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数小时前。
白思思的电话打程仞手机里时, 唐亦正在成汤集团总部开会。
程仞从敲门到入主会议室,中间连5秒的空档都没留,被打断发言的高层露不悦:“程特助, 我们这——”
“抱歉,事态紧急。”
程仞目不斜视地走过,这位成汤集团内以“笑狐狸”著称的特助今天表情严峻,平常总也带笑的眼此时在却冷光镜片后透着锋利。
他停到会议桌主位的唐亦身旁, 俯身低:
“白思思打来电话,林小姐今天在北城大学结束讲座后失踪, 有目击学生确定见过林小姐入地停车场, 芳景团的司机没有接到人。”
“——”
唐亦眼神停滞。
会议室里其他人离着远, 听不到这边交谈,他们只得见在程仞弯腰后的一两句话间, 原本神色懒散的常务副总突然僵在椅前。
又几秒后,人眼神在濒临爆发的躁戾里活过来。
他起身, 径直往外。
程仞没想到唐亦听完消息以后竟然没有任何情绪的质性外泄,愣了一才连忙直身跟上。
垂眸时他见唐亦攥在手里的件夹——在会议桌旁拿的, 忘了放——硬塑的材质,此时却像脆弱的纸张,被人的手攥出扭曲的褶皱。
像某种爆发前的讯号。
程仞在心底祈祷了两句, 庆幸会议室里这群是见惯了疯脾气的, 没一个在这时候不知死活地阻拦。
一路直到停车场。
程仞自觉上了驾驶座,车厢内, 唐亦靠在后排无坐着。空气死寂得叫人窒息, 程仞屏息,一没敢多出。
大约两钟后,后排传来沙哑嗓音:“报警了么。”
“已经报了, 失踪时间太短,受害倾向认定不足,目前只有白思思方疑似多次被跟踪的主观口述,无客观迹象很难立刻立案。”
“她的电话呢。”
“无法拨通。”
“……”
唐亦拿出自己手机,拨出一串号码。没几秒对接通了,唐红雨的音懒洋洋地响在对:“又干嘛?”
“青鸦失踪了,她的手机是冉家定制,冉风含一定有办法定位,你找他。”
对沉默数秒,音抹掉慵懒妩媚:“二十钟内给你。”
电话挂断,唐亦抬眸:“虞瑶在哪儿。”
“城东影楼,”已经准备好的程仞在平板上一划,定位设为导航目的地,“十五钟后到。”
“……”
虞瑶在的影楼正是之前林青鸦拍摄宣传照的家,唐亦从正门来后都不必引导,径直走向他们的电梯间。
前台愣了才反应,小跑过来想拦:“两位先生,你们有预约吗?我们这边——”
她话未落,程仞手里的名片已经递到她前了。
甫一清“成汤集团常务副总”几个字,前台小姐手一抖,二话不说回到前台,给他们经理打电话了。
唐亦直接到摄影棚层。
虞瑶在6号区,唐亦掀开遮光布闯时,闪光灯正巧一亮一灭,曝光效果顿时惨不忍睹。
摄像机后摄影师懊恼回头:“谁让从这儿来的?不知道正在拍摄吗?”
话刚说完,摄影师对上一双阴沉骇人的眼。兴许是眼神在太可怖,漂亮的美人脸也被衬出一副厉鬼相,摄影师被吓得手里一抖,差点把手里吃饭的家伙摔了。
不用程仞递名片,在唐亦无表情地走来前,他已经忙不慌躲到一旁了。
虞瑶的表情没比摄影师好到哪儿,她无处可躲,很显唐亦是冲她来的:“唐…唐先生,您这是?”
“她在哪儿。”
唐亦音沙哑得厉害,色苍白,眼神又黑又沉,颈前条刺青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虞瑶被吓蒙了,颤着软在拍摄用的凳上:“她她她?林青鸦吗?我我上次酒会以后没见过她啊……”
唐亦没说话,近一步,几乎要迫到虞瑶身前,这样近的距离却无半点旖旎,双眼里的情绪只给了虞瑶想爬着也要逃开的恐惧。
可惜她在腿软得厉害,一公的距离都挪不走,只能带着哭腔往后缩:“唐先生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我我真的不知道林青鸦在哪儿……我知道您和她认识,我犯不着招惹她啊,我还要在北城里待的。”
程仞还真怕唐亦在此时的状态做出什么失控的事情来,此时快步上前,低开口:“拍摄状态不像做戏,她说的对,应该不是她。”
“——”
唐亦垂在身侧的手攥成拳,指节被他自己折磨出咔咔的轻响。情绪压抑到极致,他身体都绷得微栗。
在虞瑶惊恐的目光里,唐亦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情绪被他一点点压回,他眼眸里描上血丝,克制着转身往外走。
在唐亦要踏出摄影区时,身后软在凳里的虞瑶终于从仓皇中回过理智,她颤问:“林青鸦……找、找不到了吗?”
程仞表情一,回身:“虞小姐有听过什么风吗?”
虞瑶眼神挣扎了几秒,最后还是咬牙开口:“之前的开机酒会上,我跟着林青鸦出,见着个叫徐…徐远敬的人了……后他来找过我,问我想想不想报复林青鸦,他让我把林青鸦引出——我拒绝了!我绝、绝对没有参与!”
唐亦在听见徐远敬的名字时已经僵住身影,他转向程仞:“我让你处理好他。”
程仞也不可思议:“我当时亲自送他们上的飞机。”
“他怎么会出现在北城!?”
程仞脸色难:“一定是有人暗中援手,否则现在的徐远敬势单力薄不可能瞒得过我们的人——我立刻查。”
“我、我可能知道。”
虞瑶在旁边颤巍巍地举手。
唐亦目光横扫过来,吓得她立刻一栗:“上回徐远敬来找我的时候说、说过,他背后有、有唐家的人,让我不用担心事后……”
程仞色陡变,转向唐亦。
唐亦眼神有一两秒的空白,然后蜂拥欲爆发的情绪仿佛顷刻被冲刷干净,他连气息都平静来。
“邹蓓。”
薄唇微,唐亦慢慢念出个名字。
他没表情地转身,朝外走。
程仞脸一抖。
他跟在唐亦身边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么害怕过,没理由他是知道——此时唐亦这个平和得好像无事发生的模样状态,才是真正的疯了。
现在的唐亦什么都做得出来。
程仞立刻要追上,人却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不用你跟。”
“唐总——”
“送她警局录口供、立案、追踪定位徐远敬。唐红雨边有消息,我会通知你。”
“……”
唐亦的安排清晰、理智、高效,甚至全。可越是这样,在这个关头程仞越觉得可怕。
唐亦甚至好像也想到他在想什么。人停住,没转身,音像是笑了一:“你放心啊……找到她之前,我什么都不会做的。”
“是,唐总。”
程仞只能低头应。在个身影离开前,他轻补了一句。
“林小姐还在等您呢。”
“——”
唐亦身影轻晃了,然后他一言不发地走出。
邹蓓现在的住处是唐亦安排的,在唐家在北城的一处别院。别院里里外外都安排了唐家的安保队,邹蓓平常哪儿也都有人跟着,一举一都会向程仞边做汇报总结。
这也是她从唐亦儿换回来的自己留在国内这个结果的必要条件之一。
邹蓓前已经很长一段时间睡不好了,精神和身体状况都很差,昨晚倒是奇迹般的一夜好眠,醒来没记得半点梦。
唐亦来的时候,她正仰在院里的躺椅上,晒天边上将落的夕阳。
“我什么都不知道,”她倒是坦荡,没用唐亦问,甚至没等唐亦走到前说完了,“我确顺手救了徐家个破落二世祖一把,也是顺手,他做了什么、怎么做的,时间地点,我全都不知道。”
副坦然淡定的模样,和之前在唐家或是在唐亦前撒泼的样判若两人,让人不出孰真孰假。
唐亦无所谓。
这一张张人皮是人是鬼,他从来不在乎。
于是邹蓓着,唐亦无走到她对,伸手拉过一张椅坐了。他好像比她还不着急,拎过她躺椅旁的圆桌,拿起茶壶往空杯里倒了一杯茶。
唐亦把茶一口喝尽。
邹蓓僵住笑:“你——”
“嘘。”
唐亦懒耷着眼,没表情也没她,只噤了她的话。
邹蓓放松的后背慢慢绷直,她瞪大了眼睛唐亦。
唐亦没她,可不该是这个样的,他应该发疯、要掐死她、又投鼠忌器、因为他该知道她可能是唯一一个能准确告诉他林青鸦在什么地方的人。她知道自己只要抓着林青鸦的把柄,这个无所顾忌的疯能全凭她掌控,她算叫他跪他也会毫不犹豫,她可以把全部的耻辱还给他。
可没有。她想象好的事情,一件都没有发生。
无的死寂里时间滴滴答答过,邹蓓只觉得冷汗开始慢慢渗出毛孔,在衣料里手心里,刺得她发痒,然后浑身发冷。
在她脑海里的根弦要绷到最大承受力的时刻,仓促的脚步突然从回廊响起。
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停在唐亦身旁,俯首说了什么。
邹蓓紧张得攥起手,到此时她才发现手心已经一片冰冷的潮湿。
她顾不上,死死盯着唐亦。
唐亦仍没什么情绪,他听完人说的话,从对方手里接过一个平板,慢慢滑开。
到此时他才掀起眼皮,眸里透着阒然的漆黑。他把平板放到邹蓓前:“三钟前,唐赟的主治医到你儿的病房里。”
“——!”
邹蓓瞳孔猛地一扩,她抖着手想拿个平板,紧接着又攥住。
她僵硬地笑:“不,不可能,你一定是在吓唬我。他又不在国内,你不可能碰得到他。”
“是么。”
“……”
邹蓓终于没忍住,视线飘,落到个平板上。
镜头是单向在线的,个她认识的唐赟的主治医站在床边,她还在植物人状态的儿沉睡在床上。
邹蓓头皮都炸了,扔了茶杯捧起个平板,做得精致的美甲死死地扣在平板边缘:“不可能——不可能——你要让他干吗?让他滚!离他远点!”
她歇斯底里了好几秒,才想起什么,瞪着吓人的眼向唐亦:“你想都别想!你这是违法的!你敢他试试!?”
“你把他放到国外,最大的好处在这儿了,”唐亦线轻懒,“真好啊,是个金钱至上的国家,利益主宰一切,在儿做一伤天害理的事情的时候,你甚至不需要违法。”
邹蓓脸色惨白:“你什么意思?”
“要给唐赟做这种生命体态维护的设备和医护人员都是天价,你的资金流来源于边的一个……慈善基金会,是吧?”
唐亦终于放茶杯。
“很不幸,个基金会今天午恰巧出了问题,账户入冻结状态——边的主治团队缺乏资金供应,已经准备停止治疗了。”
邹蓓僵睁了眼,如坠冰窟:“我有钱……我有钱!不能停、不许停!”她慌得从躺椅上翻来,跪瘫在地上,却顾不得爬起来,膝行着跪到唐亦前。
女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目可憎又可怜:“唐亦,唐亦他可是你弟弟啊唐亦,你在这世上可这么一个弟弟!你不能杀他啊!”
“杀?”唐亦薄唇轻扯了,却不近笑,他从椅里站起来,俯身,“别乱说话,是你个植物人儿没钱治疗,和我有什么关系?”
邹蓓哪里还听得,她只死死拽着唐亦的裤脚,泪俱。
“我求求你,我求你了唐亦,别拔管,别——别他我求求你了!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我错了我也不敢了你放过他好不好他是无辜的啊唐亦——”
“他无辜?林青鸦呢!”
唐亦陡然爆发了,一嘶哑吼得邹蓓吓懵了,蜷缩起身体惊恐地仰他。
然后邹蓓回过神,眼泪,她回头了一眼躺在脚边的平板,颤着手拽唐亦的裤脚:“我我真的不知道林青鸦在哪儿……都是徐远敬、都是徐远敬一个人策划的啊,我只是给他提、提供资金,其余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放过唐赟好不好,求求你放过——”
唐亦狠狠甩开她。
他表情重新回到冷淡,像种能把人撕碎的骇浪被压回平静死寂的海。
他抬头望向院角落,音冷漠。
“拔了吧。”
“是,唐先生。”
“……!”
邹蓓嘴唇上最后一丝血色也抖没了。
“烂尾楼!”在角落的人拿起手机前,邹蓓终于音喑哑地喊出来,“我知道他一直藏在城郊一座烂尾楼里!”
喊完以后她扑向角落里的个人,泪水使她神色狰狞:“剩的我不知道了!我只知道这个你们算杀了我我也不知道了啊!”
着个佝偻在地上的歇斯底里的疯女人,唐亦眼神冷漠,他用双冰块似的眸了地上的东西很久。
直得旁边保镖都忍不住头皮发麻地避开视线。
眼神不像人,不像在人。
直到一电话铃惊醒。
唐亦僵垂着手,从裤袋里拿出手机,放到耳边。
唐红雨:“查到了,定位在北城城郊的道路旁,应该是行驶中途有响铃被慌忙扔的。”
唐亦:“定位发给我。”
唐红雨:“冉家也要帮忙找人,你儿还有什么讯息?”
唐亦阖了阖眼,哑:“绑她的是徐远敬,他的落脚点在城郊的某处烂尾楼里。”
唐红雨语气一沉:“前年家房地产大户出事,北城郊区外圈里么多因为协议纠纷、权责不导致的烂尾楼,全都要找?”
“沿着手机定位延伸出的条道路,途经全查。”
“…我知道了。”
同样的讯息和指令唐亦也发给了程仞边。
他挂断电话后,冷眼向地上挂着残泪死死抱着平板的邹蓓。个女人察觉什么,又恨又畏惧地向他。
唐亦冷漠地收回视线:“带她警局吧。记得,是我们辅助办案找到徐远敬的共犯,不是她自首。”
“是,唐先生。”
两名保镖上前,架起地上的邹蓓要往外走。
在此时,已经情绪爆发得僵硬麻木的女人眼珠了:“刀。”
两个保镖一停。
唐亦回眸,冷冰冰地她。
邹蓓慢慢扯起嘴角,混着满脸的鼻涕眼泪和花掉的淡妆,露出一个扭曲的微笑:“徐远敬带了刀,还是管制.刀具。”
唐亦眼瞳轻缩:“你想说什么。”
邹蓓眼神瞟,落到个放茶壶茶杯的圆桌上:“有个抽屉,里放了一把水果刀,我这儿可没有管制.刀具,只能帮你这么多了。”
“——!”
保镖脸色一变,表情难地把邹蓓往外拽。
邹蓓嘶哑的笑传回来:“一定要防身用啊!”
“……”
院里死寂数秒。
有人在圆桌旁慢慢蹲来,拉开抽屉。
原木色间铺着雪白的绢布,白得刺疼他的眼睛。布上躺着一把安静的、泛着冷光的刀。
唐亦垂手,慢慢握过。
【毓亦。】
唐亦的指腹蓦地颤了。
他眼神一恸,在握上前紧紧攥住手。僵持许久,唐亦重重地甩上抽屉,他起身拿出手机。
“程仞。”
“准备一把伸缩刀、一个血袋。”
如唐红雨所说,北城城郊外的烂尾楼很多,算有支被抛弃的手机的定位排除了一部,剩的排查工作量依然很大。
立案后可调的警力和唐家和冉家能用上的人力全都散出了,在通过监控排除缩小的范围里一一地毯式侦查。
唐亦最早出发,也开在最前。夜幕笼罩的这片城郊漆黑荒芜,行车稀疏,半晌都不见过一辆。
唐亦从接到消息后滴水未,身体仿佛已经忘记了这种需求。他目光在黑夜里掠过一片片影上不知疲倦地划过,然后寻找一片。
直到某片低矮的楼影儿,远远映他眸中。
刹车一点。
唐亦眼神里情绪狞,他死死盯着片矮楼。没什么迹象证她在这里,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逼得他呼吸紧促。
方向盘慢慢转过。
顺着片快要埋没荒草里的自开土路,唐亦关了车灯,开向片矮楼的影。
剩最后一两百米时,唐亦停车。隔着车窗,他见不远处的蛰伏在夜色里的一辆包车。
和疑似徐远敬开走的辆非常相像。
唐亦将车熄火,车。
他在黑夜里无靠近座矮楼,然后听见徐远敬的音。
然后是一个脆弱的轻。
“…你为什么要绑我?”
唐亦在夜色里陡然一僵。
他紧咬牙才摁住了冲上的本能,他强逼着自己一点点无地退后,直退到片半人高的草丛中。
唐亦摸出随身的手机,将定位发给程仞,然后他调成静音,拨通了唐红雨的电话。
对几乎立刻接起:“你边——”
“我找到她了。”
唐亦阖了阖眼,哑说。
唐红雨似乎被哽了一,没能第一时间说上话来。
唐亦没等她:“定位发给程仞了,我拖延时间,警察很快到。”
唐红雨呼吸一紧:“你要干吗?警察之前你不要轻举妄!徐远敬现在已经疯了,他没什么好失的了你和他不同!”
唐亦感觉自己一定是太累了,他竟然还能很轻地笑了一,“也没什么不同。”
“唐亦——”
“嘘,别吓着她,”唐亦轻,“我办公室保险柜,密码0306,里有我的遗嘱。”
唐红雨头皮一麻:“你他妈跟我说这个——”
“我要是没出来,你欠我的,都归给她。”唐亦第一次这么低气地和唐红雨说话,“当我求你了,这辈护好她。如果有辈……”他笑了一,“希望有吧。”
“唐亦!”
在唐红雨吓出哭腔的音里,唐亦挂断了电话。他把手机扔在原地,独身朝夜色里的矮楼走。
野地里的草恣意生长,长得及腰,从他身旁拂过。
野草像他。
从泥里长大,污脏,卑贱,心头脓血都是黑的,偏偏渴望天上雪白的小菩萨。没够来多好,离她远点多好,她也不用受今天的惊慌和磨难。
她该多害怕。
如果人真的有辈……
他想当个普通的正常人,干干净净,不疯不癫,然后找到她。
一定要找到她。
“毓亦——”
唐亦骤然停身。
沉默几秒,他伸手扶上空洞的窗台。
……
……
徐远敬怎么也没有想到,唐亦会这么快出现在他前。按照他的计划他们会见,绝不该是现在。
他还什么都没做、还什么都没准备好。
徐远敬又气又恨,又对这个疯有种仿佛已经深植骨里的怕。
他攥紧了手里一直握着的匕首,挤出个笑:“我本来打算天打电话给你的,你这么早来干吗,急着找死?”
“对,我来找死。”唐亦朝他们前走过,“来,杀了我。”
“你别!”
徐远敬吓得手一抖,迅速地把匕首横到林青鸦的颈前。
他音颤哑,目眦欲裂。
“你过来、过来我划开她脖!这荒郊野外,大罗神仙也救不回她!”
唐亦迈出的腿僵停住。
徐远敬一愣,然后握着刀大笑起来:“多稀奇,唐家的疯狗竟然能这么听话?我真开眼界!这都得多谢你啊林青鸦?”
徐远敬俯身,用刀恶意地拍了拍林青鸦的脸颊:“瞧瞧我们的小观音,终于不是个干净清傲得一丝尘土都沾不得的样了?你说你喜欢这么个疯,你是不是傻?他有什么好、他不跟我一样是个垃圾?哦不——”
徐远敬直起身狂笑:“他还不如我!他是个克全家还克你的疯啊!要不是他,你会被我抓来吗?啊?!”
“……”
林青鸦眸轻颤,然后她阖上眼,眼泪从她睫睑间挣出又滚。她咬着唇不让自己出,只朝前轻摇了摇头。
唐亦跟着红了眼眶:“别哭,也别怕,我会救你的。”
“救?你拿什么救!”
烛光打在徐远敬的脸上,衬得他五官加扭曲狰狞,他手里的刀紧紧贴在林青鸦的脖颈前,一条浅浅的血痕已经划现。
唐亦强迫自己从林青鸦的脸上抬起视线,他望着徐远敬,眼神冷来。
“我自己。”
“你、你说什么?”
“我拿我自己的命,救她,你要吗?”唐亦低平静地问。
徐远敬愣住。
林青鸦在栗然里还是等到了这个她最怕的答案,她终于放开咬得发白的唇,几乎颤不成:“唐亦,你答应过我……”
唐亦垂眸轻笑,“抱歉啊小菩萨,我要食言了。”
他眼皮一掀,点温柔褪,他冷冰冰又讥讽地望着徐远敬:“废物才举刀向弱者。我把命放在这儿,你都不敢来拿吗?”
徐远敬从怔愣里回神,他狞笑起来:“对,我不要,废物怎么了?我是个废物,不然会被你一条疯狗逼到这个境地吗?激将法对我没用!你别做梦了!”
唐亦眼神阴沉黯,唇角却勾起来,他漠然地睨着徐远敬:“我是不该高估你的胆量。”
他手伸向后,从腰间摸出了一把带鞘的刀。
徐远敬吓得一栗,嘶问:“你要干吗!?你不怕我杀了她吗?!”
唐亦轻笑起来:“我帮你决心啊。”
“什么、什么决心?”
唐亦拔掉刀鞘,随手扔在地上。烛光的照影模糊,落到刀上,还是反起刺眼的光。
徐远敬咽了一口唾沫:“你到底想干、干什——”
“…唐亦!”
林青鸦杏眼蓦地睁圆,无边的惊恐一瞬间把她淹没,她音用力到近喑哑,仿佛都忘了颈前的刀,不要命似的向前,吓得徐远敬一把将她摁。
回过神的徐远敬一边警惕唐亦一边气急败坏地掐着林青鸦的颈:“你他妈不要命了啊?!”
林青鸦却没他。
茶色的眼瞳满噙着泪,模糊了她全部的视线,她一边努力想清他,一边多的泪无法克制地涌出来。
林青鸦哭得哑:“唐亦,我求你,不要……”
唐亦跟着眼眶通红,他咬牙着林青鸦,又恶狠狠地瞪向徐远敬:“你不是怕我吗?我说了把命放这儿,不用你手,我自己来。”
“唰。”
徐远敬都没来得及反应的工夫,眼睁睁地着把闪着寒光的刀刃抬起来,直直地插向唐亦自己的胸膛——
噗呲一。
鲜艳刺眼的红色在他白色的衬衣上显露,然后扩散。
道修长的身影僵了两秒,慢慢跪俯,倒地。
闷响后,空气骤寂。
什么音都没有了。
偌大的空旷的烂尾楼里,死一样的安静。
林青鸦仿佛失了魂,一不地僵在椅前,一点息都没有。
徐远敬顾不得她了,他兴奋又害怕,慢慢从林青鸦颈前放手和刀,小心翼翼地走向道身影。
越走近,他见水泥地上,鲜红的血慢慢扩成一滩。
徐远敬音都扭曲,又愉悦又恐惧:“死了?这疯真真的死了?林青鸦你见了吗?我可没杀他,他自己杀了他自己!和我没关系哈哈——呃啊!”
徐远敬嘶未歇,凑过踢具“尸体”的脚突然被钳制住,跟着狠狠一绞。
“尸体”的双长腿把他直接绞倒在地。
徐远敬脸朝地摔,砰的一,门牙上剧痛,疼得他一凄厉的惨叫,在地上佝偻成虾。
他还没忘,从血糊的泪里含恨抬头:“怎么可能!我见你——”
唐亦从地上撑起修长的腿,眼神阴戾,他拽开衬衫扣,扯掉里缠着的血包,露出冷白色的胸膛。
完好无损,连一丁点伤都没有。
“魔术刀,你没见过?”
唐亦把刀撇到徐远敬脸上。
凉冰冰的刀柄砸上来,弹开,在门牙磕落的麻木里已经增加不了几疼,只让徐远敬感觉到灭顶的耻辱。
他死死盯着唐亦,握着匕首从地上起身,直直扑上:
“唐亦!!”
唐亦几乎没费什么力,阻截住双握刀的手。刀尖被抵在上空,唐亦压着刀柄和徐远敬的手,垂眸他的眼神像路边的垃圾堆。
多的,已经压抑折磨了他无数刹的疯狂从他眼底翻覆出来,唐亦低眼睥睨着徐远敬。
他轻:“你怎么敢碰她。”
“——”
徐远敬狠狠一颤。
“警察!!”
“警察!把刀放!!”
步喧杂。
无数射灯一样刺眼的光凶狠地晃徐远敬的眼睛里。
徐远敬深吸了口气,咬牙笑:“我不了你,你也别想我——警察都来了,你能怎么样?我都没伤到林青鸦、大不了关三年出来——我还他妈是条好汉!”
“是吗。”
耳边有人低低地笑了。
一种莫名的恐惧浮上徐远敬的心头。不等他反应或者后退,感觉阻遏在自己手腕的反向力突然归零—— p>
相搏的单向力,是徐远敬自己都收不住的惯性。
直向冷白的胸膛。
“噗呲。”
这一无比近,无比真。
腥气的血飞溅起扑在他脸上,滚烫灼人。
巨大的惊恐里徐远敬只想扔开刀转身辩解:“不——”
不是我杀的!!!
“砰。”
枪响起。
黑暗将尽。
徐远敬的身体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他倒。
最后一隙里。
他听见个濒死的疯却笑了。
“一起地狱吧……别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