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来到了虎妖族居住的洞穴,夏初雪还有些不太踏实的感觉,洛涯回来之后,竟然用轻松的语气告诉自己和辰萧,说是完全可以去,依着夏初雪对堂耀的了解,能说出这种话来的人,肯定不该是堂耀才对,但是既然洛涯已经那么说了,夏初雪也就乐得过去了,反正在狼宫待着的这些个日子,她都已经要闲得长霉了。
因为总有各种妖物出没,因此山路被荡得很平坦,一点都不难走,依着夏初雪的感觉,倒是很平整。
辰萧不是聒噪的人,只是很健谈而已,一路上东点一下西指一下,全然没有老实的感觉,虽然夏初雪看不到,但仅仅是听他说话,已经觉得相当累了,辰萧竟然还能南蹿北蹿,果然是精力太过旺盛了。
虽然也想让夏初雪出来散散心,但是洛涯全然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一路上洛涯根本是不敢离开夏初雪的身边,生怕辰萧一激动,长手长脚的就挥到夏初雪,那样就算他有十颗脑袋,也不好回去像堂耀交差。
刚刚他回去问堂耀意见的时候,堂耀脸色瞬间拉黑,洛涯的心都差点停止跳动,还没有再多说上一句话,堂耀已经没有了影子,留在原地的洛涯愣愣的看着堂耀可能离去的方向,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还惹得跟在一旁的青冥好一顿嘲笑。
没想过了不久的功夫,堂耀竟然有些郁结的回来了,第一句话竟然是‘你陪夏初雪过去吧’,这回不只是洛涯,就连青冥都从椅子上跌倒在地上,屁股摔得要多疼就有多疼,不过洛涯看着确实觉得非常的解恨。
小心翼翼的离开狼宫,洛涯走的那叫一个蜗牛的速度,根据他的经验,虽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堂耀多半会反悔,等他终于磨磨蹭蹭的走到辰萧和夏初雪的位置的时候,竟然没有见到堂耀追过来,而更离奇的是,直到他们已经到了虎妖族的洞穴内,堂耀的影子也都没有出现过。
事情太反常,洛涯的心情就没平静过,好在看到夏初雪好似开心的笑着,能够稍加缓解他提心吊胆的心情。
夏初雪因为失忆的原因,当然不可能记得虎妖族的洞穴了,但是洛涯因为和夏初雪一起来过,因此还能略略的记得些,比起很久以前,这里几乎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变化,守门的还是两只耳朵尾巴都没有收起来的虎妖,见到辰萧带来了外人也不觉得奇怪,连盘问都没有,就立刻放了进去。
洞穴里凉爽干燥,有泥土和青草的气味,比起富丽堂皇堪比皇宫内院的狼宫来说,相当的朴素,以前洛涯来的时候,还因为害怕这里白骨堆积如山的事情,被夏初雪说笑过,洛涯在心中想着这些事情,就好似是上一辈子的事情。
辰萧听说夏初雪失忆的事情,并没有特别的感情波动,而和夏初雪非常熟稔的人,却都觉得心中像是少了什么一样,尤其是那个已经嫁做人妇的苏寂,竟然任性到说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所以现在还不能来看夏初雪,那个时候她和夏初雪的关系相当好,夏初雪甚至连雪兽都交给了苏寂去养,大概正是因为这样,苏寂更不能接受夏初雪无法认出她来的事实。
比起直接表达出难过的人,洛涯的表现还算正常的,他知道夏初雪的心事有些重,所以很多事情都不会直接在夏初雪面前说,生怕夏初雪自己在心里想得太多,又不肯说出来,但是从内心深处来说,洛涯也是介怀的,为什么十年的一觉醒来,夏初雪就可以这么谁也不再认识了,这种他们都还活着,但却好似被夏初雪抛弃的感觉,真是非常的不好。
可是这么想着的时候,其实洛涯也知道,在夏初雪的心中,肯定也不是那么好过的。
虎妖族的洞穴七拐八歪,洛涯看着都迷糊,辰萧竟然能顺利的在洞穴里面转来转去,夏初雪虽然目不能视,但是仍然像左右转着头,还不时的向辰萧打听周围的环境,听得也是很有趣。
被撂在一旁的洛涯突然想起来一个人:“辰萧,我记得你有个表哥是吧,是虎妖族的族长,叫什么来着?”
“剑霜啊,”辰萧利落的答道:“你还记得他啊,他呀,又出门了,不知道下次回来是什么时候。”
那个英眉剑目,浑身像是一把出了剑鞘的剑一般的虎妖族族长,好似有着海一样沉静的内心,洛涯想到那时的相遇,又想到后来偶然听说的事情,仍是有着世事难料的感慨。
“你竟然还记得他呀,我们平时都开玩笑的说,要是他再不回来啊,就不要他这个族长了呢,”辰萧一边引路,一边朗朗的说道。
这话完全是带着十分的玩笑,看来在这虎妖族中,大家的关系都很好,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坏境,才能培养出辰萧这样性格的人吧。
既然洛涯见过那个虎妖族的族长,夏初雪觉得自己肯定也见过,但是再问也是无益,于是夏初雪只问有益的事情:“辰萧要从现在开始做饭么?”
“饭已经做好了,我不喜欢焖饭,只喜欢做菜,只是事关理想的大问题哦,所以啊,一会儿我就开始做菜,很快就会吃上了,”说着这样内容的话,辰萧竟然还能摆出一副非常正经的表情,洛涯如果不是觉得当面笑出来不好,肯定就失笑在当场了。
说话之间,辰萧又带着他们拐了三个洞穴,又再向右走了十几步,才到了一个非常大的洞穴中,里面完全是厨房的布置,但因为都是石头的布局,所以显得很天然,称不上多精致,但是该有的东西,一样都不缺。
厨房因为很大的原因,被分割成了几个部分,有一块是专门用来休息的,离着灶边较远,几块巨大的扁长时候横在两块大石之间,上面竟然还吊着缠绕着绿色小草的藤草,就像是秋千的形状。
将夏初雪扶坐到上面,洛涯挽起袖子,凑到灶边,打算帮帮辰萧。
不知是否因为不是晚饭的时候,厨房里一个人都没有,三个人在宽敞的厨房中,每一个声音都能听得很清楚,当然了,最为清楚的,还是辰萧说笑的声音。
土豆和牛肉已经洗好了,用以做土豆炖牛肉的各种材料也都事先准备好了,看来真是今晚要用这道菜当做晚饭的打算,但是令洛涯觉得奇怪的是,土豆和牛肉的量都不算多,一个虎妖族中,不应该只有这么少的人啊。
“辰萧,你只负责给自己做饭么?”洛涯问道。
“不是哦,只是族中想要在灵隐山别的地方选块地方种菜园,你也知道灵隐山不小,大家就说今晚就不回来了,不过就是一个菜园的事情么,至于全族都去么,真是太大惊小怪了,”辰萧说着瘪瘪嘴,显然对全族出动找菜园的事情颇为不在意。
与辰萧想法不同的是,洛涯想到的竟然是,一群老虎围在一起肯青菜的场面,这个嘴里叼着胡萝卜,那个嘴里叼着白菜,怎么想都是非常的奇怪。
“那门口不是还有留守的虎妖么,他们的饭呢,”夏初雪趁着洛涯沉默的间隙,问向辰萧。
“没关系,多放些土豆就好了,”说着辰萧就开始从一个缸里拿出几个土豆,开始用刀削起土豆的皮来。
听说不会因为他们而有谁饿到,夏初雪这才放下心来,摸索着抓住藤条,将头靠在了上面,等着辰萧所说的美味。
因为有洛涯帮忙的原因,辰萧的菜做得更快了,做好的菜用粗瓷大碗盛着,热气腾腾的冒在白饭上面,不仅是看起来很诱人,夏初雪用鼻子嗅嗅,也觉得一定很好吃。
毕竟夏初雪和洛涯与门口守门的虎妖也不认识,辰萧并没有招呼两个虎妖进来吃饭,只是将碗端了出去,过了不一会儿就回来了,陪着夏初雪和洛涯一同吃饭。
牛肉炖土豆,洛涯自然也会做,但是比起辰萧做的这种方式,洛涯做的就稍显精致些了,辰萧的做法有些尘世的味道,夏初雪也是说不上来感觉,总之就是不同,但也很美味。
晚饭吃得很愉快,基本上就是有辰萧的地方,就是有欢乐的地方,洛涯也难得的笑了好久,一连串的事情让他的神经绷得极为紧张,以前那种无拘无束海阔天空的感觉,已经很难在洛涯身上看到了,洛涯还记得很久以前,夏初雪曾经和他感慨,岁月这种东西,真的会打磨出很多奇妙的角度,洛涯当时只是笑笑,却不肯信,如今倒真是有那种感觉存在,可惜夏初雪已经不再记得了,也不会笑着对他说:‘看吧,我说的没有错。’
和辰萧吃晚饭的时候,洛涯还没觉得很晚,但是走出虎妖族的洞穴的时候,却见天色已经大暗下来了,一轮圆月清冷的挂在天空上,洛涯仔细想了想日子,原来今天竟然是八月十五中秋节,夏初雪还在司书殿的时候,每年的中秋都要庆祝的,自从她消失之后,竟然没有人再提出来了。
妖族不兴人世的节日,狼宫中也没有谁喊着要庆节,洛涯便是彻底的忘记了,真是忘得一点都不剩,夏初雪对时日基本没概念,也不会提醒他,于是在这个明月皎洁的夜晚,洛涯对着月亮惆怅了。
“你没事情吧?”看着洛涯犹豫的眼神,辰萧顺着洛涯的眼神向天上同望,但却没有看到任何异常。
“月亮真圆啊,”洛涯对着月亮如是感慨。
直到洛涯和夏初雪走远了,守门的那两个虎妖才对辰萧说道:“那个人是不是得了失心疯啊,看样子好像很奇怪啊。”
辰萧非常公平,一手打了一只妖的头一下:“都瞎说什么呢,好好看门,不许偷懒啊。”
两只虎妖连忙答应,站好了继续看门,对天上的月亮是否圆,天上的月色是否美,完全没有任何想法。
夜晚的灵隐山很静,小动物一般都不敢在晚上出门,大妖怪又不屑在这么早的时候起床,基本上都处于或是正在休息,要么就是即将休息的状态中,所以夏初雪和洛涯这么一路走回去,甚至连只地鼠都没有见到。
因为看月色看得太入神,洛涯差点被石头绊倒了三次,夏初雪也提醒不了他,等洛涯回过神来的时候,狼狈得不像话,好在夏初雪不能看见他的样子,否则肯定会抿着嘴笑他。
走的时候就是从角门离开的,回来的时候,洛涯也就自然熟门熟路的选择了从通向角门的路回去,从很远的地方,洛涯就注意到角门旁边有个影子在,刚开始他还有些在意,担心是哪里的妖怪,全身戒备十足,等到后来凝眼一看,发现竟然是堂耀正守在门前,洛涯这才放心。
堂耀似在沉思的样子,既然洛涯能够看到他,堂耀的距离,也必然的能够看到洛涯,但是直到他们快要到达角门的时候,堂耀才回过神来,望向夏初雪,冲着洛涯点了点头。
一阵微微的清风拂过,夏初雪的手被抓在了一个温暖的手掌中,手掌上连着的手指上移,抓住夏初雪的手腕,翻转了一下掌心,与夏初雪的五指连在一起。
“你是不是比我还要瘦呢?”直到洛涯已经离开,夏初雪才问身边的堂耀。
醒来之后,夏初雪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包裹在自己双手外面的手,温暖的手掌像是能将对方的心跳传过来,竟然让夏初雪有舒心的感觉,可是怎么都觉得,对方实在太瘦了,连手指都骨感十足,恐怕风都吹得动吧。
“怎么会呢,我只是手生得瘦了些。”
夏初雪微微的叹了一口气,停下了脚步:“堂耀,你就不能对我诚实一些?这么多天,你为了顾及我的感受,在这种问题上,就没对我说过实话。”
没有料到夏初雪会突然站住,堂耀已经向前走了一步,却又退了回来,站到了夏初雪的对面,杏林里有成熟的杏花香味,浓郁得舒畅心肺,风声在树梢间沙沙的作响,像是在调皮的捉着迷藏。
这样的话,夏初雪从来没有和他这么直接的说过,以前的夏初雪,会处处时时的将每一句话在心里想过再说出来,绝对不会这么直接的说出心里想着的事情,突然的变化,让堂耀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和我说实话很难么?为什么不说真话呢?”
“我……不知道要从何说起,”这么坦率的说出自己的想法,是在他们之间是很少存在的一件事情,其实比起时刻想着要说什么样的话更加的合适,直白的就说出心中所想,才是一件最容易的事情。
“这样啊……,”夏初雪歪着头想了想:“如果这样的话,我来问你,你只回答我就好了,可以么?”
比起完全的陈述,这样的问答似乎更加简单些,既然是夏初雪提出的夏初雪,堂耀自然会认同,当即答应了下来,只是担心夏初雪会问出一些影响他们之间关系的问题,那样的话,他就真的不知应该如何作答了。
“我们要成亲了么?在我昏迷之前?”
堂耀抬头疑惑的望着夏初雪,怎么第一个问题,就来得这么突兀,而这个问题,他也实在不好回答,也就是在他想知道答案的前一天,夏初雪突然消失了,于是没有了答案,也没有婚约。
“呃……因为我手上戴着这个蝶扣,洛涯告诉我,这是你母上的传家珍宝,是会交给你未来的夫人,但是他也不知道为何蝶扣会在我手上,也没有听我说过我们要成亲的事情。”
真是哪里有事情哪里就会有洛涯,堂耀无可奈何的笑笑,想起凤飞下过的结论,此时觉得也颇为恰当。
“是我硬要给你的,你说过要给我个答案,但是在前一天,你就出了事情,”堂耀这样的如实回答。
也就是说,他们根本就没有成亲,听到他的解释,夏初雪有些明白,或许堂耀对她的感情,都是堂耀一个人的一厢情愿,不过这些天来,感受到堂耀对自己的无微不至,夏初雪觉得,如果自己以前从未对他动过情,如果连一点情都没动过,也确实太过狠心了,除非……
“你知道原因么?我不想与你成亲的原因?”夏初雪似乎是想将所有的事情一次性解决,问出来的问题,甚至算是有点尖锐了。
“这个……或许是你还不能原谅我,我也曾自欺欺人的想过,或许是因为,你不想让我在没有你的日子里受到打击吧,”堂耀这番解释越说越低沉,好似自己都不能相信自己说出来的话。
“这么说来,我们之间发生了很多事情呢,”夏初雪说完这句话,突然开始往前走,堂耀怕她会因为看不到东西而跌倒,连忙跟了过去,扶住夏初雪的胳膊。
夏初雪喜欢杏林附近的清幽,因此住的地方,离杏林很近,没有多一会儿,他们就走到了夏初雪的房门外,堂耀虽然不放心,但也不好真的就去帮夏初雪宽衣解带,只好停步在夏初雪的房门外,看着夏初雪摸索着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