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得了唐姬的支持后,刘协随即派人去召杨奉。
刘协命侍从虎贲都留在塬下,打算单独与杨奉会面。
特殊时期,当值的虎贲郎身负护驾重任,不敢大意,又不敢违逆天子口谕,只能向上司报告。
虽说杨奉官居兴义将军,但他出身白波贼,不久之前还是李傕的旧部,万一想对天子不利,坏了天子性命,这责任谁担得起?
光禄勋邓泉接到报告,吓得脸色发白,匆匆赶来,苦劝道:“陛下,家累千金,尚知坐不垂堂。陛下万金之躯,奈何以身犯险?”
看着神情惶急的邓泉,刘协笑了笑,伸手轻按,示意邓泉稍安勿躁。
邓泉虽然没什么能力,只是凭家世和资历一步步混到光禄勋这个职位,却是个忠臣。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好像在不久后的战斗中以身殉职了。
在无数人离心离德的时候,这样的人值得珍惜。
“邓卿,毋妨。”刘协含笑说道:“杨奉虽是武人,出身又不佳,却还有羞耻之心。他既不肯与李傕同流合污,力战护驾,击退郭汜,又如何能有不臣之心?”
“陛下……”邓泉急得满头大汗,花白的胡须颤抖,嘴唇哆嗦了半天,咬牙道:“恕臣不敢从命。若陛下必欲如此,请先免臣职。”
刘协早有准备,看了一眼坡下的郎官们。
这是一群服饰略显浮夸,神情却颇显颓丧的虎贲郎,人数不多,但精气神却差得令人发指,战斗力更是负数。真要是杨奉想弑君,指望这些人来保护自己,无异于缘木求鱼。
想在这个乱世活下去,他需要一支真正能战斗的军队。
精兵简政,就从身边的虎贲、羽林开始。
“邓卿,虎贲、羽林之中可有武艺精湛的勇士?”
邓泉一时茫然,不知如何应对,身边的属吏见状,说道:“陛下,虎贲王越就是天下闻名的剑客。”
刘协微怔。
大剑师王越就在虎贲之中?
这可是个意外之喜,开局就捡了一个宝。
他当然知道王越,但之前的刘协却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他还以为王越已经不在人世了。
居然还只是一个虎贲郎,真是明珠蒙尘。
“那就让王越来吧,有他一人足矣。”刘协正中下怀,顺水推舟。
见刘协不再坚持独自见杨奉,邓泉也松了一口气,态度缓和了很多,却还是不肯从命。
“陛下,王越剑术虽高明,还是势单力薄,不足以护得陛下周全。臣昧死,敢请陛下为天下万民计,收回成命。”
刘协皱起了眉。“邓卿,朕这是召见大臣,又不是迎敌,何必如此?”
邓泉坚持道:“杨奉本是白波贼,又依附李傕多年,反复无常。此等匹夫,用之则可,不足以称大臣。若陛下以为臣荒悖,出言无状,不妨召三公议事,以示慎重。”
他顿了顿,又大道:“臣以为三公德行深厚,名重天下,堪称大臣。陛下当信之,用之。”
刘协心中苦笑。
自己刚才一言不慎,把杨奉当作大臣,刺激了邓泉。
大臣即重臣,不是什么人都配称的。
夫子说,必也正乎名。一旦关乎名分,这些读书人的战斗力立刻爆表。邓泉犯了书生意气,还真拿他没办法。
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和大臣发生冲突可不是明智之举。
刘协看向邓泉身边的属吏。“单打独斗,王越比之杨奉如何?”
属吏有些犹豫,看看邓泉,又看看刘协,结结巴巴地说道:“想来……应无大碍。”
“既然如此,那就让杨奉一人来见朕,其他人都留在塬下,如何?”
邓泉觉得有理,转身又和属吏商量了一番,确认王越足以应付杨奉,这才命人去安排。
时间不长,王越来到刘协面前,躬身行礼。
王越大约五十出头,身材高大,却谈不上威猛,只是气度沉稳,眼中有神,自有高手风范。
“听邓卿说,你习剑多年,打遍洛阳无敌手?”刘协兴趣盎然地看着王越,越看越欢喜。
当皇帝还是有福利的嘛,大宗师在我面前也要低头称臣。
王越有些诧异,迟疑了片刻,说道:“回陛下,邓君谬赞,臣愧不敢当。洛阳游侠数以万计,其中不乏用剑高手,臣虽习剑多年,挣得些许薄名,也不敢妄称无敌。”
刘协虽然有些意外,却不失望。王越要是真敢自称无敌手,那他反倒要小心了。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哪来那么多天下无敌。
闪电五连鞭么?
刘协看向其他的郎官。“除了你之外,诸署中还有哪些人身手好的?”
王越略作沉吟。“河南人史阿,从臣学剑数年,略得臣法。”
刘协心中一动。“朕这年纪,还能学剑吗?”
都说每个男人心中都有一个大侠梦,如今真正的剑侠就在自己面前,自己又想做个马上皇帝,学剑岂不是顺理成章的事?
“当然可以。”王越不假思索的说道。他上下打量了刘协两眼。“陛下虽瘦弱些,但身材匀称,天资过人,若能用心学剑,不出半年,必有小成。”
“是吗?”刘协转头看着王越,眼中带笑。
“陛下面前,臣不敢妄言。”王越诚恳地说道。
刘协点点头,把这事放在了心上。转身和邓泉商量,将王越和史阿调到身边来。
有这两个顶级剑客随身保护,朕的生存系数能提高不少。
邓泉有些勉强的应了。
——
杨奉打算进攻段煨,夺取段煨的地盘,眼下正在做战前的准备。
听说天子召见,杨奉以为天子愿意下诏书了,很快就兴冲冲地赶来了。
数十骑簇拥,奔驰而来,在塬下停住。战马知嘶,马蹄蹬踏,踢得黄土乱飞,烟尘四起。
塬下的虎贲、羽林如临大敌,纷纷列阵,将手中的勾戟、长铩对准杨奉等人。
杨奉勒着马缰,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打量着虎贲、羽林,神情不屑。
“陛下何在?”
看着部下的无能表现,邓泉脸上发烧,一时怒起,推开护在身前的属吏,走上前,大声喝道:“杨奉,此乃乘舆所在,岂能容你放肆。速速下马!”
杨奉撇了撇嘴,冷笑一声,轻踢马腹,绕着邓泉转了两圈。
“不意光禄勋如此英武,倒是杨某看走眼了。早知如此,当初在新丰就不必那么拼命。有光禄勋和这些虎贲之士守在陛下身边,郭汜虽勇,能奈陛下何?”
邓泉面皮发烫,神情尴尬。
杨奉冷笑一声,接着又道:“又或是当日郭汜偷袭,光禄勋一时无备,这才落了下风。如今形势不同,光禄勋准备充足,不惧强敌,自然也就不需要杨某出力。既然如此,那杨某就不必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告辞!”
说完,一圈战马,转身就要走。
马尾一甩,扫在邓泉脸上。马蹄踢起尘土,撒了邓泉一身。
随从骑士们也挥舞着马鞭大呼小叫,有的甚至故意策马冲撞,吓得虎贲郎们连连后退,狼狈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