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盆中添加的干柴被烈火烧的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房间中很是温暖,何腾蛟喝了一口热气腾腾的茶水,秦义坐在椅子上擦拭着定业刀。
何腾蛟慢慢悠悠的道:“将军能瞒得了左良玉,可瞒不住我!等击败满清,将军的下一个下手对象就是左良玉吧。毕竟左良玉不像黄得功、高杰、刘良佐等人听将军号令!”
“在大明朝的军伍里,不听将军号令的自然需要清理!”何腾蛟意味深长的看向秦义,见秦义的脸色并无变化,依旧是低着头擦拭定业刀。
“等大明朝的军队牢牢的掌控在将军手里,将军恐怕就要行王莽、赵匡胤事了吧!”
秦义停住,然后将手中擦拭定业刀的抹布丢在一旁,将定业刀归鞘,一边对何腾蛟说道:“世人都以为我有篡位之心,民间百姓这样认为,朝廷官员也这样认为,陛下也对我有了防范之心,但奈何我势大,陛下在朝廷又无势力,对我下手怕适得其反,所以不敢动手。连我的手下在如今这样凶险的环境下,都开始为我谋算日后夺取帝位!
其实你们都错了,我将军权全部掌控在手里,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是当今圣上无能,他无法守住这大明的半壁江山,无法征服桀骜的武将,而我身为武将的一员,更加比他们强大,他们自然服我,听命与我,愿意听我军令,和我共同作战,所以这样才有机会守下这大明半壁江山,也终有一日,夺回失去的国土!”
何腾蛟敷衍的嗯嗯了两句:“很有道理,不过我反正不信!”
“我不信,天下衮衮诸公,自然也不会信。所以以后将军还是别对其他人说这套说辞了,反而让人觉得你在掩饰!”
秦义想了想,也确实是,政治这种东西,真真假假,真的在别人眼里或许是假的,假的在权利手中也能变成真的。
“所以,何大人找我来到底所为何事!”秦义道。
“将军手抓两省军政,自己又吞兵数万于南京,几乎架空皇帝陛下,这样就不怕在青史上留下骂名吗?”
面对何腾蛟的拐弯抹角,秦义也是有点无奈,对何腾蛟继续道:“青史就是胜利者书写的,再说,我死之后,管他洪水滔天,骂名就骂吧!”
“而且”秦义盯着何腾蛟顿了一下,然后道:“我觉得我在这个时代,注定会改变这个时代,后世史书给我的描写,不会太差的。毕竟一个时代都会因为我改变!”
何腾蛟这次的两个嗯嗯没有敷衍,反而是饶有兴趣的看着秦义,像是在打量一件货物一般,道:“所谓改变时代,是登上帝位开创一个新的朝代,还是指什么?”
“你猜!”秦义道。
“哈哈哈哈,我不猜!不过看到将军如此有信心,我愿意为将军效劳,也打算为我的子孙后代谋个铁饭碗!”
“你刚才的眼神很像看一件货物,我告诉我,不是嬴政,你也不是吕不韦,奇货可居这种事情还是免了吧!”
何腾蛟似乎很是认定秦义以后会登上帝位,所谓铁饭碗,无非是世袭爵位。
不过能得到何腾蛟的效忠,秦义觉得这趟湖南之行的失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阴霾似乎一扫而散。
何腾蛟起身,单膝跪地,口里说道:“今日我何腾蛟愿为秦国公效劳,鞍前马后,绝无怨言!”
“何大人起来吧,这些虚礼就免了!”
“让将军图个心安,放心用我罢了!”何腾蛟道。
秦义一笑,何腾蛟是个幽默的人。
“我用人,一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秦义道。
“丰凯之事,相信将军会改变这种用人方式的!”
“大概吧!”
“那将军打算如何用我?”何腾蛟直问道。
“那就要看何大人有何用处了!”
“哈哈哈哈,左良玉是心腹大患,既然想要在将军手下谋个前程,为子孙后代谋福,那么只能借左良玉的人头一用,将其献给将军了!”
“我要的不单单是左良玉的人头,还有武昌重镇的稳定!”秦义对何腾蛟说道。
“这个自然!”何腾蛟说道。
秦义点头:“行,我相信何大人有这个能力!何大人需要什么尽管说,我会给予何大人一切帮助的!”
何腾蛟摇头道:“无需要任何帮助!左良玉老了,手下将心也不和,他的儿子也在明里暗里和左良玉争权,除掉左良玉对我难度不是很大!”
“以前一直不愿意干一番事业出来,是觉得反正天下也烂了,做再多也没有意义了,谋不到前途。
李自成一介流寇罢了,凶狠残暴,不愿为其驱使。满清鞑虏,我还不想学那洪承畴,范文程,宁完我,马国柱坐那被人戳着脊梁骨骂,还祸及子孙的贼人!天下竟然没有我愿意为其大展身手的君主,心灰意冷,得过且过。
圣上居心叵测的想要我压制左良玉,许给我高官权势,我也懒得理会,也没有拒绝,拿银子不干活的事情,我做的出来。”
“所以日子嘛,简单就好,高官俸禄在我看来不过是给我喝酒作乐行个方便。后来听说了将军,直到将军的权势越来越大,在听闻将军的种种战绩,和种种举措。前段时间好奇之下,又跑到长沙、常德等地查看屯田情况,管中窥豹,我也大喜,知道值得我效劳的人出现了!”
“何大人是潜龙出渊,希望何大人能取的一番好成绩!”
原本的历史当中,何腾蛟蛰伏于湖广,之后南明弘光朝廷灭亡,左良玉也身死,没有了掣肘的何腾蛟一飞冲天,先后在湖广收编李自成的部下,如郝摇旗、李过等人,接收了李自成十几万的兵力,多次在湖广痛击清军,在青史之中留下赫赫威名。
“还有一事相求于将军!”何腾蛟说道。
“何事?”
“犬子文瑞一直仰慕将军,想要跟随在将军身边效犬马之劳!”
“行,只是我今日就要启程前往淮安,准备与满清的战事了,让文瑞跟我一起吧!”
“还劳烦将军等一下,我在长沙时就告知文瑞让他来巴陵了!”
看来这何腾蛟早就预料到今日发生的事情了,所以早早就把儿子喊到巴陵来,让秦义带在身边当做质子,老狐狸一只。
其实在秦义看来,大可不必,何腾蛟的人品他信得过,只是何腾蛟愿意这样做,那就让他这样做吧,他求一个心安罢了。
何文瑞长的和何腾蛟很是相似,两个人如同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一般,只是何文瑞要比何腾蛟多了一股豪迈军伍气息。
何腾蛟是文人出身,后来任军职,而何文瑞前十几年也是读书的,后来随父从军,如今二十六,在军中已经厮混了十年了。
“何文瑞见过将军!”见到秦义,何文瑞行了一个兴明军标准的军礼。
“嗯,不错,虎父无犬子。文瑞,现在在军中身居何职?”秦义看到何文瑞,满意的点了点头,身材矫健,目光凝练,一股英气由内而外散发,是个英姿飒爽的军人,比号称秦义军中最帅的卫风还要帅那么几分。
“卑职现在只是担任百户一职!”何文瑞如实答道。
秦义把目光看向何腾蛟:“何大人,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文瑞这样的军人谁看了都喜欢,为何还只是屈居百户一职!”
何腾蛟看着何文瑞,说道:“要那么高的官职干嘛?他又不靠俸禄过日子,也不要上阵杀敌,升高了官职,免得有人说老子的闲话!”
爹是几省军政总督,儿子若是也是有过高的军职,这确实会让人抓住把柄,在背后嚼舌头。
何腾蛟的心思秦义理解,一个当了十年兵,爹还是军中高官,屈于一个卫所百户,这就说不过去了。
“行,文瑞,不管你之前什么官职,到了我兴明军中,照样从一个小兵做起,有功则善,有错则罚,兴明军最重规矩!到了兴明军,好好干,不要给你老子丢脸!”
“遵命将军!”
何腾蛟呵呵笑道:“自己拼来的高官俸禄才是真正的实力,靠爹只是软懦,大丈夫在世就当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文瑞,你丢不丢我脸再其次,关键是别战死沙场!人一死,就一了百了了!”
“爹,无妨,家中还有两个弟弟替我尽孝!”
何腾蛟最终还是忍住了没有过去踢何文瑞两脚。
“行吧,何大人,我也要启程了,我的部下都已经准备好了!”秦义拱手对何腾蛟说道。
何腾蛟回了个礼:“将军放心在淮安杀敌吧。湖广之事无须担心,我尽量多帮忙帮衬着,水师我也会尽我全力帮助,至于左良玉更加不用担心了,他会老老实实的!”
“那就有劳何大人了!”
“将军客气了,一路顺风!”
何腾蛟再看向何文瑞,说道:“文瑞,博一个好功名出来,日后说不定咱何家也要如那徐家那般,一门两国公!”
何文瑞坚定了的点了点头。
黑甲骑兵从巴陵城内鱼贯而出,汇集成一道黑色的洪流,朝城外狂奔而去。
何文瑞一直紧紧跟随在秦义身后,这让秦义对其刮目相看,这个小白脸,不是空有其表,是真有点本事。
路途上,秦义一直在想,何腾蛟过来投靠自己,是真的因为自己那点有点说大话嫌疑的自信?或许这丫的从一开始就是奔着投靠自己而来的,只是不好那么直接。
“文人啊,文人的尿性啊!”秦义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