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泉子万没料到,心湖识海这等关系生死的所在,刘屠狗竟有如此魄力,肯让镇狱侯的神通真意入主。
更没料到,镇狱侯如此看重这个后生小子,不管其本意是为了控制麾下大将,还是纯粹地要磨砺后辈,都称得上是下足了血本。
毕竟这宗师灵感、神通真意,都是修者道途的最终体现,涉及修行大秘,即便至亲,都未必肯分享。
更别提这些时日,他动用汝南王府的人手时刻盯着刘屠狗,并未见他去拜见过镇狱侯,甚至连诏狱的衙门都没去过,又是从何处得来吴碍的神通真意?
他一时间怒极攻心、逆血上涌,自家近乎神通真意威能的灵感之中,那个小放牛娃便也跟着吐血。
只不过羊泉子毕竟是积年的老魔头,一口逆血喷出,心中已然恢复清明。
“是了,大朝会!也只有在宫中,才能让那些王府的鹰犬也鞭长莫及!好好好!不想老夫竟得如此看重,这般处心积虑……不对,老夫虽然自负,却也有自知之明,莫非是冲着汝南王来的,要借老夫的性命敲山震虎?抑或老夫只是恰逢其会、替他人挡了刀?”
他于刹那间转过无数念头,又将这些纷乱念头尽数压下,无论真相如何,此刻自家已然身陷平生最为凶险的境地,堪比两百年前那场几乎让他身死道消的惨败。
“嘿嘿,一点真意而已,又不是吴碍亲至,就妄想拿捏老夫?老夫这条命就搁在这儿,且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拿走了!”
放羊娃连同他存身的小天地瞬间化作一点璀璨的灵光,融入那只巨大的骨爪之中。
骨爪上幽绿色的光焰立时大盛,猛地一挣,便自大佛的掌心里飞出,一个眨眼的工夫就与大佛一般大小,魔焰汹汹,照亮了黑暗的虚空。
“老夫一时不察,险些就着了道。只可惜神兵虽利,也要看握在何人手中。小小灵感,挥得动神通之重吗?”
羊泉子怨毒中透着得意的声音响彻虚空:“今日,终究要把你这小贼剥皮抽筋、敲骨吸髓,尽化作老夫死灰复燃的血食资粮!”
这老魔头原本凭借境界上的优势,在交锋的一瞬间便将刘屠狗的大部分心神困在自己的灵感小天地之内,令他灵感蒙尘,浑浑噩噩间忘却前身,只以为自己便是·一只小羊。
如此一来,自然是轻而易举地便将对方毫不设防的心湖血海蚕食殆尽,接下来,自是要将小羊腹中属于刘屠狗的心意灵感精华一并吞下,以少年人朝气蓬勃的神通种子逆天改命,真正重回巅峰,甚至更上一层楼。
到那时,未必没有机会一窥那天人至境!
食鬼喂羊、吞羊以自肥,这便是他羊泉子的通天魔道!作为曾经的神通大能,胸中手段又岂是区区一个灵感宗师、见识短浅的后学晚辈可以揣度的?
他方才一时大意,被吴碍藏于刘屠狗灵感之中的神通真意反击,反被所迷,殊为可笑!
然而一旦勘破迷障,以羊老魔眼界之高,立刻就看透刘屠狗的虚实。
镇狱侯确是留了一点真意在刘屠狗的灵感之中,但其意本在镇压,并不能为刘屠狗所用,只要不去主动招惹,几乎可以看做是无害。
再下一个瞬间,就见那只魔焰滔天的骨爪轻而易举挣脱了托举着大佛的叶片,轻轻一晃,大小便已与刘屠狗的灵根比肩。
直至此刻,方才是堂堂之阵,来不得半点花巧的灵感死斗之始。只需将这小贼的灵感心根捣毁吞噬大半,此消彼长之下,吴碍的神通真意便是无源之水、笼中困兽。
翻掌可破!
“你这老贼苟延残喘活到今天,落得个人不人、鬼不鬼,只能勉强跟俺这等野狐禅争锋,还有脸胡吹大气?”
虚空中,刘屠狗嗤笑一声,灵感心根也随之扭动起来,仿佛在跟着发笑。
只见那灵根扭到极处,忽然就一下子崩散,绽放出看似透明无色实则暗蕴七彩的璀璨光华。
耀眼的光华之中,一头斑斓猛虎猛地跃出,虎头昂扬,一头撞向羊泉子灵感所化的白骨鬼爪。
羊泉子见状,不由得吃了一惊。
将灵感从根本上转换形态,对一点真意可通玄的神通大宗师来说自非难事,如他一般化生一方几可乱真的小天地也是等闲。
独独想不到这刘屠狗尚未领悟神通之妙,灵感竟就能有如此玄妙变化。
遍数周天,哪家哪派在宗师阶段,不是将自家的灵感珍之重之,恨不得千锤百炼,成就那唯真唯纯、万劫不磨的一片混元?谁会吃饱了没事干研究这等变化之术,既不增添半分威力,更会牵扯精力、延误进境,对道途有害无益?
可偏偏这刘屠狗非但修成了,灵感还如此的晶莹夺目、纯粹无瑕,羞煞多少平庸之辈。
野狐禅?什么样的野狐禅能教出这等天赋高绝、惊才艳艳的弟子?
更让他心惊的是,那近乎透明的猛虎头颅之中,赫然端坐着一尊大佛,无穷锁链既锁着大佛,同时也如筋脉一般通达于猛虎周身,这等比万箭穿心、千刀万剐还要残酷百倍的痛苦,看一眼都觉头皮发麻,也不知这刘屠狗是如何坚持下来的。
“是了,身负如此之重、如此之痛,这小贼的灵感真形怕是绝难放出体外了,即便侥幸用出,也定是运转不灵,遇到旁人还好,在老夫面前就是不堪一击,片刻间就能将其斩杀了!好一个扬长避短,嘿,算人不成、反为所算!当真可恨!殊为可恨!”
灵感交锋,距离和时间并无意义。
下一刻,刘屠狗的灵感猛虎便狠很地一头撞在那白骨鬼爪之上。
砰!
猛虎的头颅撞了个稀烂,其状极为凄惨。
与此同时,白骨鬼爪首当其冲的几根手指被撞得弯曲向掌心,指骨上出现了细密的裂缝,显见得也是吃了个小亏。
呼吸之间,猛虎的头颅重新凝聚成型,立即伏身蹬腿,毫不犹豫地再次迎头撞向白骨鬼爪。
刘屠狗畅快的笑声在虚空中回荡:“如何?二爷借来的这把刀,可还锋利否?”
砰!
又是一声大响,白骨鬼爪上还没来得及完全愈合的裂缝再次开裂,密密麻麻,触目惊心。
本质愈坚,受创后恢复起来也愈难。
刘屠狗的猛虎自然无此威能,靠的便是虎头中裹挟的那尊大佛。
只见猛虎经此一撞,连同头颅在内的小半个身躯都是糜烂,化作一团璀璨的光。
这团光才要逸散,就见大佛在光中显化,巨大的锁链哗啦作响,将大多数光华扯回,唯有一小部分黯淡的光点飘散消失在虚空之中。
眨眼间,一头更加凝实的猛虎迅速成型,脚踏虚空、目露凶光,威风不可一世。
羊泉子惊怒交加:“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刘屠狗,你当真不要命了?”
回应他的,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
凶相毕露的猛虎高高跃起,朝着白骨鬼爪猛扑而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