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
装着强酸溶液的玻璃容器, 阀口被邢越拨开。
透明细流在几人视线下垂直往下坠落。仰面横躺在地面上的林之芝,脸上是极度惊恐的表情,她死死盯着吊在眼前的细长管道, 瞳孔震颤地顺着液体流动的轨迹, 缓慢下移。
眼睁睁看着邢越形容过的, 足以让她感到极致痛苦的透明液体, 没入口中。
怀姣已经吓得浑身发冷,手指冰凉。
猛声巨大的起伏声响传来, 像木质座椅被强制扯起落下, 混着女人憋入口腔发泄不出的凄厉惨叫。
起初她还能发出模糊的窒闷哼声, 怀姣控制不住, 惨白着脸捂住自己的耳朵。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哪怕只是游戏, 这也是他第一次这样真实的直面死亡场景。
侧过脸, 余光中还能看到林之芝身体痉挛,指甲抽搐抓挠地毯的动作。
怀姣死死闭上眼, 他从没哪一次像这样恐惧过, 哪怕是之前在三楼阁楼前被未知的东西触碰。
鬼怪到这时候似乎都比眼前真人死亡场景要好接受些。
挣扎声响和含糊叫声,逐渐归于平静。
大厅再次安静下来时,怀姣紧闭着眼,久久都不敢睁开。
不知道过多久, 耳边似乎听到了男人模糊的说话声和物体拖动摩擦的声音, 他缓慢地睁开眼偏过头去,正看到陌生猎户抬起林之芝身下座椅的动作,男人两只手拽住椅背往外拖着,他似乎要去处理尸体。
邢越看向他,说:“处理干净。”
男人低头应声, 两分钟以前鲜活存在的长发女人,此时一动不动躺在椅子上失去气息,粘稠血液顺着她身下椅腿,拖动间在地板上留下道蜿蜒血痕。
男人动作粗鲁,拖着尸体绕过壁炉前时甚至不小心撞卓逸一下。
卓逸同样脸色有些白,他皱着眉,微不可察地露出一点嫌恶表情。
别墅的大门在猎户离开后,又紧紧关闭了。
屋外暗得看不清任何事物,炉火“噼啪”烧着,和墙上钟摆走动的声音交替汇合。
此时偌大的别墅大厅,只剩下邢越、陆闻、卓逸和怀姣四人。
地毯还残留着暗沉血迹,管道器皿被随意丢在一边。邢越就在这种气氛下,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样,表情平静对他们道:“还要继续游戏吗?”
几人沉默着,半晌,陆闻才声音沙哑反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语气是止不住的疲意,“为一场意外,你定要把我们赶尽杀绝吗。”
邢越闻言冷笑声,“我想怎么样还没跟你们说清楚吗。”
“沈承遇死亡的真相,就这么简单。”
卓逸这时忽地道:“你只要知道真相就会放过我们吗?”
“说不定。”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卓逸抿住嘴。
在几人又不说话时,邢越开口道:“你们觉得能一直隐瞒下去吗。林之芝这个女人虽然坏,但是至少点她明白,对我隐瞒没有好下场。”
“安眠药和牛奶的事,她不敢骗我。但她也撒谎,她以为我猜不到牛奶里的安眠药是谁下的。”
怀姣抬起点头。
邢越站在不远处,正在看他,“怀姣这个人连我都能看明白,他只是单纯的蠢而已。”男人说这话时表情很冷淡,像说的不是他样。
“容易被哄骗,容易轻信别人,却唯独不坏。”
年前大冒险游戏之后,被沈承遇冷待的怀姣,临到半夜还为沈承遇准备牛奶,只是怕他为讨厌自己而不领情,正犹豫着就遇到了正巧来餐厅找他的秦丽和林之芝两人。
“两个女人,边哄骗怀姣说帮他找沈承遇和好,边在沈承遇面前撒谎让他心愧疚地喝下怀姣准备的牛奶。”
邢越叙述这件事时,连细节都能一还原。
怀姣觉得奇怪,邢越说得过于细致了,仿佛就像他亲眼见过样。
“所以你们说她俩为什么该死。”
长达数十秒的沉默之后,卓逸提出了质疑:“你是怎么知道的呢,这么清楚详细的内情,年前你明明不在现场,你又凭什么知道这些事。”
卓逸直视着邢越,不客气道:“还是说单纯仅靠你臆想和推测,拼凑出来的故事,就能把所人都定罪?”
“哈?”邢越似有些惊诧地发出一个短促音节。
他表情怪异,在卓逸皱起眉时,突然道:“怎么怀姣都没告诉你们的吗?”
三人顿时一愣,下刻,卓逸和陆闻的同时转头看向怀姣。
怀姣被他们不明视线看得心慌,白着脸就急忙解释道:“不是,我什么都不知道。”
卓逸知道怀姣紧张,只是看他眼,便又蹙眉朝邢越道:“你什么话就直说,剩我们三个人没必要挑拨离间。”
“哦那是我误会。我以为镜子的事都告诉你们了,那前晚撞到沈承遇的事他也定会跟你们说。”
卓逸和陆闻同时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什么前晚撞到沈承遇?”
镜子的事陆闻亲眼见过自然知道,只后一句跟沈承遇相关的他却听不懂。卓逸其实听怀姣说过,怀姣告诉过他第一天晚上自己去阁楼时被脏东西缠上的事,卓逸忘记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他边想相信怀姣,却又一边忍不住对沈承遇仍能出现的事存疑。
怎么可能啊,死了年的人。
卓逸明显的奇怪表情,让邢越似乎猜到点什么,邢越眉峰挑起,露出个些恶劣的笑容,问他道:“不会是怀姣跟你说了,但你没相信他吧。”
“好可怜。”
“我都能想象出,他向你坦白时的场景,你不相信他的时候他没有哭啊,他是不是被你惹哭了?”邢越表情似好奇地朝卓逸问道。
卓逸下颚绷紧瞬。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两人打哑谜的两句话,让一旁头雾水的陆闻,忍不住出声打断。
“不是很好奇我对四年前的事为什么这么清楚吗?”
邢越坦然说,“沈承遇告诉我的啊。”
“你,你疯了吧。”
“疯没疯你等会儿就知道。”邢越冷声道。
“或者你也不相信怀姣吗,卓逸不是先前还问过我,为什么第一天晚上的大冒险,我要逼怀姣去三楼。”
“我回答说,为沈承遇想见他。可你们好像没当回事。”邢越当时回答的是因为老情人想见他,但现在他莫名点反感老情人这个说法,于是改成沈承遇。
“怀姣比你们都清楚。毕竟他回到这的第一晚,就遇到了沈承遇。”
还被人报复似的欺弄两次。
邢越想到这感到有些不舒服,他转移话题般快速带过这段剧情,接着道:“你们四年前在这玩游戏的细节我都知道,比那晚的第一个真心话是问陆闻在场有没有喜欢的人,当时你回答没有。而最后一个大冒险,就是怀姣让沈承遇去阁楼住晚。”
“所以你以为我凭什么知道你们的事。”
“当然是有人,清楚告诉我的啊。”
大厅天花板上造型复古,花纹繁复的巨大吊灯,在此时密闭的别墅空间内,无风自动地晃瞬。
灯上水晶吊坠碰撞间发出“叮铃”的清脆声音,只这声音此时除了给大厅气氛增添了点阴森之外,并没让几人感到悦耳。
姜黄的温暖灯光,都仿佛变暗些。
“你相信吗,沈承遇直都在这。”邢越本就冰冷的声音,这时更显诡谲。
“他直在看着你们,看着年前谈笑间放下把火,将他烧死让他无法逃离,直一直禁锢在这的,几个凶手。”
刺入骨髓的湿冷寒气,从大厅灯光照不到的各个晦暗角落里,点一点渗出。
随着邢越没有丝温度的几句话落音,身下坐着的地毯都似乎是垫在冰上样,冻得怀姣浑身骨节阵僵冷。
壁炉的火好像都没热气。
怀姣手臂细细抖着,控制不住地想要站起身,微小的动作下引起了不远处邢越的注意,对方盯着他看会儿,随后轻问道:“冷吗。”
怀姣面带惶然地点点头又摇摇头。
周围明显的气温变化,让本该不信鬼神之说的卓逸和陆闻,都感到些瘆人。
特别是邢越刚才说的话。
他说沈承遇直都在这。
“现在相信吗。”邢越再次问道。
“你,他妈少在这装神弄鬼,沈承遇死了年了,你当我们是傻子吗,听你在这儿拿他吓唬人!”陆闻咬着牙,寒声道。
“他要是真在的话,那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你杀他的凶手,为什么还要你这么大费周章地精心策划这场游戏,来逼迫我们说出真相!”
“呵。”邢越冷笑声。
他停停,道:“你敢跟我上三楼看看吗。”
“去沈承遇烧死的地方,然后让他亲口问你们,是谁害的他。”
“你敢吗?”逼迫般的话最后以陆闻的沉默告终。
邢越说:“他现在就在三楼。说来恐怖片倒是这点写实,没到特定时间点他确实出不来。”
“不过你们可以去找他。”邢越阴森森道。
说完他竟真的几步朝陆闻走去。
之前不知道丢到哪儿去的那把宽刃猎刀,此时又突兀出现在邢越手,他之前还用这把刀割过陆闻的小腿,伤口现在都还没愈合。
以至于邢越握着它走到陆闻面前时,饶是镇定陆闻,都忍不住僵了身体,他额上沁出点冷汗,抬起头强作冷静道:“怎么,想杀人灭口了?”
怀姣觉得自己此时应该要做些什么,但邢越跟他力量悬殊,手上又还拿着猎刀,怀姣不知所措间只能颤颤叫着邢越的名字。
邢越被他叫的顿了顿。
下刻,刀锋晃,陆闻束住上身的绳索忽地散开。
“杀人灭口的事也轮不到我做,我不是说,带你去三楼看看。”说话间两下动作,腿上的绳索也落到了地上。
陆闻愣了下,接着迫不及待想要起身,只刚使力站起来,小腿一阵尖锐刺痛,他白着脸又坐回去。
男人腿上过深的伤口一直没处理,刀口皮肉向外翻着,现在又渗出点血来。
陆闻嘴唇泛白连站立都困难的样子,看得怀姣一阵肉痛,他离得近,两步走过去就想扶一扶他。
只是还没碰到陆闻,刚伸出手,就被脸色很坏的邢越把截住。
邢越捏着他的手腕将人扯过去。
怀姣皱眉的功夫就被这人又掐住了脸,邢越似乎很喜欢这种单手制住他脸的动作,他捏着怀姣下颚,把人脸上软肉挤得嘟起,冷声道:“谁让你乱动的。”
怀姣摆摆脑袋想甩开他,却让邢越捏得更紧,“不许碰别人听到没。”男人蹙着眉警告道。
“呜呜——”怀姣挣扎着点头保证。
邢越哼一声又捏了下他的脸才放过他。
怀姣站在原地不敢动了,眼看着邢越转身走到了卓逸面前。
“腿断了话你可活不下来。”他微弯下腰,似是打算将卓逸也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