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冉来到公寓前，花园里的草木没有往日的齐整，花丛却依旧繁茂。

77号公寓的存在是戚冉记忆深处最珍贵的存在，关于这里的记忆只有顾景晨和戚冉，再没有别人。

戚冉走近，意外的发现门并没有上锁。这个地方，光看外面就知道定然是空置了很久的，顾景晨离开了8年，这里也就没有了意义，除了自己还会有谁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难道是顾庭？

戚冉如此想着。

带着疑惑推开门。

公寓里的落地窗窗帘半开着。室外的阳光照亮着里面的场景。

戚冉一步步往前，看着仅有的几幅画挂在墙壁上。

曾几何时，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放置着顾尘的作品。而今，却只是一座空房子。

画架被白色的画布遮住，已经落上了灰尘。

这是顾尘自己选的画室，从来没有外人的沾染。无论是生前生后，这里都未曾对外开放。

戚冉轻轻抚上桌面上的颜料印记，“顾尘……”

这个名字承载着多少的痛。不入尘世，孑然一身，可是就算是外人眼中洁身自爱，不染凡尘，在戚冉眼中不过只是一个普通人，从亲人，到恋人……

“你终于回来了？”

空荡的房间里传来曾经熟悉的声音，只一声，戚冉抬眼的瞬间心狠狠的抽痛着。

抬眼看向面前的人，戚冉只觉得岁月不饶人，眼眸酸涩，8年的时间了，8年后再见到程文心，她怎么都不会想到会是此情此景。

记忆中的程文心永远衣着光鲜，自信满满，端庄温婉。由内而外散发着的高傲。

可是现在，在自己面前的人，坐在轮椅上，满脸的皱纹，曾经风华无比的双眼此时此刻浑浊空洞。尽管她的视线是落在戚冉的方向但是却看不到焦距。

戚冉捂住嘴，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哭出声。

“小冉，你现在连叫我一声都不肯了么？”

程文心身后的佣人将轮椅推近些，昔日的母女此时只有一步之隔，心却相隔万里。

戚冉还沉浸惊讶之中，依旧不敢相信在自己面前的人是雍容华贵的女强人程文心。

“你让我叫你什么？”

程文心伸出手试图去拉住戚冉，却被戚冉避开。程文心枯瘦的手在空中试探地挥舞着，确定戚冉已经避开她，才放弃。

戚冉看着程文心纤瘦的手指，几乎是皮包骨。

“小冉，你过的好么？”

“你觉得呢？董事长在杀死自己亲孙子之后的这么多年里是不是过的很好呢？你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是否有见到自己的儿子。”

“你还是在怪我，小冉，你还在怪我。”

程文心的脸上愈加的悲痛，不知道是对过去的悔恨还是对现在戚冉绝情的指责，“小冉，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你还是不肯放下么？”面前的人是她一手培养长大，自己也曾对她寄予厚望。尽管只是领养的关系，但是她却从来没有亏待过她半分。程文心问心无愧，因为她真的一直都把戚冉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来看待。

就算是后来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她也不曾责怪过她半分，有的，只是作为一个母亲的心疼。这么对年过去了，看到现在的戚冉依旧心如刀绞。

“你告诉我怎么放下？董事长您可以将自己儿子的所有东西卖掉只为了让自己更加的伪善，你试图让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忘记顾尘。我告诉你，就算是这个世界都将顾尘遗忘了，我也不会。”

戚冉的歇斯底里让程文心心痛不已，她还是这么的固执，固执得让人心疼。

8年了，戚冉在触及那道伤的时候还是和当初一样崩溃。

这么多年，戚冉拒绝程文心的任何帮助，拒绝和顾家的一切联系。

程文心知道，那是戚冉在怪她。

“小冉，小晨已经不在了，他走了8年了。”

“他永远活在我心里。”

永远都在。

戚冉一如当年的倔强，这样的对峙在尚西美院的湖边，那是他们最后一次的争执也是最后一次面对面的交流，8年后的现在，戚冉还是同样的心情。

“小冉，小晨不希望看到你现在这样。”

程文心的冷静在戚冉看来不过是冷血无情的表现，无论是曾经还是现在。

“你不配提他，你不配做他的母亲。”

戚冉带着哭腔喊着。明明是夏季，为什么此时此刻她觉得77号公寓里如此冰冷。

程文心将腿上的东西拿起来，想要递给戚冉，“因为这几年你一直拒绝和我的任何联系，所以有些东西一直没有办法给你。小冉，我希望你不要再执念过去了。以后，好好生活吧。”

程文心的语重心长，此时情崩溃的戚冉根本无法冷静的去思索她的话。

戚冉看着程文心捧着的盒子上熟悉的字迹，一时间，她竟然害怕去触碰这个盒子。

程文心将东西交给戚冉后就离开了公寓。

公寓里恢复了安静。还是顾尘喜欢的那个样子，没有任何人打扰。

戚冉看着自己手上的方盒，在左下角那个熟悉的签名刺痛着她的心脏。

在青城，戚冉觉得自己的心脏就要承受不住了。

这座城太痛。

打开盒子，里面只有3样东西。一把钥匙，一张素描，一只录音笔。

戚冉打开素描纸，只一眼，眼泪瞬间决堤，身体里所有的力气在瞬间被抽走，虚弱地瘫软在地毯上。

画上只有黑白色的简笔素描。画上的人，她的肖像画。

是完完全全的一张脸。

戚冉抓住录音笔，颤抖着打开播放按钮。

“冉冉，很抱歉没有和你正式地道别，就连最后一次见面都是那么的不愉快。”

顾景晨的声音多久没有听到了。戚冉死死抓住录音笔，泣不成声。所有的坚强，所有的伪装都在瞬间溃不成军。

画室里顾景晨独特的声音在回荡，好似他就在身边。

"冉冉，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所以不要去怪妈妈，冉冉其实我真的很怕你的眼泪，所以你要多笑知道么？"

顾景晨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气息不是很稳。录音的时候，顾景晨已经没有了拿笔的力气，在病床上，只能留着声音。"冉冉，我给你留了一样东西，我知道你并不想要，但是，你答应过我的，会成为更好的我。"

"啊………"戚冉蜷缩着身子，放声痛哭。

"冉冉，感谢你陪我走过了余生最美的时光，我今生唯一的遗憾就是无法陪你走完这一生。所以你要坚强。"

戚冉很想问一句顾景晨，没有他，自己要如何坚强？没有他自己如何才能更好。

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痛苦莫过于生离死别。

戚冉不知道自己的余生要如何去度过。

戚冉感觉到自己小腹位置的疼痛感逐渐放大。那种冰冷入入骨的记忆再次袭来，席卷了她所有的坚强。

那个自己没有留住的孩子，那是顾景晨留下的最后的牵连。

你是不是在怪我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孩子，所以才让我备受煎熬的活着对么？

戚冉终究做不到程文心那么狠，她放不下顾景晨。

空气里都是曾经熟悉的味道，那些记忆翻涌出来，刺激着身体里的每一颗细胞。

“冉冉，你怎么哭了？”

恍惚间，熟悉的身影逆光而立，站在面前。声音低沉好听，“傻丫头，起来。”他的话语间都是宠溺，这个世界上，只要一个人拥有这样好听的嗓音。

戚冉想要站起来，但是身体没有一丝力气。她艰难地抬起手，却不知道为什么顾景晨突然将他推开，，戚冉的身体再次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戚冉，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你答应我的都忘记了么？”

戚冉不断的摇头，她想要解释，可是顾景晨的身影逐渐模糊，很快就要消失在视线里，戚冉伸手努力的想要去拉住他，却什么都没有抓到。

“晨，不要丢下我！”

戚冉惊醒，茫然的看着面前纯白色的一切，鼻息间是浓烈的消毒水的味道。

“啊！”

戚冉抓住被子，，控制不住的放声大哭。

为什么，又是梦？

“冉冉，比别这样，冷静点。”

宋逸将面前的人揽入怀中。怀中的人就像是个无助的孩子，歇斯底里的哭喊着那段过去的伤痛。

宋逸除了紧紧抱住她什么都做不了。

戚冉的痛，他治愈不了。

戚冉心里难受，她觉得整个世界都已经崩塌了。她躲了那么多年，再次面对和顾景晨的过去的时候依旧痛彻心扉。

“你为什么要留下我一个人，你说过的会陪我一辈子，顾景晨你个混蛋。”

宋逸脖子上的温热是戚冉为顾景晨流的，她失控着说着的没一个字都是在灼伤他的心。

“你让我一个人好好过，没有你我怎么活？顾景晨你个混蛋，你知不知道我这么多年过的有多难？”

戚冉的控诉，让宋逸无比心痛，她说的他都知道戚冉承受的这些痛苦，顾景晨却永远都不会知道。

我要怎么做才能够抚平你心口的那道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