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舆哥,你这是狡辩,也算歪理。”
“绥儿,这就对了。
“哪里对了?”
“回去了,好好问问族长,让他告诉你。”
“且。”
出了平康坊东门,隔着一条街,就是长安东市。
东市和西市左右对称,大小相同,规模一样,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东市靠近宫城,里面的货物更奢侈,奢侈品市场,人头稀疏,远没有西市那么嘈杂。
我方舆哥穿过大街,进了东市,也许他去买胭脂口红了,后天就要过年了,过年了,全村都要喜气洋洋的化妆咯。
族长在东门口望了一会,如果沿着这条街往南走,就是宜阳坊,那间淡雅素朴适合隐居的小院,就在宜阳坊偏东一偶,族长和他的曼舒,这时候只隔着不到十分钟的距离,当然了,如果他不要磨蹭的话。
“族长,想什么呢,走啊。”
“你不过去给自己挑个好看点的面罩?”
“我要面罩干什么,不需......要!”
“不要跟着我。”
“放心,我才不会跟着你呢,你跟着我吧。”
飞速掠进那间小院里,轻车熟路,第一眼看见的却是一只野猫,晦气,桑始,请你滚!
野猫蹲在墙头,纹丝未动。
这,这是个不听话的聋子,聋子,我有什么办法,居然用那种眼神看我?
我看见了深刻的藐视,因为它的肉酸的像脚后跟,我才没有吞了它,吐到九霄云外去,反正我从小就听说,猫的肉是酸的。
浑身都冒着比它更犀利的藐视,我强忍着没吐,和它对峙。
“谁给你如此胆魄,居然敢对我波旬无礼。”
“你居然会说话,不过我不想和你说话,你走,哪都可以,别蹲在这。”
野猫猛的站起来,尾巴悠悠一扫,糟了,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摔出院墙,这跟头栽下去,我是被石头猛磕了一下的鸡蛋了,完了,就这样完了,最后一眼,我想看见族长,最后一眼,我看见该死的摩诃挡住了我哥,他的手梦一样伸了过来,原来,我是要死在摩诃的手里.......
一片黑暗里的冷,前世今生,我妈站在老宅的院子里,她那么年轻,又黑又粗的两条麻花辫,院子里开满红花,我爸在鹅毛大雪里推开门,我奶奶摇着纺车,一个小孩在她脚下打着滚又哭又闹,她扔下纺车跑过去叫的是引儿......我认识的人都在......只有摩诃放大了的手正在合拢,像眼睑上放大的一根又一根睫毛,火烤的通红通红,渐渐的,我已经不那么冷,温水煮鸡蛋,还是煮青蛙呢,应该是青蛙,青蛙的一生,这样下去......很危险,我刚刚吃了很大的亏,应该叫摩诃带着我赶紧跑。
“摩诃,我妹妹没事吧?”
“哥,你不要进去了,我们赶紧走吧。”
“怎么了?”
“里面有个,有个叫波旬的猫。”
“摩诃,带我妹妹离开这。”
“好,摩诃得教训了那只猫。”
说话间,摩诃闪进了院内,我只觉得眼前又一黑,他居然把门给撞飞,这地方,哎呀!又进来了,要不是我很虚弱,早从他手里溜掉了。
“哥,快救命啊!”
我闭着眼喊救命,好像族长离我远的不止十万八千里。
“别叫了,我在这呢。”
啊,我惊恐的睁开眼,族长在摩诃前面,正对着野猫,真不知道叫他退后呢,还是不要退后,退后了我怎么办,不退后他怎么办?
“今日,摩诃与波旬的新账旧账一起算。”
蹲在墙头的野猫慢慢的站了起来,妈呀,赶紧闭上眼。
“你,你,木瓜你算什么账,我,我怎么办?”
“呵呵,几日不见,你的胆子居然这么小了?”
“啊,你变成鸡蛋,你让石头磕一磕试试?”
“呵呵......”
“你还笑,等一下你的*别往我身上溅。”
眼前一黑,摩诃和族长并肩对着野猫了,野猫一躬身,跳进了院子里,一块黑炭泛着光不断膨胀,完了,快完了,心里很绝望,逃和后悔药,都在遥远不存在的药铺里,来不及了,唯一可做的就是再看看太阳。
原来,最昂贵的奢侈品是免费的。
野猫,野猫眨眼间,很优雅的站了起来,居然化成人形,哇,居然像摩诃一样,贴着头皮的卷毛,像个英俊的王子,长的还很像佛祖。
“摩诃,你居然没死?”
“你都没死,我为什么要死?”
“哈哈,坏我的好事,总免不了吃苦,你准备好了?”
“今日,要吃苦的未必是我。”
“你以为多个帮手,就能打的过我吗,简直是笑话。”
“哦?别怪我没提醒你,他,剥你一层皮,轻而易举。”
“是嘛?你叫什么名字,哈哈,我得记着,谁会剥我波旬的皮,哈哈......”
“在这,我可没兴趣剥你的皮。”
族长!轻敌是大忌!
“哼,怕我波旬忘不了你?”
“怕你污了这里,你记性太差了,还是我吓的你什么都忘了?”
你们扯吧,就这样扯下去,我就当下半辈子在这里提心吊胆的听戏了。
“我忘了?不可能,你们一起来,省点时间,够我擦嘴,哈哈......开打!”
这样就不扯了,那我只好把眼睛闭上,目前睁着眼又累又不明智,到底要死在摩诃的手心里,梦想,眼看要兑现的梦想,因为一顿羊肉,变成了泡影,我和羊肉什么时候结过仇了?
这里很寂静,适合隐居下去,突然知道了,天尊为什么说鱼朝恩是魔界的棋子,突如其来的混乱,如果摩诃是激荡澎湃中的大海,我就是这海里很快沉没的小舢板,书生,这时候,我最想看见你,就当这里是那片海,就当你捧着天书飘在海上,就当我没有逃跑,在船上,风把咸腥的空气灌入我的肺腑......
“停!”
谁,谁喊停了?
睁眼一看,是波旬喊停了,他一半起火,一半结冰,像僵尸举着胳膊,一只手冒着滚滚的浓烟,一只手冒着丝丝的寒气,输了,他输了。
“我,我认输。”
“认输就好,鉴于你从没占过这么大的便宜,我很高兴,你不用擦嘴就可以走人了。”摩诃,我在摩诃的手心里,摩诃比托塔李天王还要威风。
“赶紧走,八百里之内不要让我看见你。”族长,我哥一点也不威风,只是很不耐烦的样子。
“帮个忙吧,这样,我怎么走?”
摩诃和我哥一人举起一只手,我哥的手对着冒烟的地方,结果很快不冒烟了。
摩诃的手对着结冰的地方,结果结冰的地方不结冰了。
波旬又恢复了他的优雅,收回了他的两只僵尸手,跳上院墙,变回一只猫,扭身对我们说:“。算账,来日方长,你们都不要死的太早!我魔王波旬警告你们。”
说完就跑,一股浓烟跑的肯定比九霄远。
“呵呵,你们二位出来吧。”
摩诃对着窗子,好像在自言自语。
我哥对着那道门,低着头不说话,也不动,好像自己把自己冻住化不开了。
不一会,门开了,淡雅的曼舒,娇艳的曼姬,出现在门框里,像镶嵌在画幅里,美不胜收。
最先从画里走出来的是曼舒,她提着一角裙摆,一迈步就从画里出来了,清风盈盈满院春意,她走到我们跟前,好像我和摩诃都是空气,好像她只看的见一个人,那人冻僵了,那人闪开了她,好像风太大太猛,他的枝干摇摆了一下......总之,我在胡说八道,我想继续胡说下去,关于风和树的故事,我仔细观察过的婆娑世界,风满楼月满窗,抬头处元宵节,花灯夜,灯花阑珊初见。
“舒儿,跟我回去?”
“嗯,舒儿还没回去过呢。”
“那天......”
“那天怎么了,我不记得了。”
“那天我是认真的。”
“认真什么?”
“认真定一门亲。”
“姐姐,不能当真!”搅局的妹妹。
“舒儿此生无憾。”
“姐姐,你这么傻,老被他欺负,父亲不会答应的。”
“姬儿,别忘了,你叫过姐夫的。”
“他,他不配!”
“姬儿,那你为什么要吃我们的糖人?”
“姐姐,那是假的,是他画在我手上。”
“那你为什么让他画?”
“我......”
“你当真还是不当真的?”
“姐姐,我害怕。”
“姬儿,姐姐也怕,比你更怕,以后,他不敢来了,你不要怕,你姐夫没有欺负过我们。”
“可是......”
“姐姐带你一起回去。”
“我不去,我们走了,父亲怎么办?”
“我不知道,可我走了,你不能留在这。”
这些话真是听不懂,也没个翻译。
我自己胡乱翻译一下,应该是这样的,小时候野猫就常来吓唬她们,我哥吓的野猫把什么都忘了,再见面野猫也认不出我哥了,也许曼姬希望有一个像我哥这么厉害的姐夫,姐夫就在她手上画了个糖人,那糖人是魔王波旬,曼姬把魔王波旬当糖人吃了,我哥成了她的姐夫,总之,我哥很认真,曼舒也很认真,曼姬因为害怕,又当真又没当真的叫了姐夫,以为魔王波旬以后再也不会来吓她们了,结果,波旬又来了,姐夫也来了,像小时候那样,又一次保护了她们。
水平有限,翻译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能不能懂,得看悟性,也可能翻译很糟糕,悟性很高的人还是听不懂。
实话讲,本翻译也不懂,凭的是一口流利的胡说。
“摩诃,魔王波旬以后还会来,你说,是不是?”
“对,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里不能再住了,是不是?”
“对,不能住。”
“摩诃,胡姬酒肆怎么样,妹妹是不是应该去那里避难?”
“对,避难。”
“摩诃,你这么厉害,和我哥一起打跑了波旬,你是大神,对不对。”
“对,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摩诃,妹妹是不是应该听从大神的意见,去胡姬酒肆做掌柜?”
“对,妹妹得去做掌柜。”
“姐姐是不是应该回家去,回家才是天意。”
“是,回家是天意。”
“摩诃,这院子快塌了吧?”
“塌,一会就塌。”
然后,我不再说话,曼舒和我哥旁若无人,风满楼月满窗,抬头处元宵节,花灯夜灯花阑珊初见。
这里的屋子开始摇晃,再不出去就来不及了。
“摩诃,我们是不是应该把妹妹送到她的酒肆去?”
“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故事到这里结束了。
事情就那样安排了,曼姬去了胡姬酒肆做掌柜,我们回到慧周。
慧周正在交战中,麻烦是我引来的。
因为我吞了河朔三镇的军粮,我以为飞去渤海,消失在渤海上空就没有人能找的到我,结果,田承嗣有一只很厉害的狗,在我回慧周之前,它已经嗅到慧周城下了。
那时候我还在渤海,想着东海和桃芷山。
子凯用弹弓射中了妖犬,贯通伤,妖犬还是逃了回去,半道上和我相遇,不小心被它咬了脚,我回到慧周,它也回魏州给田承嗣通风报信。我们从长安回到慧周的时候,他们的兵马正围着慧周交战。
他们有妖犬,我们有大罗汉神鸡童。
我说:“哥,他们怎么就找到这来了?”
我哥说:“如果一支箭贯穿了魏州,想报仇的人既会去追箭,也会回过头找弓算账,那只妖犬是找弓的天才,你就是那只射出去他们没追上的箭,田承嗣老奸巨猾,他既追箭又找弓,双管齐下,今日才有此战。”
“哥,我错了,给慧周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绥儿,你没有错,四周方圆的烟囱都冒烟了,这一仗又算得了什么?再说了,目前他们包围了慧周,我们又包围了他们,一个也别想跑,我们回来刚好包他们的饺子。”
“木瓜,你好好扫地,把不干净的东西都扫了。”
“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说你是书生,长安书生,不是巫支祁。”
“呵呵......有悟性。”
扫完了脏东西,或者吃了饺子,过了年,开春了,土豆什么的都上桌了,我的梦想万事俱备只剩下兑现了。
“木瓜,你的手就是我的卧室,懂不懂?”
“楼焉,你有地方哭,有地方笑,还有地方睡了。”
终结篇。
草率终结,治愈系大师灵空开垦的那块地,后来种下各种各样的动物,好像那是他的庄稼,他在庄稼地里忙忙碌碌,他的庄稼是会飞会跑的庄稼,学着收庄稼,也许他栽培的是它们的悟性,也许那只是一种异想天开的形式,也许它们比金属制作的农具机器来的更方便。
大唐依然风雨飘摇,定周依然不起眼,那些有小花墙的路上,有来来往往的消息,有摩诃在扫地,乡间土大,一个会扫地的木瓜,我爱他。
我哥说,所有你不相信的,都是歪理,你相信的,又未必都是真理,而智慧既不是歪理也不是真理。
我理解的智慧,是让生活,生命更神奇的能力。
我方舆哥说:“绥儿,摩诃的意思是智慧,你老叫他木瓜木瓜,你才是木瓜。”
那么,我爱的不是一个会扫地的木瓜,我爱的是智慧,是让生活生命。更神奇的能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