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行的掮客很快就回过神来,对着李文柏说道,“李公子瞧瞧这院子,是不是幽静非常,自带水井也方便的很。”
李文柏听着掮客的话,看着宅院,院里种植着花草树木,空气也格外清新,甚至就连在外人看来是缺点的偏僻,在李文柏的眼中也变成宁静,总之就是怎么看都觉得好,便笑着点头。
掮客不多打搅,言明有事要先行一步,临走前鬼使神差多说了一句,“若是住得好了,公子愿意买下也是好的,到时候还可以找小的。”说完了之后又觉自己说的多了,租住是五银子一年,李文柏的衣着哪儿像是买得起的人?
李文柏并未多想,点头说道,“这是自然。”他也满意这掮客的效率与行事的利落。
等到掮客走后,李文柏简单收拾了屋子,等到夜晚的来临,不点火烛,静静的躺在床上。
无尽的夜色之中,李文柏很快就睡了过去。
当晚,李文柏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衙内出身,纨绔公子,锦衣玉食好不快活,但是伴随一声鸡鸣梦醒了,睡着的是硬板床,盖着陈旧的铺盖。
揉了揉脸颊,让自己清醒了一下,梦依旧是梦,没有任何差别。
昨日里又是骑马又是折腾宅院之事,原身日日苦读,缺乏锻炼,李文柏身上难受的感觉自己要散了架,幸而昨日里已经料到今日的情形,打好了水,换好了衣衫,用清水漱口,咬了一根杨柳枝,纤细的毛蘸青盐刷牙,刷好了之后,活动一番身子骨,到了房间内里拿出昨个儿买好的硝石。
迎着旭日,李文柏双眼紧紧的盯着院子内的水缸。
硝石制冰的方法可以说是简单到了极点,利用的是硝石溶于水会大量吸热的原理,把硝石放在水缸里的铜器之中,再装一缸清水,将大半的硝石在小槽内溶于水。
硝石溶于水的过程会将所有温度全部吞噬,最终化水成冰。而现在,李文柏面前的水缸,已经升起了一道道白雾,李文柏的手放在白雾之中,感受着丝丝凉凉的冰气,心情愉悦的眯起眼。
随着时间流逝,水缸之内,硝石以极快的速度吸取热度,温度不断下降,大约半个时辰左右,一缸清水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晶莹透体的冰。
看着这一幕,李文柏满意得点点头。
就这些冰,或许对于现在而言,就是一座银山。
还是那句话,物以稀为贵。这一缸冰块的制作成本不值钱,区区几两银子,但是如果拿出去贩卖的话,至少能换来数倍的价格。而且硝石制冰,其中硝石可以反复利用。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还为时甚早,唯有换成钱了,它才是落到了手里实实在在的好处。
既然冰已经制作好,李文柏又没有地窖保存,自然要赶紧将其售卖出去,
李文柏行事胆大心细,先用昨个儿傍晚买的草席把水缸细细裹好,手摸了摸草席,果然只是感觉到一丝凉气,
随后,他马上去车马行租了一辆牛车,这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同时跟着来的,还有一位老汉,老汉姓王,熟悉的人都叫他王老汉。
读书人租用他的牛车?王老汉心中有些新奇,乐呵呵地赶着牛车,也不好奇李文柏要作什么。给钱就行,其他的跟他有什么关系。
来到李文柏居住之地后,老汉驾着牛车在门外等待,过了一会儿,见着李文柏从院子走出,“能不能搭把手帮?”
“哎!”听到招呼,王老汉应了下来,走进了院子,看见草席裹得严严实实的水缸。
李文柏见着老汉上前准备推水缸,心中尴尬,前世他虽说是个技术宅,却从没有疏于锻炼体魄,但是这大齐李文柏的身体瘦弱,根本就没什么力气,水缸加上水缸里的冰块,上百斤的重量,根本就不是他可以推动的。
一个大男人,连一百多斤的东西都弄不动,他已经从李家脱身,身上的酸疼削减些就准备开始日日锻炼。
王老汉人老成精,不用李文柏言明看看眼前的形势,便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在他看来李文柏推不动实在是很正常,因为李文柏是读书人,哪儿有读书人做重活的?
这就是世界差异的不同,李文柏看来一个男人连一百多斤的东西都弄不动,十分丢人,但王老汉看来李文柏乃是读书人,不会干粗重活才是应该的。
王老汉上前帮忙,李文柏在旁边搭了把手,几下的功夫便将一缸子的冰块全部弄上了牛车。
由于李文柏把水缸裹得严严实实,王老汉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只是感觉死沉死沉的。费了半天的劲,虽说不能说累,也出了些汗。
终于将水缸弄上去,李文柏不由松了口气,随后对着王老汉万般感谢。
而王老汉则客气的摆了摆手,示意不用谢,有些奇怪的问道,“这缸里究竟是什么东西?比我平常干活背的东西还重。还凉飕飕的。”
李文柏用草席裹住,他仍能感到丝丝缕缕的凉气,老汉没有想过冰块之事,只是心中纳闷。
对此李文柏只是笑了笑,并没有给王老汉多做解释。
王老汉也只不过是随口一问,见李文柏没有回答的意思,就坐上了牛车,准备赶牛。这般重的水缸,也难怪这个后生要用牛车了。
李文柏坐在马车上,背靠水缸。他用草席裹住一来是为了保温,不让冰块太快融化,另外则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他孤身一人,这一缸冰就是钱,他得防备着些。
很快,王老汉驾着牛车,拉着李文柏和水缸向着闹市而去,白日里的乐平县,依旧热闹。
在街道的尽头,李文柏和王老汉出现在此,由于不清楚行市的规矩,因此李文柏只能选择在人流量较少的地方进行售卖冰块。
毕竟每个地方都有着自己的潜规则,个人有着个人的地盘,都是早已划分好的,特别是闹市中心,要说没人掌控街道,李文柏肯定不信,所以为了避免麻烦,李文柏才特意找了这么个偏僻的角落。当然,他选的地方,也是县里大户常常出没的地方。
牛车在这停一下,王老汉感觉到有些奇怪,这是要卖东西?李文柏一个读书人怎么也会选择来买东西,在这种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年代,哪个读书人不是在家里埋头苦读,准备一鸣惊人。
虽然十分疑惑,但是王老汉识趣的没有多问,毕竟李文柏现在就属于他的雇主,王老汉现在不过相当于一个长工,哪有资格多管顾主的闲事。
两人就这样在街角等候了起来,炎热的天气,将王老汉的皮肤都晒得通红,有心想找个阴凉之地,但是见李文柏这个雇主依旧一直在这儿,王老汉也不好自行离去。
李文柏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流,眉头也不由紧皱了起来,并非是李文柏脸皮薄,不懂宣传,而是街道上的这些人,通通不是他的客人。
冰块这种东西,在这种常年不下雪的地方,可谓是少见到了极点,平民百姓对冰是望而生畏,心中不会买,除非价格便宜得惊人,而这冰李文柏是准备卖出高价的。
但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要是不赶紧卖出去的话,在这太阳的暴晒下,冰块恐怕很快又会变成水了,虽说硝石可以反复利用,但来回折腾,雇佣牛车都是需要花费的。
王老汉见李文柏皱眉看着水缸,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后生是要卖水缸里头的东西?”
听着这话,心中较为烦躁的李文柏并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而得到答案的王老汉心中的疑惑不减反增。
哪有人卖东西不吆喝的,难道是拉不下脸面?王老汉的心中这样想着,同时也觉得这应该是最大的可能,“后生……”
李文柏并没有理会王老汉,他眼睛一亮,看着远远而来的那人。
就在这时,街道的尽头,一个身材略略发胖的人走了过来,那人比之寻常商户的衣着都要来得体面,脸上挂着倨傲的神情,李文柏一眼就认出了这人应当是大户人家的管事或者是采买身份。此人这般的打扮和倨傲的神色,可想而知,他所在的府上主人家,恐怕非富即贵,而且极有身份地位。
看李文柏精神一振,等了大半天,他要等的人终于等来了。
虽然来的只是一个下人,但是李文柏心确有把握,用冰块钓出大鱼,而现在还缺一个把钩子放到鱼嘴里的人,此人就刚好合适。
王老汉见着李文柏所有的心思都放在那人的身上,也就只好咽下了没有说出口的话。
李文柏直接向着来人迎了过去,很快拦住了来人的去路,“这位小哥有礼了,不知能否交谈几句。”
刘顺是赵府的采买,虽然在赵府里身份地位不算高,但是离开赵府,走在寻常百姓之中,还要被人奉承一句顺大爷。
出门买了公子要的笔墨纸砚,刘顺正准备打道回府,但却突然被一个做读书人打扮的年轻人拦住了。
天气炎热,如果是其他人拦住他,刘顺只怕要发恼,但李文柏头上裹着巾,书生的打扮让他没有发怒。
他敬重对方是个读书人,却也觉得只是个穷酸的书生,
虽说没有发火,刘顺仍是倨傲的,“有什么事吗?”
而李文柏对于刘顺的态度,没有任何介意,如果是换做这个世界的读书人,见到刘顺这般态度,恐怕早就气得一脸通红了。
但是李文柏来自于后世,刘顺此人的脾性还有出身正是他最需要的!
笑了笑,李文柏对刘顺行了一礼,“这位大哥一看就是替富贵人家在外行走的。”
刘顺不由得高看了李文柏一眼,他是赵府的采买之人,平日里奉承他的都是商户,也就一句顺大爷说的他开心,哪儿有这个书生说的得体?就像是他已经成了赵家的心腹一般。
刘顺面上倨傲的神色稍减,嘴角翘起,“不错。”
“不知怎么称呼?”
“我姓刘。”
“刘大哥。”李文柏笑着说道,“这世人之间讲究些缘法,我本在发愁那般金贵的物件要砸在自己的手里,今日里遇到刘大哥,我便知道这事要成。”
刘顺听着李文柏的话,心中奇怪,也被勾起了好奇心,“什么物件?”
听着这话,李文柏心中一阵,知道鱼上钩了,随后引领着刘顺走向停在一旁的牛车。
来到近前,看着牛车,刘顺一阵皱眉,“东西呢在哪儿?”
“刘大哥,你跟我往这看。”说着,李文柏引领着刘顺的视线,集中到牛车之后的水缸上,灵巧地解开了结绳,最后打开了盖。
顿时一股清凉舒爽的气息从水缸内传来,早已被炎热折磨得有些不堪忍受的李老汉,还有刘顺,只感觉到精神一振,通体都变得舒畅起来。
刘顺看见了水缸内晶莹剔透之物,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吃惊之色流露于表。
“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