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多妖,妖自然不是指妖魔鬼怪,而是指那些放在太平盛世根本不会出现,在世人看来是十分奇葩妖异的事件。
在乱世,整个人间就仿佛是一面镜子,这面镜子,照出了人心中最黑暗的一面,杀戮、奸淫、背叛,人性的恶的一面,被彻底的释放出来,在这样的乱世,什么都值钱,唯独人不值钱。
南京城外,有无数嗷嗷待哺的灾民,而在这南京城中,歌舞升平,朱门酒肉臭,若是不知情况,但是看到南京城达官贵人家中这一幕,恐怕还以为现在是处于盛世。
秦有指鹿为马,汉有兔死狗烹,晋有何不食肉糜,唐有公公娶儿媳妇,宋有岁币之耻,这些被人诟病的历史事件,恐怕还要被后人拿出来说笑个几千年。
有明一代,如同这样的糗事不在少数,土木堡之变更是中国历史上中原王朝古往今来的超级耻辱事件。
明代所谓不和亲不赔款节气,在后世无法经历这个时代的人想来这或许是节气,值得称赞,但这节气毫无用处,带给大明朝的是两百余年不稳定的边疆,两百余年不稳定的边疆,于是有了耗费帝国大半钱粮的九边重镇的出现,三饷又应运而生,最终大明朝还是被异族的铁骑踏破。
所以在这奉天殿大朝会上一品大员当着皇帝和文武百官的面,扯开嗓子破口大骂,泼妇骂街一般争论案件,在大明朝也算不得什么奇葩事。
朝堂本就乌烟瘴气,这点小事,放在这偌大的朝堂,都激不起一圈涟漪。
面对着谷老二的指控,阮大铖也和钱谦益一样,死不承认,并且拿出各种证据,证明大悲和尚是自杀的。
秦义又困又饿,钱谦益和阮大铖两个人针锋相对,互相指责对方伪造证据,不开开交,秦义想这两人应该可以吵一天。
朱由崧头大如斗,此时已经到了午时了,困乏下的朱由崧不断的打着哈欠。
“行了!”秦义终于忍不住了,站出来斥责道。
整个朝堂上,只有秦义敢这样站出来斥责了。
钱谦益和阮大铖两人安静下来看向秦义。
秦义对朱由崧道:“陛下,这件事双方各执一词,这样吵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不如改有三司审办,在这朝堂上办案,已经不妥,这样在朝会上吵闹数个时辰,历朝历代都没有这样的荒唐事。我看这件事就此作罢吧!”
朱由崧忙点头,他也知道今天对东林下手无望,听着这两人吵了这么久,他也是心烦的,于是当即道:“秦国公说的很有道理,大悲和尚此事交由三司,着三司继续查办!”
“陛下圣明!”群臣喊道。虽然交由了三司查办,都谁都知道,这件事的最终结果就是不了了之。
钱谦益和阮大铖敌视的看了一眼,然后各自回到队列。
“诸位爱卿还有事禀奏吗?”朱由崧说道。
秦义本来想禀报下满清恐怕会在明年南下,但是看这百官的情况,就算知道了也会无动于衷,传到民间,还会造成慌乱,想了想还是算了。
朱由崧等了片刻,见无人再奏事,于是宣布了散朝。
百官再一次高呼万岁。
从奉天殿走出来,史可法和秦义一同走出,史可法叹了一口气:“陛下想要对东林下手,可陛下又有没有这个魄力,唉,原本朝廷有个东林,就已经是乌烟瘴气了,现在又多了一个阮大铖,乌烟瘴气啊!”
秦义笑道:“这有什么不好,阮大铖牵制东林,两狗互咬,自然是没得心思再去做其他狗屁倒灶的事情了!”
史可法摇头不语,这有的朝廷忙着党争,忙着吵架,哪还有心思励精图治。
奈何自己心存社稷,而这个朝廷却不把社稷放在心中啊。
“忠正,满清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史可法关切的问道。
“至昨天我得到的情报,兖州已经有五万的鞑虏军队了,两万余是汉人军队,一万余人是蒙古人,真正的鞑虏军队只到了正黄旗一旗,统共五万多,将近六万!”
满清鞑虏八旗,一旗七千五百人,征服蒙古后,又将蒙古军队改编为蒙八旗,蒙八旗同样是一旗七千五百人。
满清攻克沈阳后,皇太极设立汉八旗,一旗同样七千五百人。
满汉蒙,三支军队中,满八旗最强,蒙八旗次之,汉八旗据末。
(入关前及入关后顺治一朝的八旗军数据,至于八旗军一旗几万人的数据是在满清中后期。)
“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鞑虏还会增兵兖州。这场大战很快就会到来了!”
史可法有点忧心忡忡,问道:“可有信心对付?”
秦义轻松道:“五成把握!”
“有五成把握已经很好了,我还以为你只有二三成的把握!”史可法松了一口气。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行走,过了金水桥,刚一出午门,一个身影就扑了过来。
秦义看向那身影,那人扑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大腿,哭道:“求国公爷收留!”
秦义乐道:“你起来,不必要如此!”
许国才抱着秦义的大腿不松手,哭道:“国公爷答应收留卑职,卑职就松开!”
史可法看不下去了,怒斥道:“许国才,你好歹也是朝廷命官,在这午门前如此行事,成何体统!”
许国才不依不挠的道:“那又如何,总比在家等死强!”
秦义无奈的道:“你身为五城兵马司之一,要我收留何干?兵马司指挥使油水这么足,你舍得离开?”
许国才泪流满面:“国公爷,我委屈啊,我不仅挨了一顿板子,连兵马司指挥使的官职都被撸了!”
“行行行,你也是因为帮我才丢了官职,我收留你便是,过完年来扬州找我就是!”秦义道。
许国才闻言大喜,道:“多谢国公爷,我现在就可以跟随国公爷回扬州!”
秦义将许国才拉起来:“现在我那边没有合适的职位给你,等过完年我在调整职位给你!”
许国才拜谢道:“多谢国公爷收留,卑职定肝脑涂地,为国公爷效犬马之劳!”
“行了,快滚吧!”秦义笑骂道。
看到许国才离开了,史可法突然对秦义道:“忠正,我要与你商量一件事!”
“何事?”秦义问道。
“我两位弟弟,史可模和史可程,两人虽然是进士出身,但不愿意去地方为官,所以一直闲赋在家,前几天我问他们到底想做什么,他两说要从军,跟随你。我也是无奈,但看两人心意已决,只能答应他们两个,让两人进军队了!”
秦义一愣,这两人莫非是读书读傻了,放着进士身份,有着大好前途不奔着去,要来从军?
“既然两人心意已决,那就让两人过完年来扬州吧!”秦义说道。
“那就多谢忠正了!”
辞别史可法,刚准备上马,阮大铖匆匆而来,喊住了秦义。
秦义想不到阮大铖会来找自己,不过秦义也大概猜到了阮大铖找自己的目的了。
秦义也没拒绝阮大铖的邀请,跟随阮大铖来到了阮大铖的府上。
“下官仰慕国公已久,奈何少有和国公爷见面的机会,这次国公爷来朝会,下官才斗胆邀请国公来这寒舍一聚!”
到阮大铖的家中,午时都过了大半了,阮大铖直接让家中厨房准备饭菜。
此时两人正在推杯交盏,阮大铖说着客套话,秦义可没和他客套,一直低头吃菜。
“阮大人不用如此客气,今日早朝匆忙,已经是饥肠辘辘,先容我填饱肚子再说!”
阮大铖皱了皱眉头,心道武夫就是武夫,果然粗鄙不堪。
不过阮大铖的不快转瞬即止,笑道:“先吃,我和那钱谦益吵了一个上午,也是饥肠辘辘了!”
一刻钟后,秦义擦了擦嘴,对阮大铖道:“阮大铖有话就直说吧!”
“秦国公,今日朝会之上你可有发现什么?”阮大铖神秘莫测的问道。
秦义心道,就发现两个白痴吵了一个上午。
秦义摇了摇头:“不曾发现什么?”
阮大铖提醒道:“难道国公爷没有发现,陛下已经有了对付东林的心思吗?”
这他娘的,看来阮大铖是把自己当成白痴了。
“呵呵,倒真没有发现!”秦义故作恍然大悟,呵呵一笑。
阮大铖把自己当成高杰这样的白痴了,秦义也懒得解释,干脆就这样吧。
“东林党人对国公你素来怨恨,定策之争中,他们和国公您结仇甚厚,一直仇视国公爷您。
而且东林毒瘤,扰乱朝廷,人人诛之而后快,国公爷何不趁次机会,和我联手一起对付东林?”
阮大铖看来是把自己当初棒槌了,东林虽然怨恨自己,但是阮大铖更加的怨恨自己吧?
东林在定策之争中被摆了一道,但朱由崧登基,东林党并没有被冷落,依旧一个个被封赏高官利禄,而阮大铖则不一样,阮大铖和马士英狼狈为奸,要迎立福王,结果被秦义抢了先,什么都没得到。
现在阮大铖以为自己是棒槌,能轻易被阮大铖给蛊惑,秦义心中冷笑连连。
“算了吧,谢谢阮大人的款待了,我就不打扰阮大人了!”话不投机半句多,把自己当棒槌,秦义自然也不会给阮大铖好脸色。
告辞,秦义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留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阮大铖坐在桌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