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来与他们接头的医生和其他两名士兵在巨大的坍塌声响起十五分钟后,在前往那里的路上找到了楼夜雪,接过孩子过后,另一名士兵就问发生了什么事。楼夜雪说了一遍,在通讯里通知队员风轻扬除了事要他们在下游帮忙寻找。
楼夜雪跑回去那里,一句话都没有说。
原本完整的小道如今已经没有了踪影,坍塌成了一个将近九十度的斜坡,从山顶到河谷,一条平滑的直线,湿润的泥石扫荡过的地方光秃秃的一片,风轻扬最后呆过的地方什么都没有了。山下的那条河像是在喧嚣着什么,那哗哗的响声刺耳得像是在嘲笑。楼夜雪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想下去找,可是才走了几步就被赶来的其他部队的人抱着不让动。问她是不是疯了。
楼夜雪没答话,看着那里一动不动。等彻底冷静下来后,转身就跑。无论如何,总得把人找到!
可是,一个星期过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刘翼没想到出这么个任务会断了一只手,其他人也没想到,风轻扬会就这么不在了,这种牺牲的方式让人没办法接受。刘翼不死心,其他人也一样,硬是派兵力在河流沿岸又搜了大半个月。结果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楼夜雪被盘问了好几次,还原事件经过,一个细节不落地说到麻木了。然后就回了基地,在极低的气压里,把自己关进了小黑屋。
或许是因为早有预感,楼夜雪想起说风轻扬死了竟也没有想象中的那种整个世界都塌了的感觉,她想,以前风轻扬老说不要依赖他,要习惯他的不存在,看来那温柔的流氓是早有准备了。
所以楼夜雪很平静,胸口那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整个人晕晕的,没什么知觉。
秦湫把她从小黑屋里逮出来的时候,事情已经过了一个多月,她把楼夜雪拖到水池边,摁着她的头往水里砸,看她撑不住了才提起来,问,“楼夜雪,醒了吗你?”
楼夜雪咳着不说话,秦湫干脆一用力把人掀到了水池里,“楼夜雪,清醒点,风轻扬不在了你也要跟着他去死吗?你别忘记你的身份。”
楼夜雪把自己泡在水里,良久才抬起眼看着秦湫,声音空寂得像一个空间里的回声,“我没忘记,我只是需要点时间。”
“多久。”
“够了!”楼夜雪缓缓地站了起来,“已经够了!”
风轻扬把她培养得坚强到可以承受所有的打击,所以大半个月的沉寂,已经足够了。然后她照常地跟上了所有的训练,但像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她在游荡人间。沉寂,冷淡,不再多言。
风轻扬变成了失踪人口,通知他父母是上级做了,再由楼夜雪讲解的。楼夜雪这两年经常跟两老聊天,他们早就把楼夜雪当成儿媳妇了。但说起这事的时候她自己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风轻扬的一切都被完整地保留了下来,连同他队长的职位。其实,换人不过是迟早的事,只是这个地方,找不出可以取代风轻扬的人。他太强,如同独孤求败!
刘翼发愁,整个基地的低气压一直没断过。
田淼给楼夜雪下了任务,让她带领紫藤新队员进行射击训练,她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今年本来是风轻扬负责选训的年,现在选训已经进入了结尾阶段,工作很多,梁衡只接管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张宁韵负责了。
然后,日子被这样过了下去,然后,那种重击过后的疼痛感渐渐回笼,痛觉神经的记忆苏醒,到最后,差点整个人垮了。
然而,她又撑了过去!
楼夜雪挺满意现状的,尽管有时候想起风轻扬那个流氓的时候心脏抽搐得难受。
她不是没有了爱情就不能活的人,风轻扬还在的时候,也不见她们的生活有什么不同,流血流汗后,有顿热饭吃就算不错了,哪来那么多琼瑶式的浪漫?
可是现在风轻扬不在了,胸口空了一大块。找不回一个活生生的人就算了,可悲的是,连条尸都让人无从找起。
楼夜雪也想去找,可是,找?哪那么容易!
那个地段地势陡峭,好死不死,风轻扬掉下去的下边就是一条河。那段时间一直下雨,小溪都变成大河,更别说那里了。
河流落差极大,流速快,一瞬万里半点不夸张,加上推落的泥沙,混在一起往下砸,人早就不知道被水流带到哪里去了。
找,怎么找!?
楼夜雪看着掉了一半到山那边的太阳,心想如果风轻扬真的在下面的话,会不会叼着烟操家伙把阎王爷的老窝端了。毕竟,一个出色到了极致的热血军人临死前都没能为祖国抛个头颅洒个热血,就这么被个泥石流哗啦的砸到了阴曹地府,这么个死法怎么看怎么让人不满意。
想着想着,眼泪就滴滴答答地往下砸了。从风轻扬出事到现在,楼夜雪真的一次都没有哭过。不知道是不是像常人所说的那样,悲伤到了极致,连哭泣都觉得费劲!
风轻扬不在了,她还活着,活的很平和,但也就那副皮囊还活着,灵魂似乎早已经跟着风轻扬走了。
谭叶新跳上单杠,伸手帮楼夜雪擦掉眼泪,“不强撑了?”
楼夜雪扯出一个苦到了极点的笑,苦涩得连看到的人都忍不住皱眉,“你知道吗?你刚刚的动作,我们被宣布进入紫藤那晚,他也做过。不过那时我躲开了。躲了,很久。”
失神地看着眼泪往下砸,每一下都重得好像敲在了胸口,早知道他没办法一直陪着我,我当初就不会躲开了,那后来也不至折腾那么久,白白浪费了大半年的时间。
“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不容易。”
“你知道吗?我还没说过我爱他呢,在一起两年多了,一次也没说过。总以为以后有的是机会,现在看来,不是!”
谭叶新听着楼夜雪断断续续地说了很久,然后这个一向平静极度自制的人抱着她哭的如同初生孩童。
而沉溺的痛苦,终究会有终结的那天!
“楼夜雪,出来!”秦湫进来叫了楼夜雪就走了出去,在外面等着。
楼夜雪飞奔出去,勉强笑了笑,“队长,怎么了?!”
秦湫挑眉看着她,笑容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和欣慰,“上车吧,一会就知道了。”
楼夜雪知道是真的有事,也不拖拉立刻上了车,离开基地!
秦湫开车半声不吭,但看得出来心情不错,直到车在军区总医院的停车场上停下,下了车才说了句跟上。
楼夜雪皱了皱眉头,低头不语,跟了上去。
秦湫站在一个病房前,转身凝视着楼夜雪,“可别太激动,啊,进去吧。”
楼夜雪的心咯噔的一声,呼吸突然有些急,打开门走了进去。秦湫笑了一下,转身离开,“你在这呆几天吧,东西我会叫人送过来的。”
楼夜雪自动地忽视了所有的声音,眼里仅剩下了那个在床上笑着看着自己的人,眼里哗的一声就砸了下来。
“假的吗?”
“过来看看不就知道了?”风轻扬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又带着点笑意。
楼夜雪慢慢地挪了过去,修长的手抚上他的脸,感觉到那温热的触觉,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含着泪的笑容让风轻扬心脏都紧了。
“是真的。”楼夜雪小心翼翼地抱住风轻扬,声音哽咽。
风轻扬就这样抱着哭泣不止的楼夜雪,渐渐地收紧手臂。
风轻扬身体还很弱,打完针之后就睡了过去。楼夜雪一言不发地坐在他床边看着,似乎一走开这个人就会不见。
风轻扬住的是双人病房,但只住他一个人,明显是为了方便有人来照顾。麦色的皮肤看不出脸色,但嘴唇却干燥得有些脱皮,很苍白!
晚上的时候,楼夜雪洗完澡出来,正擦着头发,就看见本来应该昏睡的人正睁开眼睛看着自己,漆黑的眸里有些迷蒙,没有一贯的邪魅,温柔得很!楼夜雪还是控制不住地笑了,叫来医生帮他检查了一下没事,才走近了,眼里是难以掩饰的兴奋的光,“精神不错!”
大幅度的喘气和说话都会引起肺部剧烈的痛楚,风轻扬不是那么笨的人。楼夜雪懂唇语,一切就更简单了!
“丫头,一醒过来就看到你,感觉不错!”
楼夜雪调皮地挑了挑眉,眉飞色舞,劫后余生的喜悦溢于言表。
“那是必须的!”
风轻扬溺宠地笑了笑,手伸出来抓住了楼夜雪的,然后安心地又眨了眨眼,对上楼夜雪微笑的眼,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楼夜雪坏坏地笑起来,算账,“一句对不起就想打发我?掉了那么多眼泪你怎么赔我?”
风轻扬故作为难地想了一下,“咱们什么关系,说什么赔不赔的,多不好啊是吧?!”
楼夜雪掐了一下他的脸,“没钱赔,就把你自己当给我吧,这副身体在把债还清之前得好好地留在我身边。”
风轻扬愕然,随即挑眉,“需要提供什么服务吗期间?”
“洗衣做饭搞卫生。”
“不用侍床?”
“小样,必须的好吧,暖完被窝给我睡地下。”楼夜雪无赖地抱着风轻扬笑,安心地把脸埋进他的胸膛。
风轻扬被找到的时候伤得很严重,昏迷了很久,刘翼那边得到通知的时候还是事故发生后的一个月,上边说人找到了,也醒了,刘翼一下子高兴得直往医院奔,确定是风轻扬之后,高兴得和几个老战友喝了一晚上的酒。第二天几个人都得到了消息,秦湫就按命令把楼夜雪带过来了。
第二天李叙带着楼夜雪换洗的衣服过来了,进了病房就往风轻扬身上冲,差点没把人勒死。最后被风轻扬提着衣领扯了开来,“谋财害命啊你小子。”
李叙不会醉嘴,一个劲地傻笑,楼夜雪出去把空间留给李叙梁衡和和煦几个。
再回来的时候,人已经走了。
楼夜雪在医院照顾了他几天,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风轻扬就喊着要出院,刘翼刮了他一眼,点头,但不给他参与训练,先呆办公室处理一些简单的事。
会基地后,一派喜庆的地方再次迎来了一件喜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