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寒气自脚心直冲天灵,还在滴血的头颅瞪大双眼,还保留着生前最后一刻的情绪。
那是一种怎样的绝望与惊讶,才会让人在死后还保留这般的恐惧挂在脸上。
“喏,把少宫主还给你们!”
浑身是血的唐罗悠然开口,左手轻扬便将段龙城的头颅向邪王宫众人甩出:“灵界争夺各凭本领,这场应该算你们邪王宫输了吧?”
没有回答,邪王宫的高手肃穆地接住段龙城的头颅,将手轻轻拂过少宫主的眼帘。
可掌心掠过,圆瞪的双眼依旧不肯瞑目,再试,依旧无果。
“少宫主,您就睁着眼看好,唐森和唐罗两父子,很快就会下来陪你!”
捧着头颅的武宗颤声向段龙城许诺,而后便把带有猩红杀意的目光投向点苍山正中的两人。
“你们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
面对邪王宫高手的杀意环伺,唐罗只是淡淡笑道:“现在离开还能存些体面,不然一会儿就真的不只是死他一个了!”
“我辈武人不懂什么叫体面,只知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捧着段龙城头颅的邪王宫武宗寒声道:“天骄以为摄住了兽魂就能拿捏邪王宫,那就大错特错了!”
话音未落,唐罗心中便“咯噔”一声,他已经明白对方的决定。
以拟灵法铸就的兽魂是战斗时最好的伙伴,同时也是壮士断腕的最终手段。
他不是没有预设过邪王宫高手的血勇能走到这一步,只是没有想到,这群人能为了段龙城做到这种地步。
低估了段龙城重要性的唐罗已经来不及补救,只能将阴阳碾罩在虚空胃上。
几乎在他完成动作的同时,被摄入虚空胃中的二十余道兽魂就同时爆裂。
兽魂中蕴含的能量突然爆发,在三次质变不知道走出多远的魂力在体内连续炸裂。
虚空之胃的界壁根本无法抵挡这样狂猛的力量被撕碎,魂力荡出的余波被阴阳碾罩住没有再波及伤害到其他的内腑。
若是只有一道兽魂,那么即便自爆也无法造成什么太大的伤害,可偏偏有二十几道。
四分之一的虚空胃袋被直接撕碎,爆轰的余波又从外部撕裂了另外一半。
超过一半数量的虚空胃袋损毁超越了唐罗对疼痛忍耐的极限,更要命的是那散溢力量的余波。
唐森只看见唐罗脸色突然一变,然后体内便涌现出令人心惊胆战的力量。
每一次闷响都让唐罗的上腹鼓起,连续二十来声后,涨得比十月的孕肚还大。
若是让这股力量完全发作,即便以唐罗的功体也会被生生炸碎,千钧一发的关头,他直接将意识沉入星核。
情况要比想象的更糟,二十余股不同属性的魂力在体内暴走,这力量甚至超越了阴阳碾所能驾驭的极限,阳盘和阴盘被生生分开,魂力就像汽油,迅速游走占领唐罗的周身经脉。
索性唐罗的灵力全都被星核汇聚在气海,不然灵力若是跟异种魂力撞上,产生的破坏力足以撕碎他的经络,到时他就会变成一个经络尽毁的废人,千疮百孔的筛子。
“真是够狠的,邪王宫这群混蛋。”
心中暗骂一句,唐罗将意识沉入星核,将灵气束成丝线,后发先至地射向周身各处被魂力肆虐折磨的经络,感受到灵力气息的异种魂力就像是闻到腥气的鲨鱼,飞速追来。
而唐罗则是问问控制着灵力,就像钓鱼那样,将二十余道异种魂力往手臂外侧的三条阳经(手阳明大肠经、手少阳三焦经、手太阳小肠经),还有手臂内侧的三条阴经(手少阴心经、手厥阴心包经、手太阴肺经)上引。
万幸完成了双臂的灵质化,有条不紊引动异种魂力的唐罗心中暗自庆幸。
兽魂自爆的异种魂力最是暴烈锋利,即便是他的经络也无法承受,而让异种魂力继续滞留的结果,就是他的功体被横冲乱撞的魂力彻底撕碎。
这种结果唐罗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所以他必须要从另外的地方将魂力引导出去。
而双臂的内外阴阳六经就成了唯一的选择,至少异种魂力无法撕毁灵质化的双臂。
这儿的唐罗正在争分夺秒的与体内异种魂力做斗争,外头的邪王宫武宗们却傻了眼。
他们破釜沉舟的一击,就是为了让唐罗无比痛苦的死去,所以在看见他的腹部被魂力拱起的时候,每一位邪王宫高手的脸上都带着些许笑意。
没有人能在这样庞大的异种魂力冲击前活下来,即便唐罗再天赋异禀也不行。
可他们猜中了开头,却没继续正确下去,唐罗本该被异种魂力撑爆,炸碎成漫天银辉。
但不知怎么搞的,这美妙的场景并未出现,就连那几乎要爆裂的腹部都好像消下去了一些。
邪王宫的高手们只觉得无比愤怒,如果二十余位武宗自陨神魂的一击都杀不死唐罗,那就是在对他们数十年苦修的羞辱。
所以,他们要修正这个结果,不顾自爆兽魂的虚弱,他们运动灵力准备攻击。
然后就看见大地上升起几面金岩石板,拼成一间小屋直接把唐罗罩住,然后沉入地底。
“别让他把人带走!”
捧着段龙城头颅的邪王宫武宗咆哮一声后,灵技如雨落下。
灵技强光点亮了点苍山股,也照亮了凶麟厚土甲和唐森面无表情的脸。
出拳、挥掌,仅是简单的体术招式却拥有惊人的威能,不闪不避的体术宗师竟然站在原地,将如雨般落下的灵技全部击溃。
“这是在开什么玩笑!”
邪王宫的高手们只觉得莫名羞辱,即便他们失去神魂现在体内灵力激荡,但二十余人施放的灵技却被人这样破去,这是对宗派传承的羞辱。
他们想要凝结融合技,想要施展合击技,但眼前的情况根本不允许。
而更让人羞耻的事,破去他们灵技的唐森就像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脸上既没表情,手上也没动作,就站在金色的大地上,仿佛根本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欺人太甚!”
这般做派激怒了邪王宫的高手,也不考虑玄级灵技是否有效,皆是竭尽所能向着那张可恶的脸投掷。
而唐森依旧没有动弹,只是出拳、挥掌,以体术对抗众人的灵技。
但守久必失,面对如雨下落般连绵不绝的灵技,唐森也无法做到完全破坏。
很多攻击会从刁钻的角度袭来,或是后背下盘、或是天灵下阴,这些本该是体修重点防护区域的罩门得到了特别的关照。
可结果却不如预期,邪王宫的高手们亲眼看到自己的灵技击中,那爆裂开来的灵技模型光华流转,就像是盛放的礼花。
他们想要看到唐森受伤流血,可最后看到的只有完好无损的体术怪物,生受灵技甚至连脚步都不曾移动。
“不可能,假的,全都是假的!”
愤怒的邪王宫高手进攻更加绵密了,可结果却没有什么本质的变化。
唐森就像海岛上的礁石,任凭海浪如何拍打,都没有丝毫动容。
四周大地被连绵不绝的灵技轰得凹陷,而唐森足下却始终有一方金柱耸立。
唐罗消失不见,唐森又像个打不死的怪物,自爆兽魂的后遗症让邪王宫的强者们精神力与灵力消耗都是极大,绵密的攻击慢慢有了间隙,然后这个间隙越来越大。
而灵技的威能也在不断倒退,从玄级巅峰到玄级中品,然后下品,最后甚至掺杂着一些黄级的灵技。
虽然攻击的时间不久,但每个邪王宫高手的心中都隐隐有种明悟,他们根本拿下头那个打不死的怪物没有办法。
这明悟令人绝望,但倔强的邪王宫不肯服输,因为他们在等一个人。
一个能改变战局的人——上古凶神段思平。
毒云散开,九颗独角的蛇头自苍穹探下,在看到段龙城死不瞑目的头颅后,暴怒咆哮。
“你们怎么敢,怎么敢!”
与龙西联盟议和本是邪王宫内部商议后的退让,因为在他们看来。
不论是宫里的老宗师能够破境,还是再给段龙城时间,未来的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龙西那群乌合之众碾死。
没必要在这种青黄不接的时局下做些鲁莽的搏命,毕竟龙西联盟确实有批实力不凡又敢打敢拼的强者,盗火宗师更是强得可怕。
即便知道自己肯定能胜,过度损失也是宫里不愿意看见的。
以大局为重的段龙城召开了议会,并主持了议和的全部事宜。
虽然这一次邪王宫没有选择捍卫宗派威严,但成熟又理性的选择让邪王城的人民对未来更有信心。
邪王宫内部也认为段龙城一定能将邪王宫带向更光明的未来,这种信任不光因为他姓段或是在英豪擂上夺下封号,更是一种笃定和认可。
而此时看见段修杰捧着死不瞑目的头颅,段思平只觉得当时成熟理性的退让,成了一个真正的笑话。
“龙西联盟得为段龙城陪葬,就从你开始!”
暴怒的相柳心中只有恨意,独角神光的轰杀太便宜唐森了,从云中探下的蛇首长着大口露出毒牙。
他要将唐森碎尸万段,以泻心头之恨!
环首遮天蔽日,九颗蛇头或是以独角撞袭,或是张口撕咬,在一对一的情况下,相柳之体就是这样占便宜。
只有一双拳头一双腿的人形武者,挡得住前面就拦不住后面,即便唐森的气力凌驾相柳之上,这缺憾也无法弥补。
五品不灭兵锋战体——龙象之力、修罗之影。
四品不灭兵锋战体——负岳之躯,三头六臂!
同样以艮土脾胃起始神藏的唐森已经将不灭战体修到了四品程度。
虽然没有与唐罗那样,每一品神藏都能觉醒内外两种神通,但唐森的两种神通对体术的相性却是极好。
随着神纹的激活,唐森身形暴涨,金黄色的凶麟厚土凯鳞片张开,变得无比狰狞。
后背鼓起的肉瘤里,出现另外两张脸,一张愤怒,一张大笑。
六只同样粗壮的手臂擎天,将四面八方袭来的蛇首按住,使其不得寸进。
虽然段思平以灵质化肉身融合兽魂重现相柳凶体,但这种方式还原的上古凶兽在肉身力量上并没有办法与上古时真正的那头相柳相比。
而本就是双力量血脉的体术宗师在得到不灭战体加持后,力量早已突破凶境的极限。
被擒住的蛇首挣脱不得,头上独角亮起灿芒,如此近的距离下,神光轰击便代表必中。
感知到危险的唐森连忙放弃继续压制相柳,六条臂膀两两交叉格挡,幻化出的假身向上,本体向下,地底同时升起金岩。
“轰!”
神光犬牙交错,抹去了唐森两道假身,震碎了地底升起的金岩,却错漏了最重要的目标。
暴怒的九道蛇首又聚在一起,独角再亮,目标正是唐森遁入地底的方位。
本是想借着独角神光之威把人给炸出来,却没想到目标主动从另一侧的地底露了出来。
敏锐无比的九颗蛇首瞬间掉转枪口,九道独角神光霎时找到了目标,而这一次唐森却没来得及整出什么卸力的手法,被直接命中。
九道不同属性的独角神光,每一道都堪比地级灵技,即便是穿着神甲的体宗能直接抵御灵技的伤害。
也会被雷霆火焰焚尽精血、猛毒邪能污秽功体,任何凶境被这九道神光直接命中,都只能落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武道博大精深,可不是谁的力气大,谁就更强!”
相柳蛇首口吐人言,朝邪王宫剩下的人下令道:“段修杰去把唐森残尸带过来,剩下的人挖地三尺也要将唐罗给找出来,本宗要让他们无比凄惨的死去。”
自以为胜券在握的段思平已经开始发号施令,却听见独角神光划开的大地尽头,竟然还有扑簌簌的声音。
“踏、踏、踏。”
废墟中缓缓走出一个男人,身上挂着破破烂烂的金色鳞片,那裸露出的功体上,有火烧雷齑的伤痕,有腐蚀萎缩的烂肉,但他的眼睛却无比明亮,斗志昂扬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