈登后,便与陈琳商量,罗列军功,上书朝廷。
陈到送张喜的棺椁回汝南老家,并安顿家人。
——
进入腊月之后,朝廷先后接到了两个出乎意外的消息。
一是司空张喜积劳成疾,不幸辞世。
一是兖州牧曹操上书,请求入朝见驾。
刘协不喜欢张喜是事实,但他也没想到张喜会积劳成疾,而且死在彭城了。
这个时机太巧,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张喜是为了天下太平而不辞劳苦的奔波,最后鞠躬尽瘁,死于任务达成之后。
张喜死的时候,差不多就是袁绍全面撤军的时候。
事实上,消息刚刚传出,就有人上书为张喜请谥,以表彰张喜这些年为朝廷做出的贡献。
平心而论,张喜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确该予以表彰。加上死者为大,就算刘协对张喜有什么意见,这时候也不宜再提。
但刘协很清楚,这件事并不是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上书为张喜请谥只是幌子,试探朝廷对山东士大夫的态度才是真正的目的。一旦朝廷对张喜做出了正面的评价,山东士大夫在朝堂上的名声就立住了,将来难免有些人会以张喜的名义为山东发声。
比如度田。
天下太平之后,大事莫过于度田。
这是一切新政的基础。
度田不成,万事难行。
作为最重要的资源,土地兼并的问题不解决,以后做什么事都无法深入。
这样的例子,刘协前世就经历过,两个东方大国为此做出了鲜明的对比。就眼前而言,高祖刘邦开国与光武帝刘秀中兴也是两个活生生的例子。
如今,他寄予厚望的革命变成了夹生饭,如何继续,就成了他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任何可能影响到度田的因素,他都不能掉以轻心。
接到上书后,刘协没有给出意见,只是命群臣讨论,同时召来了蔡琰。
他要求蔡琰尽快完成张喜的生平事迹,作为定谥的依据。
蔡琰接收了任务,却为此犯了愁。
张喜虽然为官多年,却没什么事件可言,至少没有值得称道的功绩可言。
他是那种典型的世家子弟。本身并无特别的才能,只是因为出身好,循例举孝廉为郎,然后步步升迁,一路位至公卿。
正常来说,这样的人连入史的资格都没有,只能作为别人的背景,更别说单独作传。
可是时势使然,他阴差阳错的有了写传记的机会,而且关系重大,不能掉以轻心,随便写两笔糊弄过关。
这个令人挠头的任务落在了蔡琰头上,让一向与世无争的蔡琰很苦恼。
还没等她想好该怎么写,就有人给她传话,希望她能为张喜做好传,不要影响张喜的身后名。写史书当有董狐之直笔,不能循上、不能枉私之类的话不绝于耳。
身为山东世家的一员,蔡琰压力很大。
无奈之上,她难得的主动求见,希望刘协宽限一点时间。
朝廷播迁,宫中档案流失严重,十不存一,现有的档案几乎都是华阴之战后的,而且以天子起居注为主,与天子无关的人记录相对较少。
要想搞清楚张喜的事迹,就要走访相关的人员,收拾资料。
张喜这几年东奔西走,曾去太原,也曾去益州,最后死在出使山东的路上。行程近万里,没有半年时间,很难收拾完整。
听完蔡琰的理由,刘协笑了。
“令史虽不掌兵,却精通缓兵之计,甚善。”
蔡琰面红耳赤。“陛下,臣所言句句属实。著史当以实,不能道听途说。当年太史公著史,不仅参考宫中档案,足迹更是遍及天下。”
“你不会是想沿着张公的足迹走一圈吧?”
蔡琰眼珠一转。“若是可以,臣愿意。”
刘协身体前倾,盯着蔡琰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令史,你长得很美。”
蔡琰一愣,身体下意识地后仰,尽可能离刘协远一些。面对刘协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她诧异之余,又心跳加速,结结巴巴地说道:
“陛……陛下,何……何出此言?”
刘协坐了回去,挥了挥手。“既然你长得很美,就不要想得太美了。你出去采风,留着朕挨骂?想都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