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楼抿嘴笑道:“那可不一定, 女儿也有调皮的。”尤其夏家有过像夏宓这样的女中豪杰。
夏宣摸了摸她的肚子, 摇头道:“我有预感,定是个儿子。”雨楼笑道:“不管是儿子还会女儿,都调皮就对了。”低头朝着腹部道:“快点动一动, 让你爹摸摸你。”
可遇不可求,越是求越是没动静, 夏宣的手在她肚皮上放了一会,失望的缩了回来:“唉——真是不听话。”
雨楼戳了下肚子, 佯装生气的训斥道:“是呀, 真不听话!等你出世,看娘怎么教训你。”说完了,抬眼见夏宣笑眯眯朝她乐, 弄得她颇有几分不好意思。
随着月份越来越大, 她越发爱胡思乱想了,先是担心胎位正不正, 后又担心孩子是不是健康。
是夜, 自个纠结的睡不着,翻来覆去的将夏宣也给弄醒了。她把自己的担心说给他听,她什么都不求,不求孩子如何聪慧,漂亮, 只要健康就好。
夏宣理解她,耐心的安抚了一通,先是说夏家的子嗣都是健健康康的, 鲜有胎里不足的,所以叫她不用担心。结果雨楼得了安慰,放心的安睡了,夏宣却睡不着了,他不担心孩子是不是健康,而是担心妻子生产是否危险。并且这种担心,随着她临盆将近,越来越重。
两人各有各的担心,各有各的忐忑,转眼就到了日子。虽然早就做好了准备,产婆稳婆都在府内候着了,可她羊水真的破了,还是气氛紧张,众人如临大敌。
雨楼那边厢产子,这边厢夏宣的脑子仿佛都不存在了,一片空白。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期间去产室外转了一圈,被请了回去,接着在屋内来回踱步,也不知踱了多久,忽然想起了什么,就去了祠堂求祖宗保佑雨楼母子平安。谁知进去时,发现父亲已经在里面敬了香了,一瞬间颇有些感动。
待回到自己的院子,又过了一会,有丫鬟来报,说郡主给他添了位千金,母女平安。听到这句话,悬着的心落了地,竟有虚脱的感觉。
她和他之间有了第一个孩子,他们的长女今日降世。
等产后的雨楼休憩的差不多了,他过去陪她说话,握着她的手问道:“是不是第一次做父亲的关系,我今天有几次险些心脏都要紧张的跳出来了,若是以后都这样……我可受不了。”
她虚弱的笑道:“生孩子的又不是你,你瞧你,都憔悴成什么样了?”这么一说,夏宣真的让人取了手镜来瞧,他本来眼窝就深,今日这么一折腾,眼眶凹的更深了。他揉了揉眼睛,低声道:“可比打仗吓人多了。”
这时乳母抱了孩子过来,雨楼坐起来与丈夫一起看女儿。虽然刚出世的孩子,还没长开,不大好看,但瞧着女儿皮肤白皙,眼睛黝黑有神,她终于能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了,孩子像她和夏宣,真好。
雨楼生的是个女孩,让许多人放了心。再者,雨楼本身也喜欢女孩,此时得女,顺心顺意。
就像雨楼说的,他们有了孩子,感情会更深。以前有了口角,夏宣还要绞尽脑汁的想和好的借口,盘算着如何与她说话,现在就简单了,抱起女儿说一句:“走,找你娘亲去。”就行了。
女儿满月酒摆的隆重,京城达官贵人几乎都来了,忙完满月酒的事,短时间内再没有需要特别费心的事了,日子越加平稳了。
之前,夏宣晚出早归的缠着她,她嫌他烦。现在,想和他长久的过下去,瞅着他顺眼了许多,他对她动手动脚的起腻,倒也不觉得腻歪,有的时候,把女儿放在两人中间,和他一起哄哄孩子,斗斗嘴,会觉得十分温馨。
她原本的想法,就是过个舒心的小日子,不求富贵但求安逸。现在么……虽然嫁给了夏宣,搅进了许多麻烦事里,但他在努力让她过的安稳,她也满意了。
转眼又到了初冬,雨楼最讨厌的季节。当初进国公府就是在这个季节,冻的穿着薄衫的人瑟瑟发抖。所以,每年一到这个时候,她就心里隐隐不安。
好在今年有丈夫和女儿在身边,看着他们,她心中便能重新变得宁静。她瞅着女儿发了一会呆,回过神来,见他也怔怔出神,她不禁问道:“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夏宣苦笑:“只是又想起了以前的事,觉得今日真是来之不易。”
是在忆苦思甜么?她轻声道:“我也有这种感觉。”从遇到他开始,前前后后闹腾了快五年了,终于安定了下来。
“雨楼……咱们就一直这样下去吧。”他像是祈求某种承诺:“好好的,不吵不闹了。”她颔首:“嗯!”夏宣揽过妻子的肩头,吻了吻她的额头:“……雨楼,我爱你。”
不知为何,这句话听了千百遍了,此时此刻再听,竟觉得心里酸酸的,眼泪盛在眼眶里,她仰头:“我……”
不等她说完,突然听到门口有人来报:“爷,都督府有人来了。”
夏宣奇怪的嘀咕:“什么事,追到家里来了?”对妻子道:“我去去看看,就来。”又在她脸上吻了下,便出去了。
雨楼起初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只当是他是公务上的事,可她等了一个时辰后,仍不见夏宣回来,她有点担心了,派人去看。结果丫鬟回来禀告说,国公爷早就出府去了。
怎么走了,也不知会自己一声,看来是急事了,弄不好今夜都不会回来了。竟真如她所料,夏宣晚上也没回来,且连个信都没派人递回来。
她便隐约觉得有些不妙,按理说,他如果晚上不回来,必然是要派人告知自己的。雨楼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穿戴好衣裳,让丫鬟在前提灯,主动去找老国公商量出乎预料,老国公那院灯火通明,且里面多了几个没见过的男子,看打扮像是侍卫。
这是谁的侍卫,怎么在这里?
不好的预感越来越重,她顾不得那么多了,派人通报的同时,自己就向正屋闯。进屋后,见除了老国公外,还有其他几个陌生男子,似在商议什么,猛地的见了雨楼,皆是一惊。
雨楼担心的道:“爹,宣爷晌午走了,人还没回来,连个信都没知会我,您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夏庆庚表情凝重,想了一番,才道:“皇上龙体欠安,京畿驻军原地待命,老五回军营了。你不用担心,先回去休息罢。”
雨楼吃惊,所谓的‘皇上龙体欠安,京畿驻军原地待命’,她当然这寥寥数语中隐含的危险。原地待命,待什么命?自然是平乱的命令。
她再看看屋内其他人的表情,越加印证了自己的想法。她只是觉得夏宣今夜没归,其中有蹊跷,没想到竟会这么严重。
“这……”
夏庆庚摆摆手:“回去罢,回去罢。”
雨楼无计可施,带着从老国公那听来的震惊消息,飘飘忽忽的回了自己的院子。一夜未眠,好不易撑到天亮,才睡了一会。
等醒过来,却又听到另一个让人心里不安的消息,老国公爷吩咐紧锁府门,不许任何人随便出入。这还不算,据说街上的行人也颇少,大家都多少感觉到了世态的不稳。
她不知道夏宣做了什么选择,但她能做的只有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孩子,稳定府里的人心。
整整一天,仍旧没他的消息。昨晚上,她已经看出老国公那边也是一团乱麻,她去了也是添乱,能做的唯有等待。
这种时候,谣言也多了起来,一会有人说某某看到驻兵进城了,一会有人说某某听说宫门紧锁,里面出大事了。起先雨楼的心还跟着一揪一揪的,等听的多了,不仅不怕了,反而越加镇定了,只坚守着一个信念,他一定会平安归来。
终于,第五天中午,夏宣回来了,人瘦了一圈,精神却不错,见了她,还能打趣:“想你相公没?”
雨楼看着他,心里一酸,一下子抱住他:“你没事就好!”这几日过的提心吊胆,此刻如释重负。
夏宣抱着妻子,亦觉得恍如隔世。皇上忽然病危昏迷,在没有遗诏的情况下,二王皆蠢蠢欲动。更有一帮想拥立新君立功的武将计划起事。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他回到营地时,里面已经人心不稳,哗变一触即发。
不过好在他及时化解了危机,稳定了军心。
之后他又被叫进宫内,与几个德高望重的公爵侯爵和内阁老头子们一起议事。太医们说皇上几乎没有醒转的可能,必须册立新君。他又在宫里等到皇帝驾崩,等内阁拟好所谓的遗诏,确定大势已定才回到家里。
经历了这么多,他却不想让妻子知道,只简单的说了一句:“我这几日都在待命,觉都没好好睡过。”
“就待命这么简单?”
“嗯。”
雨楼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就怕你遇到危险的事。”给他褪了外裳,让他上了床:“那你好好睡一觉罢。”
夏宣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了,还不忘拉上她:“你与我一起睡。”她迟疑了下,就笑着答应了,与他和衣躺下,靠在他怀里。
“……你没事……真的太好了……”她忍不住,又说了一遍。幸亏他没事,想想真是后怕。
他闭着眼睛笑道:“为了你们,我也要让自己平安无事。”睡意越来越浓。他得好好睡一觉,因为醒来后,还有许多事,等着他做。
“皇上……他老人家……怎么样了?”
夏宣不想现在就告诉雨楼皇帝驾崩的消息,道:“……不清楚,不乐观……”
“谁会成为新帝?康王还是闽江王?”
“要让你选,你选谁?”
雨楼道:“……闽江王。”从她的角度来说,她自然希望闽江王登基。
他满意的笑了笑,看来他没支持错人。
雨楼道:“你笑什么?想到什么开心的事了?”
“……你没嫁给我之前,我做过一个梦,梦到我娶你进了门。”他将妻子搂进怀里,道:“现在好了,美梦成真了。”
从南京邂逅开始,历经数年,痴缠不休,终于抱得了美人归。
心满意足了。
不过……慢着,还有一点点遗憾。
他睁开眼,道:“雨楼……咱们什么时候再生个儿子?”
“……”她短时间内没这个念头。
他听不到她回答,无所谓的笑笑。
不急,有的是时间,慢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