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这事儿,委实怪不到华贵妃头上,是皇后行事不妥激怒了圣上,是她亲手将华嫔推到了贵妃的位子上。
皇后冷静下来定会后悔,进而更恨华贵妃。
李奚然用毛笔杆压了压太阳穴,若是姐姐再闹下去,说不得皇后的位子都得拱手让给华贵妃。到时三皇子就会成为正宫所出的皇子,再加上他之能,夺天下并非难事。
若是事到如今皇后还看不到这一步,就不只是嫉妒蒙心,而是蠢了。
女人不怕不聪明。就像秦氏,她就不聪明,却很有自知之明,只做自己能做、该做的事,不会、不懂地就交给亲人去做,只要亲人决定了,她便不猜也不疑,多让人省心。
难道在姐姐心里,易王的将来还不及一个早已不将心放在她身上的男人重要么?
宜寿宫内殿的龙床上,昏睡一个多时辰才缓缓醒来的华淑,静静感受着周遭的情况。滴漏声、龙涎香味,这里是宜寿宫不是重华宫。她既然到了宜寿宫,就说明这一关已经过去,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华淑默默感受自己的身体,多亏了小暖的那几粒药丸,她的胸中未感不适,除了被太阳晒得发疼的肌肤,最为难受的便是双腿了。昨晚跪了一夜,今天又跪了许久,她的腿怕是青紫一片,三日之内不能走动了。
不能让建隆帝看到她的腿,这个男人不会心疼,只会因此嫌弃她。现在她要的是让他为自己着迷,离不开自己,然后才好行事。
华淑酝酿片刻,睫毛颤了颤,呼吸变得急促,手指也微微抖动。
守在床边的若拙立刻站起来,轻声唤道,“娘娘,娘娘……”
寝殿门口的小太监听见响动,跑去正殿给万岁送信。
建隆帝放下政事回到正殿,就见他的美人黛眉染愁,小嘴儿微张,无助轻喘。
“淑儿,醒醒。”建隆帝上前,抬手拍了拍她的小脸。
华淑猛地张开眼睛,目光里全是惊恐,身子也不由自主地抖着,模样煞是惹人怜爱,建隆帝轻轻将她揽住,“朕不在你身边,又梦魇了?”
若拙带着宫女退了出去,低声吩咐道,“去天章阁给晟王送信,就说贵妃娘娘已经醒了,并无大碍。”
三爷知道母妃醒过来,心中的巨石也就放下了,想回家去看小暖。
说走边走,三爷站起身抱了一摞折子,指着剩下的一摞,对身旁的卢正岐道,“这些就劳烦卢大人了。”
陷入折子堆里的卢正岐抬起头,磕巴也没打一个,“是。”
晟王走了后,安国公也指着自己桌上没处理完的文书,学着晟王的口气对卢正岐道,“这些就劳烦卢大人了。”
卢正岐头也不抬,“国公爷的文书,下官看不懂也无权处置。”
安国公长叹一声,继续埋头苦干,最近建王也不知道犯了啥门子的邪,给他安排的活多了数倍不止。
卢正岐进来,与晟王走得越来越近了,对他俨然几乎是唯命是从。左相眼睛一转,也抬头指着自己桌上的一大摞公文,试道,“本相这些就麻烦卢大人了。”
卢正岐的笔顿了顿,眼中闪过各种念头,抬起头时面容只剩苦涩,委屈巴巴地道,“不瞒相爷,下官已三日未归家,明晚是拙荆的生辰,若是下官再不回去,这个中秋都过不安生了。”
“离着中秋还有二十多天,正岐这话未免说得太大了吧?”安国公开口了。
阁老们很忙,但也会忙里偷闲地聊聊天,愉悦身心。
卢正岐苦笑,“若拙荆的性情能及上国公夫人的半分,下官也就知足了。”
提起自己府中那正直华信之年,美若娇花、柔若春柳的小妻子,安国公满是得意。卢正岐那糟糠妻,当然半分也及不上。
见到安国公被卢正岐一句话摆平了,左相浅笑,“正岐既已三日未归家,为何还要接下晟王的差事?”
果然是试探么?卢正岐笑得满是怀念,“拙荆第一次有喜时,下官欢喜得连书都读不进去,恨不得天天守在她身边,为她做饭、洗衣。晟王得知王妃有孕,怕也是归心似箭了。”
卢正岐出身贫苦大器晚成,二十七岁才得中状元受了建隆帝的重用,可谓一飞冲天,但他待堂上的糟糠妻却始终如一,令人敬佩。
左相追忆往事,却记不起他得知妻子有孕时,为妻子做过什么。那几年清王与当今圣上为了皇位斗得正酣,左相的心思都放在权谋之中、朝堂之上。
如今想来,不免有几丝遗憾。
“卢大人,今日大理寺送来的那几宗案卷呢?”
卢正岐将卷宗找出来,送到左相桌上。大理寺报送上来需内阁决议的卷宗,都是牵涉人命的大案,复审需极为仔细,是公文中最费心神最耗时的。
左相接了厚厚的卷宗,“这些交给本相,卢大人处理其他公文便可。”
卢正岐愣了,安国公仿若被雷劈了,“相爷,您今日下马车时被马蹄子踩了脑袋么?”
左相淡笑,“奚然早归家晚归家,都是一样的。”
安国公眼睛大亮,“相爷,某这几份骁卫、金吾卫和威卫报送上来的军饷文书,您也帮某过过目吧。某想早点归家陪媳妇,说不得我媳妇也很快能孕呢。相爷可千万莫说您看不懂,这些之前本就是归您管的。”
左相抬头笑道,“国公是想归国公府,还是去望春巷?”
安国公有个娇美不输其妻的外室养在望春巷,这是阁老们都知道的秘密。
安国公理直气壮地道,“去哪里都一样,某有钱有势有体力,多收几个美人天经地义。男人活在世上辛苦,当然要尽情快活,要三妻四妾,美人环绕,不这样的不叫真男人。”
左相笑了,“卢大人就不是如此。”
“那是他怕媳妇,不敢。”
卢正岐头也不抬,继续苦干。若说怕么也是有点的,不过更多的是敬重和怜惜,敬她少时不离不弃,怜她为家计日夜操劳。
“晟王,怕也不会如此。”左相又道。
安国公瞪大眼睛,“你说晟王会守着他那王妃过一辈子?某不信!”
左相挑衅道,“不信,咱们就赌一赌?”
陈小暖他见过,既非绝色也无高才,他才不信晟王能守她一辈子!安国公站起来,撸袖子踩凳子拍桌子,“相爷想赌什么?某奉陪到底!”
被两位阁老下了赌注的三爷,已骑快马到了第四庄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