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习惯潦草地处理悲伤和痛苦,在外人面前轻描淡写,深夜里独自流下泪水。
苏吟只用几句话,但却将人的心死死地攥住,让人没办法不为她难过。
“我们家算书香门第,我在传统古板的环境下长大,但却亲眼看见教导我的人,与一个陌生人滚在床上。”
苏吟说到这里,低低地笑一声,揉揉眼睛,“我曾经很喜欢各种植物的香气,但那天之后,我对玫瑰香有了生理性的厌恶,我会恶心头晕呕吐。”
为此,苏吟还被拉去医院做检查,自然没有结果。
再大点,苏吟因为心中的郁结久久不能释放,最终发展成抑郁症。大风小说
她始终无法说出母亲出轨的秘密,跟岑清伊也说不出。
其实不是没想过要讲出口,只是后来她们闹翻,她再没机会,抑郁症加重。
苏吟有了自残的倾向,她也意识到这样不对,她犹豫良久,鼓起勇气走进校医室。
结果校方建议她回家先休学养病,口口声声为她好,她知道不过是怕她真的死在学校罢了。
苏吟算是被骗回家,因为她很抗拒回家,尤其与是母亲独处。
当母亲的车子驶向医院时,她就意识到了什么。
车子停在医院门口,苏吟坐在车里不动,袁怀瑾好说歹说都不行。
袁怀瑾打了个电话,很快两个西装壮男出现在车身旁。
苏吟被强行扭送到医院,一路由壮丁看着做检查。
“我就记得,我刚进入精神病院的大楼,凉得我浑身哆嗦,我听见呜咽的哭声,也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那里像是人间的地狱,阴森寒冷,哭声喊声,歇斯底里,苏吟几次想离开,但都被抓住。
最让苏吟痛苦的,莫过于母亲看她的眼神,那不是母亲关心疼爱孩子的眼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精神科的医生,会对精神疾病的人那么看,像是在看怪物。”
苏吟绝望,放弃抵抗,自暴自弃地做完所谓的检查,面对医生的询问,她一言不发。
医生建议住院,她大半夜不睡觉,想要逃出去时又被抓回来。
之后是打针,吃药,最难忘的自然是电击。
那段时间苏吟的大脑像是被针刺着,清醒时整个人木讷寡言,袁怀瑾过来看她,她没有反应。
苏吟放弃,不配合治疗,别的病人聚在一起活动,写心情日记,听音乐,她一个人坐在那发呆。
但该说的是,药物多少有点作用,但作用不大。
日子浑浑噩噩,她在精神病院,失去时间概念,只觉每日漫长。
哪怕入院几个月,苏吟仍然无法适应,哭声,喊声,尖叫,撕扯……甚至有人会在夜里突然掐住她的脖子,说她是恶魔,是来索命的。
原因只是那个人多疑到产生幻觉,看谁都觉得要被对方害死。
“我记得第二天,我的脖子上还有掐痕,有人以为我上吊勒的。”苏吟夜夜噩梦,梦里她被野兽撕成碎片。
苏吟一直破罐破摔,真正的转机,是有一天,课上放的音乐是秦蓁的音乐。
“我当时坐在窗边,”苏吟盯着地掌心的啤酒,“音乐一响,我的心都跟着翻腾。”
麻木的心,因为曾经喜欢的音乐和艺人,而重新焕发生机。
苏吟回忆道,“我记得,那天是阴天,太阳短暂地出现,斜斜地射进窗子,照在我的桌上,很像是一颗爱心的形状。”
一束爱的光亮,照亮苏吟陷入黑暗绝望的心。
那天下课,苏吟最后一个走的,老师见她今天反常,主动和她攀谈。
苏吟没说别的,只是问,明天能不能再放秦蓁的歌。
后来,有了更多秦蓁的歌,秦蓁的电影,秦蓁的采访……每次苏吟都看得津津有味。
封闭的心渐渐打开,她重新有了渴望,她想见秦蓁一面。
苏吟喝过酒,苦笑道:“其实一个抑郁症的病人,很知道如何让自己看起来正常。”
苏吟的检查虽有异常,但测试类不错,平日里的作业完成的很好,她有机会出院。
终于有机会逃离噩梦,苏吟头也不回地离开,她在袁怀瑾面前表现出极为正常的一面,且再也不相信所谓的心理咨询。
“我一直都挺恨袁怀瑾的,她以爱的名义,做着伤害我的事,导致我从出院很久,灵魂还被禁锢在那里。”苏吟靠着椅背,长舒口气,“不过我现在还是决定原谅她了,只要她不阻挠我和秦蓁一起,我就不再计较了。”
岑清伊不知何时睡着了,趴在桌边睡得呼吸不畅。
苏吟叫了一声,“江知意?”
“嗯。”
江知意在苏吟的帮忙下,搀扶岑清伊回到客房,苏吟临出门说了句,“有事随时叫我,我在阳台。”
苏吟的酒量确实比岑清伊好,江知意擦擦眼角挂泪的人,心疼地叹口气。
解开扣子,正准备拖下去,岑清伊突然睁开迷瞪眼,“我的酒呢?”
小酒鬼,不肯睡,从床上爬起来,苏吟从阳台回到餐厅,两人这次坐在地上喝。
江知意坐在一旁,看两人推杯换盏,从两个清醒的人类,渐渐醉得不成人形。
两人跟孩子似的,躺在地上,咿咿呀呀唱歌。
最搞笑的是,两人的节奏还对得上,你一句我一句,哼哼唧唧唱得挺来劲。
江知意偷偷翻出手机,镜头里的两人,眼角挂泪,眼眶红肿,但眉眼弯着,都在笑。
这一刻,像是才喝到位,终于发自内心的笑起来。
醉意和瞌睡虫的双重攻击,两人闹腾一会,便昏沉沉睡去。
两人睡在地毯上,江知意一个omega,搬不动两个alpha,只能扯来两条被子。
帮苏吟简单脱下外套,擦了擦脸,再帮岑清伊收拾,她大概是难受,哼哼唧唧往她身边挤。
江知意揉着岑清伊的太阳穴,渐渐地,岑清伊睡熟了。
江知意忙活完,已经后半夜,手撑着腰,累得她鼻尖冒汗。
两人顶级alpha,身形修长,裹着被子,像是两条大长虫,有点蠢萌蠢萌的感觉。
江知意睡不着,帮着收拾地上东倒西歪的空酒瓶,足足有几十瓶。
江知意无奈地摇摇头,现在的人啊,压力太大。
天色微明,江知意倒在沙发上,披着岑清伊的衣服,刚要眯着,苏吟哼唧口渴。
这玩意还带传染的,苏吟哼唧完,岑清伊跟着哼唧,两人简直是哼唧二重奏。
任谁看了,这也不是成熟懂事的顶级alpha,像是两个青春期的叛逆小青年。
江知意伺候两位大爷喝完水,天亮了,她索性起来煮醒酒汤。
客厅的两个小醉鬼,最后是被突然回家的苏羡尖叫惊醒的,“我的妈呀,我以为是凶杀案现场,你们两个这是干嘛!”
江知意从厨房出来,大概也能理解,两人把被子蹬开,一个趴在那,一个蜷缩着,场面很大很凌乱。
岑清伊眨眨迷瞪眼,望着低头看自己的人,怕看错,她歪头确认,“姐姐?”
江知意绕到旁边蹲下,笑了笑,“还认识我啊。”
“姐姐抱。”刚醒来,脑子还没彻底苏醒,习惯性地撒娇,惹得旁边两人啧啧吐槽,“奶里奶气的。”
岑清伊被江知意抱着,捂住耳朵,压根没听见,靠在她怀里舒服地差点又睡着。
苏吟洗澡,苏羡看着锅里的醒酒汤,一人盛一碗晾上,趴在门口嚷嚷,“行啦行啦,大早上不要少儿不宜啦!”
苏吟换了身干净清爽的居家服,擦着湿头发出来,“清伊,你去洗澡吧。”
岑清伊的脚踝没完全好,被苏羡调侃,喝酒喝瘸了。
昨晚放纵,心,是快乐的,但醒来之后,头,是痛的。
江知意帮岑清伊按揉,苏吟瞅了一眼苏羡,苏羡凑过来,“咱不能输。”边说边揉,最后被苏吟嫌弃,揉得更痛了。
“烦人。”苏羡给了苏吟一拳,“难怪昨晚撺掇我回家,原来要在家里酗酒,哼哼。”
岑清伊不理对面姐妹两,笑眯眯地看着江知意,“姐姐真厉害,我的头不怎么痛了。”
习惯性的软声细语,苏羡趴在桌边学她,故意奶声奶气,“姐姐真厉害……”没说完,被岑清伊甩来一记飞刀眼,苏羡忍着没笑出来。
江知意和岑清伊离开,两姐妹送她们到楼下。
苏羡逗岑清伊玩,欠欠儿地打了两拳跑远点,吐舌头气她,“你追我啊,追我啊!你追不上我。”
苏吟无奈地笑,“她就这么幼稚,你别见怪。”
“挺有意思的。”江知意看着活宝的苏羡,幸好是这个活泼乐观的性子。
苏吟抿抿唇,江知意看出她欲言又止,笑着说:“你们两个真能喝,把我都喝睡着了,你们都聊了什么啊?”
苏吟认真地道谢,“真的,谢谢。”谢谢江知意替她保密。
这次酒,没白喝。
苏吟笑模样多了,岑清伊重新鼓起干劲。
岑清伊的脚伤恢复得差不多,她又惦记起檀香寺后院了,“姐姐你说,咱们有没有可能光明正大进去看?”
江知意思索几秒,她只能想到一个办法,那就是官方出面。
“我担心的问题是,你不是看到很多墓碑吗?”江知意担心白去一趟,“笔记本万一在墓里,你总不能挖坟吧?”退一万步,可以挖坟,问题是怎么确定在哪个坟啊?
“可是总得试试啊。”岑清伊抓了抓掌心的纹路,低头隐忧道:“现在还没有把费慧竹牵扯出来,这都12月了。”
和江知意商量后,决定跟薛高朋说一声,看看他能不能以便衣的形式去看看檀香寺的后院,“我觉得曼陀罗华组织和ROMD的研究,足够立案调查了吧?”
“我也在想这个事,想在搜集些证据,要不然我怕老局长不同意。”
“薛队长,我姐,钟卿意的心脏有那个芯片,这都牵扯到人命了啊……”
“那你也没报案啊。”
“我现在报案。”
“……”
“我认真的。”
“你报案的后果,你想过吗?”薛高朋提醒她,“你父母可能也是曼陀罗华组织的成员。”
岑清伊怔了下,心底猛地泛起苦涩。
姐姐死了,她现在要报警,说父母害死了她。
这个家,彻底碎了吧?
岑清伊揉揉泛酸的眼眶,既然拼凑不起来完整的家,那就碎得更彻底。
“我知道,我要报警,我要起诉,费慧竹所在的曼陀罗华组织,以及她们的ROMD研究害死了我的姐姐。”岑清伊看了一眼面前的江知意,她没有阻拦的意思,但也没有给出赞成的眼神。
“好,我记录下。”薛高朋受理警情,与此同时,上报给林斯年,“我现在需要申请一个搜查令。”
老局长眉头皱的很紧,“哪?”
“檀香寺。”
“……”林斯年深吸口气,沉声问:“这俗世不够你发挥,要去寺庙搜查?搜什么?”
薛高朋将岑清伊转述给她的,一一告知,同时呈交一份纸质文档,都是岑清伊整理的,“现在证据确凿,请局长批准。”
林斯年看资料的厚度,有些吃惊,从头到尾反翻到完,半晌没动静。
“林局?”
“你知不知道我批准了意味着什么?”
“我……”薛高朋其实知道,林斯年沉吟半晌,将资料往桌上一推,“我看你是不想让我退休了。”
薛高朋的脾气,林斯年太知道,属于一条道跑到黑的类型。
“这个费慧竹,你打算逮捕?”
“不,我现在先搜檀香寺,费慧竹可以先传唤。”
“总之你是要大张旗鼓地折腾了。”
薛高朋嘿嘿笑了一声,“林局,蛰伏久了,也该起来了,现在岑清伊报警,咱们必须得受理,不是吗?”
林斯年横了他一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两在这里唱双簧。”
“林局,这个案子办完,您光荣退休,不挺好吗?”
林斯年长叹口气,拇指和食指揉搓着下巴,眉头皱得很深,“我明年一月份就退休了,你就不能等等。”
“林局,明年一月,费慧竹这事就过了追诉期了。”
林斯年恨恨地瞪了一眼薛高朋,摆摆手,“去吧去吧。”
“您同意了!”
“你要是搜不出证据来,看我怎么收拾你!”林斯年故意严词厉色,薛高朋敬礼,“是!”
流程走得很快,薛高朋揣着搜查令,打电话给岑清伊,“我现在要去檀香寺后院搜查了。”
岑清伊兴奋地站起身,“我跟你一起去!”
岑清伊赶过去时,警车停在檀香寺的门口,不少人围在门口看热闹。
薛高朋和费慧竹从警车上一起下来,费慧竹发丝有些凌乱,淡淡的目光盯着她,岑清伊微微点头,她其实不该有歉意,但是心底确实有那么一丝不好意思。
“走吧,费慧竹。”薛高朋为首,一行人往里走,岑清伊在最后面。
警察突然造访,带着搜查令,慧远大师看了一眼岑清伊,岑清伊心底那份不好意思更甚,她其实应该提前打招呼,但是又怕打草惊蛇。
觉空站在慧远大师旁边,也在看着岑清伊。
似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向她,寺庙里的僧众大概想,师傅救下来的人,为什么会带着警察来到这里,这是恩将仇报吗?
岑清伊压下心底的胡思乱想,薛高朋上前沟通,说明来意。
慧远大师深深地看了一眼岑清伊,回身跟觉空师傅说,“你带他们去吧。”
后门缓缓打开,高墙内的未知世界,终于呈现在众人面前。【看下小绿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