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东冉重伤,陆厄粉身碎骨。
先登寨北门洞开,寨墙内外寂静无声。
陆丙辰满是悲愤的吼声响了起来:“校尉大人,请速速发兵斩杀生狄的万夫长,机不可失,万不可让狄人从容退走、重整旗鼓!”
无数目光投注向寨墙上的李宋麒。
先登校尉横了陆丙辰一眼,目光中杀意盈沸,饶是陆丙辰心怀激荡,心中仍不免一寒。
他下意识低头,又瞬间抬起头来,眼角眉梢同样带了几分冷意:“如今寨门已失,若是让狄人回过神来,攻入寨中混战起来,弟兄们可不是对手。”
“老四旗回来了!”寨墙上一名黑鸦忽然大叫起来。
李宋麒和陆丙辰闻声同时朝北面望去,烟尘滚滚,马蹄如雷,一袭袭黑色披风若隐若现,一时间竟看不出有多少人马。
“回来得还真是巧啊。”
李宋麒冷哼了一声,回头冲着在北门广场待命的数百骑兵下令道:“骆右尉,本校尉命你领兵出寨,汇合左营老四旗,务必击溃狄人,解我先登寨之围。”
八名李家炼气境护卫给对方万夫长切碎一人,倒有四个被陆厄吸成了干尸,经此一役竟只剩下三人,若是不消耗些剑州人的力量,只怕真要被这些极为抱团的剑州人反客为主了。
出身剑州的骆姓右尉大声应诺,李宋麒的心思几乎是摆在明面上的,却是阳谋,军令如山,只能从命,更何况他这个出身与才干均不及陆丙辰的骆氏旁枝能当上右尉,还是靠着李宋麒一力支持。
好在相比起之前宗师破寨的险恶局面,近千骑兵两面夹击三四千群龙无首的狄骑未必不能取胜。
他可是知道,老四旗里面藏龙卧虎,尤其那四名百骑长都是极剽悍的角色,双方在高手数量上的差距其实不大,而右营的士卒大多是剑州剑士,大军争锋的经验或许不足,却尤为擅长小规模搏命缠斗。
雄浑的号角吹响,寨墙上箭出如雨,瞬间将纷纷扰扰的狄骑射落一大片。
骆右尉催马出寨,拔出剑来大喝一声:“弟兄们,三千援兵已至,杀贼立功正在此时!随我杀出去,全歼敌军、斩杀贼将!”
“全歼敌军、斩杀贼将!”
剑州豪族林立、族学兴盛,剑士多是书剑传家,心思远比普通军汉聪慧剔透,听到右营校尉的大喝立刻会意,也跟着鼓噪起来,好像真有三千援兵一般。
老东冉伤势沉重,除去几道血淋淋的伤口,最为难缠的却是那周人血液中蕴含的怨毒神意。
这些极古怪难缠的神意随着血液流遍周身,惹得他血液沸腾、汗出如浆,竟产生了烈火焚身的痛苦幻觉,直想着也自爆了才痛快。
老东冉知道这是因为自己刀气枯竭,又受了重伤,导致神思不属、心志动摇,让对方残留的神念趁虚而入了。
虽不致命,再想像方才一般如入无人之境那是休想,非得找一个安全的地方闭关,凝神静气,以神念对神念,才能将这些已成了无源之水的怨毒神意抽丝剥茧,一丝一缕地尽数镇压驱除。
听到先登寨中传出的喊杀声,他连忙爬上马背,四下一望,心中凉了半截。
在攻城战中一鸣惊人的两千熟狄几乎死伤殆尽,尤其是那几百步战的勇士,承受了最多的箭雨,又被周人勇士自爆后的血肉扫倒了一大片。
这些人可不是灵感境高手,对于宗师的神念几乎毫无抵挡之力,大多已经七窍流血而死,其中不少人肢体残破,身上有许多自内而外炸开的血洞,死状凄惨可怖,让人寒气直冒。
从陆丙辰剑下逃过一劫的那名千夫长倒是还活着,连同几名百骑长在内的少数高手满脸血红,疯了一般脱去了身上甲衣,身上皮肤也是殷红一片,被他们自己抓得鲜血淋漓。
尤为诡异的是,这些人明明极为痛苦,布满血丝的眼睛几乎要瞪出眼眶,却始终一声不吭,宛如被冤鬼上了身。
普通狄人最是敬畏鬼神,看到这个情景纷纷露出惊恐之色,哪怕还有几千人马,却已经没有士气可言。
老东冉叹了口气,挥手道:“听我号令,退回南原,所有千夫长打头,所有百骑长断后,有不听号令者,立斩!”
毕竟是百战精锐,作为主心骨的万夫长虎威犹存,听到撤军的命令,三千核心狄骑仍保持了最基本的秩序,根本不理会残存熟狄的死活,甚至不理会衔尾追杀的先登寨守卒,掉头朝阴山方向逃窜,路线并不是径直向北,而是有略微的偏移,与自北向南而来的周人援兵错开。
断后的都是弓马娴熟的军中高手,带足了强弓硬弩,不时在马上扭身回射,让追得太近的黑鸦吃了不小的亏。
狄骑一心撤退,先登卫右营则无心拼命,双方很快在对射中形成了默契,场面上打得十分热闹,伤亡却是微乎其微。
援兵自然是被李宋麒以北巡名义排挤出寨的老四旗,除去刘屠狗的第四旗,其余三旗尽数到齐。
能以极少人数震慑熟狄各部,这些人个个凶悍如狼、奸猾似鬼,耳目消息更是灵通,自然早早发现了这支越过阴山的生狄人马。
出于某种心照不宣的理由,三位百骑长都没有向寨中报信,而是找出了各种理由磨蹭了几天,才极有默契地聚在一起,悄悄赶到了先登寨附近,坐看狄人攻寨。
待他们看到那耀眼冲天的刀气,发觉狄人统兵大将果然是位宗师,就更加不肯强出头。
没想到峰回路转,寨中那位深不可测的医官陆厄横空出世,不但功法路数邪门无比,竟还拼着性命不要将那名统兵宗师打残。
三位百骑长有志一同,这才肯大扬沙尘、尽驱战马,杀出来捡便宜立功劳。
三百最精锐凶悍的老黑鸦跟狄人更加有默契,在狄人微微转向之后,几乎立刻就投桃报李,把前进路线又跟对方错开了一些。
实际上即便狄人没有主动示弱,这三旗也不会傻乎乎堵到几千逃命之人的必经之路上。
拦腰割肉、衔尾剔骨才是正理,否则这点儿人马还真挡不住人家一个冲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