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若是平日遇上你这么一个炼气巅峰的大高手,咱们哥俩自然是有多远就躲多远,可现在么……”
站在刘屠狗身后,堵住胡同口那一头的刀客笑道。
他长了一双轻佻的桃花眼,很有些风流佳公子的模样。
刘屠狗轻叹一声,才要说话,突然捂住嘴巴,狠狠咳嗽了几下,接着朝地上吐了一口浓浓的血痰。
他虚弱道:“也罢,本就生无可恋但求一死。可叹本座身无长物,这把刀也只是留作念想的凡铁,唯有能成就灵感的神功一篇,实在不忍妙法失传,不知你哥俩谁有兴趣?”
又是桃花眼刀客开口,语气中带着说不出的讥讽:“尊驾还是收起这二桃杀三士的可笑挑拨吧,既然生无可恋,何不横刀就死?”
站在胡同深处的那名刀客首次开口:“阁下年纪轻轻就有这么高的修为,我二人敬佩得紧,实不忍亲手扼杀英才。”
这名刀客年纪比桃花眼稍大,体态也算魁梧,许是为了增添稳重威严,年纪轻轻就留了一脸的络腮胡子,瞧上去正气凛然,说出的话却十分无耻。
刘屠狗闻言撇了撇嘴,不忍亲手扼杀,难不成真叫二爷横刀自裁不成?
他斜倚在胡同的墙壁上,闭眼虚弱道:“其实本座是宗师高手,你们现在跑还来得及。”
桃花眼刀客发出了一声嗤笑,络腮胡刀客已经拔刀前冲,身法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金刀出鞘,刀刃顺势上撩,似是要将刘屠狗自胯下向上一割两半,堪称阴损歹毒。
刘屠狗没有退,因为伴随着桃花眼刀客笑声的,还有一道直透脊背的森然气息。
起码练气中期!来自背后的危险还要超过面前看似凶猛狠辣却没有附着灵气的阴毒刀势。
说起来,虽然刘屠狗在境界上一路势如破竹,在功法上却是野路子居多。若非有些天赋,能在对敌时机变百出,又肯拼命,恐怕尸体早就腐烂多时了。
此时面对明显是大门派培养出的两名练气境高手的前后夹击,刘屠狗能选择的应对手段其实十分有限。
但是有时候,一招鲜就可以吃遍天。
所以,刘屠狗只做了一件事。
他……抬头望天,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吸气声之大,如同猛虎啸山。
诡异的举动让两个刀客的刀势不约而同微微缓了一缓,紧接着异变陡生。
一道依稀呈现虎形的灵气洪流从天而降,这洪流凶狂霸道,甚至直接就冲散了三人头顶稀薄的神灵气。
原本蛮横的神灵气并没有反噬不含神意的无主灵气,但也没被灵气洪流裹挟,而是依旧我行我素,向远方随意飘散。
瞬间,在这条偏僻小巷周遭,出现了一个神灵气的真空地带,刘屠狗心念急转,看来虽然神灵气可以碾压炼气境修士,可一旦遇到灵感宗师,威力恐怕就要大打折扣。
瞬间补充了部分灵气,刘屠狗迎着络腮胡刀客上撩的刀锋,向右前方迈出一步,堪堪将其避过,这招错步与当日泰和楼上凤九用来对付二爷步法如出一辙。
当日凤九爪功犀利,如今二爷也会一招病虎按爪的绝学。
这一刻刘屠狗福至心灵,想起了老白常常挂在嘴边的行走江湖必备绝学——“黑虎掏心”。
他的左手掌再次戴上了一只铁青色的手套,手套只有前半截,指尖呈现锋利爪锋,看上去更像指虎。
匆忙间吸入的灵气毕竟有限,二爷也只能偷工减料。
他一爪掏向面色大变的络腮胡刀客心窝,呈现依稀虎形的灵气洪流如影随形。
只一爪,就将这个大汉捅了个通透!
桃花眼刀客倏然止步,那声势惊人的虎形灵气洪流与骤然喷溅的血肉,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螳臂当车会是怎样的下场。
刘屠狗也没料到这一爪竟然如此凌厉,感受着手上那绝对称不上美妙的触感,他心中腻歪得要死,禁不住狠狠一脚蹬在络腮胡的小腹上,左手顺势一缩,从血窟窿里拔了出来。
原本还没死透的络腮胡刀客立时气绝,死不瞑目。
刘屠狗甩了甩手,以气劲抖落了挂在爪锋上的内脏碎片,虽然明明还隔着一层灵气,但他依然能感觉到手掌上那让人抓狂的滑腻。
也因如此,从手掌移开目光的刘二爷看向桃花眼的眼神,变得越发不友善起来。
桃花眼刀客花容失色,颤声道:“这厮冒犯尊驾虎威,死不足惜,只是还望尊驾看在相州金刀魏家的面上饶过小人,日后定有厚报!”
“相州金刀魏家?什么来头,没听过。”
刘屠狗眯眼稍稍回忆,确信没有在《山川风物志》上读到过。
桃花眼面色涨红,硬着头皮道:“我魏家虽也算兴旺,但真正兴起不过两代数十年,尊驾没听过也是寻常。只因家中二爷有着灵感巅峰的修为,又爱结交天下英雄,在周遭州郡倒还有几分薄面。我等魏家弟子出门,不免就胆大妄为了些……”
刘屠狗闻言微笑道:“哦?你这是在威胁本座?”
桃花眼忙低头道:“小人不敢,只是小人与这个死了的庶出子不同,若是……若是骤然暴毙,就在城中观祭的族中长老是定然要过问的,难免会惹尊驾不痛快。”
桃花眼说着,明目张胆攥住了腰间玉佩,决然道:“这是传讯玉符,若是尊驾不肯息怒,小人也只好玉石俱焚。”
刘屠狗这才认真审视眼前的青年刀客,除去稍嫌轻佻的桃花眼,面目算得上俊俏,神情称得上坚定,绝不同于大鹿庄前那些外强中干的世家子。
即使是已经死掉的络腮胡刀客,在同辈人中亦是英才,子弟如此,难怪这个魏家能自微末中崛起。
稍稍沉吟,刘屠狗咧嘴笑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饶,这样吧,把你的刀留下,回去告诉你家那个二爷,就说病虎山刘屠狗刘二爷改日自会上门讨教。”
桃花眼刀客的脸上一瞬间失去了全部血色。
看着对方阴晴不定的神色,刘屠狗问道:“怎么,魏家有人刀不离之类的规矩?”
桃花眼刀客点点头道:“对于魏家这样的寒门士族,一步都不能行差踏错,也一刻不能露出虚弱之态,否则定会被那些世家和希望往上爬的其他寒门吃得骨头都不剩。”
他虽然这样说,却竟然松开了腰间玉佩,将还握在手中的长刀插回刀鞘,恭恭敬敬地举起,横在低下的头颅前。
刘屠狗毫不犹豫地伸手接过,好奇道:“好歹是嫡脉,该有一线生机吧?”
失去了佩刀的桃花眼刀客笑容苦涩,回答道:“我父英年而殁,而魏家的嫡脉也未免太多了些,被落井下石后一蹶不振甚至不明不白横死的族中子弟也不是没有,若不想落得那样凄惨的下场……”
他的声音低沉却清晰,一字一句道:“唯有放弃继承权,以罪人的身份,成为卫护家族的影子。”
刘屠狗默然,他发现原来杀人不一定要用刀,桃花眼刀客人虽未死,但大好前程其实已被二爷一念斩绝。说起来,这个规矩森严、对自己族人也如此狠的家族,还真是让人心生忌惮。
然而二爷脸上并没露出半分同情,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更何况桃花眼刀客未必需要他的怜悯。
因为他发现对方在说出“放弃”二字之后,神情气质就突然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不再惶恐,不再浮躁,不再畏惧,满是复杂算计的眸子也变得清澈,似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枷锁在这一刻轰然破碎。
“你叫什么?”二爷问道。
桃花眼一愣,仍是开口答道:“魏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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