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诸说完那句“论迹论心”的话后, 突然沉默下去。
楚路却没多想,他觉这孩子刚刚回忆起幼年的幸经历,该给对方静静的机, 体贴地放轻了声音。而他这个身体也确实虚弱,又因刚才的绪起伏, 疲累一股脑儿地涌上来, 他也放任自己闭眼依靠车厢壁上,暂且憩。
而他并没注意到, 另一边的柴诸许久的沉默之后, 将视线投注到楚路身上,那目光复杂极了。
……
柴诸刚才并没有说, 其实后来,他曾经再度遇过某个一起逃到抚幼堂的孩子。
幼年的记忆很容易就模糊, 孩童长大后的相貌也大改,柴诸认出那个人, 还凭借对方占据了大半脸的胎记。当时因那个孩子和常人有异的相貌差点被扔出马车,但到底担心路上“处理”引起什么麻烦, 他们还暂且让他和其与人待一起, 柴诸也因此对对方印象格外深刻。
柴诸却没有那么易记忆的特征, 理所当然的, 对方并没有认出他来。
柴诸也并没有多此一举地上前相认,但到底顾念幼时共同患难的谊,本打算暗中照拂一二。
却发对方并必他照拂。
——那人过很好。
虽然个外乡人、又相貌有异, 但却当地有名的木工手艺人。
他那个镇子已经呆了几年, 很攒下一笔家资。因性格宽厚、又有手艺傍身,甚至还有少媒人上门替他说亲。
柴诸从那个镇子离开的时候,那人已经和旁边一户人家都姑娘交换了庚帖, 或许他再留一阵子,还讨一杯喜酒吃。
……
久别逢,发幼时同伴安好,这实一件值开心的事。
那时,细微的喜悦只一掠而过,柴诸并没有深思。只如今想来……
——抚幼堂霍相培养亲信和私兵的地方。
那……
到底怎样的“亲信”、怎样的“私兵”,学木工手艺?
难成这位霍丞相专门养着这群吃闲饭的孩子、打算等他们长大了给自己打家具吗?
……
…………
柴诸深深看了阖眸养的楚路一眼。
他想着,自己或许该去查查幼时友人如今的景况。
论迹论心……
但如果真他想的那样,无论“论迹”还“论心”,那都一位“圣人”了——救世的圣人。
而霍言,他知道、自己的父亲这样一个人吗?
他想去京城问的答案,又什么?
楚路觉柴诸从那日谈完了之后就有点对劲儿,但考虑到那件事也算对方童年阴影了,自我剖析完了,有一两天心理状态对也可以理解,而且这儿他有别的事挂心,一时半儿也顾上少年人的那点烦恼。
毕竟报足,楚路试探了几天,才终一个个地排除了那错误选项。
他直接问柴诸道:“你罪什么人了?”
楚路从离开昶裕城就感觉对,好像有人暗中观察他们这一行。他一开始以因自己这张和霍相相似脸带来的麻烦,所以才特意修饰一番,了确认,之后还特意做出兴致勃勃的模样城中闲逛,甚至还有几次刻意甩开了柴诸来单独行动,主动给对方创造了“机”,但对方知道谨慎还什么,一直都没有动手。
楚路带着人兜了几天,知道遗憾还可惜的出个“自己就个捎带被牵连”的结论,他们真的目标另有其人。
……
而这边,柴诸冷丁的被这么一问,眼一时有游移。
要说罪的人,那可多了去了。
别看他楚路面前一副乖巧的了,稍有对就怂着主动降辈分的模样,但到底也柴家少当家的,多少人捧着的公子哥儿,虽然对人的绪极敏锐,但性格实说上好,让他心谨慎对待,照顾绪的人实没几个。
而且,也因他对绪分敏感,对别人的恶意也立刻就察觉。看着有人明明憋着气,心里恨问候他祖宗八辈儿,面上还拧出个脸来迎上。柴诸有时候真的觉这滋味儿挺爽的,遇上顺眼的人还刻意撩拨一下。
这儿被楚路一问,他心里甚至一下子列出个一长串名单来。
也那么多……
就比逢年过节柴家送出去的礼单、长了那么、一点点……
柴诸心虚了一下,随即声含蓄道:“言弟你知的,我家中从商。商人逐利……虽然大家伙谁都想着好好谈生意,但总有分割均的时候,少了有点摩擦……”
“外人。”
楚路打断他的支支吾吾,“或许姓柴、也或许,但一定对你非常了解……你死了之后,他可以继承家业的那种。”
到了一个新城镇,管柴诸选择下榻的客栈,还提议出去走走的地方,都有人提前等着。这人大多都没什么恶意,好像就确认一下柴诸的行动踪迹,这也什么楚路一开始没发端倪的原因。甚至里面好个人都柴家店铺里的伙计,看模样就像放心少当家独自外,过来确认一下安危的。
但楚路清楚,柴襄锦绝对那么保护欲过盛的性格。
实际上,她手把手带着、培养出柴诸这么一个继承人,已经让楚路够惊讶的了。按照楚路对柴襄锦的了解,收养一堆孩子自相残杀、留下其中的蛊王才她的基本操作。
这况……
果然因对姐姐的孩子与众同,想要把最好的给他么?相依命的血缘羁绊真奇妙。
……
另一边,柴诸本来还打算蒙混过关,冷丁的被这话砸一懵。
“你死了,他可以继承家业”这段话指性实太过明确、几乎明示了,也确实有那么一个人非常符合描述,柴诸脸色一下子变了,他甚至想起先前黑云寨的事儿。
说起来,他明明已经提前看过路线,那个地方遇山匪本就非常奇怪。而送信过去的那个家族迟迟没有反应就更异常。
而知道他的行踪,又知道他用的身份的人……
柴诸蓦地回忆起,刚回到柴家的首个冬日,他随着柴家第一个展露善意的“兄长”来到河边,却因“意外”坠入冰窟。
对方黑沉沉的眸子就那么映着他挣扎求生的倒影,那双眼瞳的主人却一动也没动,冷淡看着他一点点坠落。从模糊的冰层水面之下,柴诸似乎看“兄长”唇边的一抹容,一如第一次到他时的微。
冰冷的窒息感又漫上。
幼童恍惚意识到,原来“”这个表,也都善意的啊。
……
柴诸死死抓住领口,剧烈地喘|息了两下。
等回过来才发,自己另一只手死死捏楚路的手腕上,他也清楚自己刚才用了多大的力道,总之只轻。
柴诸苍白的嘴唇嗫嚅两下,低声致歉,又以一个几乎难以被听的音量感慨,“你还真……救了我一命啊。”
要真他猜测的这样……
倘若没有突然出的霍言把那山匪寨子搅一团乱,这儿……他的尸体、还定哪个山坳坳里抛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