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十五章 再相见 咫尺天涯枉断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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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阵在外看来一片仙云霞雾,变化美好,但入内却极是凶险,昔年绿袍老祖那般人物,也是在此阵下伏诛,可称得上是峨嵋第一大阵。前几日玄真子传法,炼器制药都有所涉猎,唯独没有跟芷仙说过这阵法知识。芷仙不知道师傅是否有这先见之明,但自己却由此所知不多。好在曾经看过书,如今虽记得不甚清楚,但好歹也有些头绪,便仗着昔年读到的只言片语,再加上慧眼所见,勉强行险一试。

此阵死门在东北,生门在西南,幻门在中央,灭门在极东,晦门在极南,明门在西北。而这其中,芷仙记得最清楚的却是死门难入,易于求生;生门易入,容易被困;灭门是破阵的枢纽;幻门变化无穷,容易迷途,陷窒真灵;晦门黑暗如漆,恐非寻常所能应付;只有西北明门可以开通。

芷仙此时算定方位,从死门而入,过幻门,在往极东而直行到灭门。她猜师兄必是被困在那里被炼化,而破阵枢纽亦是在此,无论如何,自己都得走一趟。刚刚阵外行法,其他五阵皆看透,偏偏在探看灭门时被破,心中也不知此去凶吉,但想也无用,只将心沉静下来,便踏入微尘阵中。

刚进得阵中,只觉彩云弥漫,围绕周身,似乎无什么变化发生,芷仙心细,留心间却见身周云霞渐渐朝自己围来,忙将手中的青木簪放起,只见一道青光如薄纱,将她整个围在中央,云霞顿时被这青光逼开,在身外三尺处停住。芷仙虽见它奏效,也不敢大意,算着步数,小心前进。此来居然顺利而过,到了这中央幻门。

一来到此处,又于那死门不一样,彩云无声消退,不一会四外已没一丝云影,却只见一片平地,雪白一片地不见边际。再向上一看,天离头顶甚低,也是白茫茫的上下一色。芷仙知此处乃是环境,由人心变化,于是收敛心神,向前才走了几步,却发觉这天地似乎要低下来一般。要是任由这天地重合在一起时,便化作混沌世界,裹住来人,顿时就能被困住。

芷仙却是毫不害怕,手中青光稳稳罩在身周,那低下来的天一到了青光上面,便似乎被托住一般,再下不来了。她如此步步经营,小心谨慎,果然顺利地再过一门。眼见就要到了那灭门,前一刻还是那般白地,却在下一步踏出时又发生了变化,只见眼前白色天地忽然不见,猛地又回到了那许多彩色云雾中,不时有金光在其间闪烁,暗含杀机。再往远一看,前方正悬着一小团金色的火焰,其上就是一朵半开的黑莲,颜色又浅淡了许多,正在被那金色火焰灼烧。

芷仙这一路行来心如静水,才能将此险地行若无人之处,此时一见那黑莲,却心头猛地一热,几不能抑制,又悲又喜,险些就要抢上前去。好在尚有理智,她停住脚步,将眼闭上后,深深地调匀呼吸。再张眼时,不再有那般浮躁情绪,星瞳沉静如海,这才向前继续走去。

眼见黑莲就在眼前,似乎伸手可得,芷仙心中喜不自禁,强收敛心神,正要一鼓作气过去。忽然眼前金光一闪,几道霹雳打了过来,她身外青光一震,居然消散不少,就连自己也是一阵摇晃,险些跌倒。这时才隐约见前方云雾中金光越发多起来,几乎聚齐成一片,不时有几道打出来,正将这黑莲周围一丈距离笼罩。

她只要一踏入这个范围,就会有霹雳打过来,刚想强行突破,才走得三步,身周的青光全部被打散,自己唇角带血,也受了不小的伤,要不是及时飞起龙雀环挡住,竟险些饮恨于此。

这时才发现,这金雷每向前走一步,数目便多上一倍。第一步八道,第二步十六道,到第三步时,已有不下三十二道金雷同时打来,此雷由三仙祭炼多年的纯阳之宝发出,只要被击中,毫不能幸免,休说救人,就连自己立刻便是身死魂灭的结局。但只要站在原地不动,下一次击来的还是那个数目。她刚刚承受三十二道雷已是勉强,已经摇摇欲坠,眼见又有三十二道雷要劈过来,不敢以身试法,只得暂退回去。

眼见前方离师兄还有至少十步的距离,遥目相望,触手可及,却因为阵法的原因,无法再多向前一步。芷仙胸口一闷,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人捏紧一般,一点点缩紧,却无力挣扎,都走得这么近了,难道还是不行吗?这是唯一的机会了,不救出他,自己怎么甘心啊!

“紫郢!不要负我!”紫光急飞,往那片云中而去。因为速度极快,只见得一道连绵的残影留下,飞剑就到了云霞之前,却见千百道光雷打出来,轰隆隆地爆开来,威力之大,就算是紫郢也被震得倒飞回三尺,正要再向前时,又有千百道金雷击到,眼见紫郢又被迫飞回三尺,只三轮群雷合击,紫郢便被震出范围之外。

紫郢嗡嗡鸣叫着回到她的手上,但刚刚的雷击威力,却叫芷仙脸色变得更白。那样的防范,自己怎么可能上前啊!可是师兄怎么办,就在眼前这一点距离了,而且这般动静,一旦惊动师傅他们来到,就什么都休了!一咬牙,她将怀中所有能试的法宝都取出来一一试用。

紫郢,青木簪,玄阴地网这样的至宝劳而无功,一进去还不等发动,就被千百道金雷硬生生地震出来,差一点的金母法宝,却是进去一件就爆上一件。芷仙原本还打算借它们自爆之力,将云霞炸开,却见云飞雾散后却又飞快聚集,还不到一眨眼功夫,又变成一片厚到极处的云来,金光闪耀,恢复如初。

这一刻,虽然近在咫尺,却恍若天涯,百试不得其解的绝望,险些让芷仙落泪。只有十步之遥啊!第一次恨自己的无用,夹杂着沉沉的担忧,害怕,无奈,伤悲交织在心头,更多的是不甘。只差这么一点了啊!真的,真的不甘心啊!

不能再耽搁了,峨嵋长老们也快出关赶过来了。再这么等下去,什么都没有可能了……缓缓绽开淡雅轻灵的笑容,芷仙轻轻整一整云裳,终于淡定从容地举步向前而去。

“如果救不了你,那就陪着你一起消散吧。其实,我一直很胆小,也很任性,这些师兄一直都知道的吧。所以,还是不想单独去面对那个再也见不到你的世界呢!”反正这里也不是我的世界。而且,就算无关情义,一想起是自己害死了你,又如何能心安理得?只是,还是很不甘心啊!

向前走出一步,八道金雷打在身外,一闪就不见了。芷仙也不去管它,径直又提起足来。

“其实想想,烟消云散也不错呢!至少不会伤心啊!”最讨厌被单独留在这世上的感觉,人死了就一了百了,留下的活人却不得不背负好多,没心情去想象自己愁眉苦脸的样子,要我今后一直去伤心回忆,那还不如一起走的好。

再落地,十六道金光击过来,外面的金钟晃了一晃,里面的人也跟着晃了一晃,却依然微笑着,再往前踏步。

“就算飞灰烟灭,却总能和你在一起了呢!就算最终化作清风烟云,却也能相牵相伴,永不分离。”从没好好修过情爱这门课程,一直也分不清这是什么样的感情。但已无关紧要了,只知道你是那个最独特的人就够了。反正,我已经太习惯有你护着陪着的日子,当回头看不见那个熟悉的人影时,连生命也感觉缺了一块吧……

眼中不再有遗憾,回想这一路走来,忽然不再有恨,上天待自己,真的足够了!芷仙悠悠然然地再次踏足,三十二道金雷如约来访,金钟被轰得极不成样,好歹比青木簪厉害点,似乎能撑得住下一道次。

“其实我的要求不算太多啊……只想和你一直携手。在那时点头答应你的一瞬,会想着要是能一直拉着手,真的很好很好。就这么简单的希望啊!只是老天不成全,我也没办法,只好乖乖地陪着你走了。”不知道能走到哪里,但这刻只希望能到你身边。

宋康王的臣子韩凭,娶妻何氏,美,康王害而夺之。其妻不从,得知其夫死讯后,亦自投楼台而死,康王大恨,将夫妻二人分开埋葬,坟墓遥遥相望却不可及。而后,坟上长双树,枝叶于空中绞缠,根系于地下连绵,常有鸳鸯于其上交颈悲鸣。

以前,只把这当作传奇来看,却从来不知道相望而不可及是怎样的悲哀,但此刻却终于明白。那种无力的感觉,才是最伤最痛的体验。咫尺天涯,维以永伤……

唇角微笑越发清甜,她的足尖轻轻落地,却换来六十四道金雷轰顶。金钟轰然一响后,虚幻的钟体四分五裂,居然还是硬接了下来。这下子整个峨嵋都能听见了,可这又怎么样?门派,惩罚之类的她已不用去考虑了,只是,想再向前一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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