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着天边最后一抹残红。
在天地即将变色之前,凌洛熹擦干了眼中的泪水。
视线再次落到手里那张陈旧泛黄的相片上,唇角艰难地扬起一抹悲戚的笑容。
纤长的手指,在照片里一个中年男人的面容上轻轻摩挲着,慢慢地,移到了站在他身旁笑靥如花的女子。
妈妈说的对,这么多来,都像是她在自欺欺人,爸爸都去世这么多年了,她还因为那份求而不得的父爱不舍得正视妈妈当年的选择,不想去理解妈妈这么多年来的付出。
人家都说,养大与生,她的亲生母亲生下她和凌碧,在鬼门关前死过两回,年纪轻轻守寡,养大她和弟弟,这生养之恩竟然一直被她漠视,被她拿来做自己不愿意面对的羁绊。
妈妈说的对,活着的人活在世上,不一样生不如死?
一滴温热落在了手背,凌洛熹视线微移,将那滴眼泪抹去,站起身来,将照片收进抽屉最深处,准备洗把脸回医院去。
搁在客厅茶几上的手机突然传来一声电量不足的提示音,她走了过去,赫然发现屏幕上的未接电话有103通之多。
她吓了一跳,打开来一看,全是詹御庭打来的。
她恍惚想起,今天下午她在情绪最激动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他,想找他排解苦闷,可是电话拨出去没多久,她又忆起这几天詹御庭对她和她妈妈的冷落态度,又负气地挂了电话,后面他有打过来一次吧,她接了,但又不想跟他多聊,所以也没说什么就挂了,而这一百多通未接电话,是因为她当时不明不白的举动让他担心了?
她急忙回拨了过去,而身后的大门,也随即传来了‘砰砰砰’地声响。
“洛熹,洛熹……”
那熟悉的声线,穿过晚风飘进了耳中,凌洛熹急忙过去开了门。
“老公,真的是你?!”她又惊又愧,看他此刻神容萎靡,心口就一阵阵地抽疼。
他,居然还找到她家里来了?
他,居然也能找到她家?
当詹御庭看到凌洛熹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那一刻,一下午悬浮在半空中的心总算安定地落了下来。
他拽着她的胳膊往旁一拉,一脚踢上房门,将她死死地抵在墙壁与他身躯之间,慌乱而粗重的吻带着粗鲁与急迫,狠狠地吻上了她。
凌洛熹是本能地抗拒了下,抵在他胸前的手,却在下一秒主动勾上了他的脖颈,化被动为主动。
这样的邀约,无疑让詹御庭眼中的情狂变得更加炙热。
然而,詹御庭却没有再继续下一步动作,纠结了一下午的忧思还为完全纾解,这个吻,就像是在确认她的真实存在般,但绝不是能搅乱他理智的举动。
在感觉到她快缺氧之时,他利落的松开了对她的钳制,让她柔软无力靠在怀中喘息。
他的眸色暗沉了下来,第一次,对着深爱之人生气。
“凌洛熹,你是要整死我你才高兴是不是?”
她听着,心疼陡然加剧,揉着发痛的双眼,她饱含歉意地小声回道,“对不起,我跟我妈吵架了,我……我想起你这几天对我不理不睬的,我就没看手机……老公,我觉得我做人好失败啊,我这么任性妄为,你干嘛喜欢我?”
听着她的话,詹御庭不禁眉心一拧,看来她一整个下午都在伤心难过了,就是现在说话都是本能,前一秒可以道歉,后一秒,又是被心魔驱使。
喉咙里多少想教训她的话,就这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他转眸打量了一眼室内,一阵窒闷感袭来,不由分说地抱起凌洛熹,就往车里去。
他开了车灯,近在咫尺的灯光倾泻下来,将副驾驶座上沉默不语的人儿映照得清清楚楚。
长如蝶翼的睫毛上现在还卷着水雾,眼眶红肿,脸色苍白,那我见犹怜梨花带雨的模样,令他再坚硬的心,也在刹那间变得柔软如水……
“御庭,我妈跟我今天吵架的事,你想知道吗?”她幽幽问着,但这一字一句,却透着一种别样的清明。
有些东西,她看穿了,就不想再当睁眼瞎。
“你这几天不跟我联系,也没有到医院来看望我妈妈,我已经知道你的意思了,所以我就想问问你要不要知道今天下午发生了什么事,如果你不想知道,我就什么都不说,不过,你既然看不起我娘家人,我觉得,我们还是分开住吧,我妈现在需要我,我想陪着她。”
“宝……”
“我还没说完……”她扬声压过他,别开脸,态度异常坚决,“如果你并没有我说的那个意思,我可以跟你回去,但是,我必须将我妈接到浩苑,她现在一个人,心病加上身体都需要人照顾,我想让她跟我一起住。”
一声声犹如鞭笞的语气,刺痛了他的心。
这是逼他做选择,要她就要接受她的娘家,反之,她就与他一辈子不见。
像极了生活中,女儿为了娘家在夫家争取平等的故事。
可是,他在意的,永远都不是她以为的。
让她母亲进浩苑,后果就是被她母亲认出来,然后翻出十几年前的旧账,然后让凌洛熹彻底地离开他?
但是说不同意,凌洛熹会立马跟他翻脸,为争一口气从此再不回浩苑,夫妻分床,鸳鸯离心,后果,也会让她离自己越来越远。
可是在凌洛熹的角度,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前的男人跟凌家有过怎样的瓜葛,她哪能理解詹御庭的纠结。
看他久久不曾言语,无法答应,凌洛熹就自己下了定义,他就是看不起她娘家。
不做任何迟疑,推开车门,她拔腿就往小区门口跑。
“洛熹!”男人急追而来,健步如飞,很快将她拦了下来。
凌洛熹愤怒地瞪着他,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冲着他大吼道,“你走开,既然你看不上我家人,我们夫妻也不用做了。”
见推他不了,她索性转身往回跑,却在提脚之时,被他一把拽着了手腕,强行拉着往车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