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的性格似乎很奇怪啊,”离开了魔域,荆衣总算送了一口气,从来没有去过那种环境的地方,对于她来讲,多多少少有些勉强。
“是啊,他从很久之前就是那样了,一直都没有变,也很不容易,”天帝顺着荆衣的话回答。
一直都没有变……荆衣在心中微微的感叹,这种事情,确实很难,这次重新复活后,她有些不情愿的发现,在她认识的仙友中,真正没有发生改变的,真是非常非常的少。
坏境在变化,心也在变化,究竟是什么时候起,我们的想法,开始逐渐潜移默化的变化了呢?
“在想什么?”天帝看着荆衣一副若有所思的摸样,研究性质的望向她。
荆衣收起心绪,勉强的笑了笑:“没什么,就是‘浓焰’还好吧?”
“你不用担心,我要带回到天界去找药仙和医仙将其制成药粉,还需一段时间,所以这段时间,你就可以安心的好好想想了,”天帝回答荆衣。
“原来你知道啊……,”荆衣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说完话。
在内心深处,荆衣也不太确定,她是否想让夏初雪真的服下‘浓焰’制成的药粉,按说现在的这种情况,让夏初雪服药或是不服药,都是难以推测和预料的结果,无论哪一种选择,都可能是正确的决定,也都有可能是错误的决定。
所以在没有完全确认之前,荆衣并未真的就做好了让夏初雪服药的决定,只是她还没有将她的想法告诉天帝,也不想让天帝知道,他辛辛苦苦找来的‘浓焰’,可能根本就无用武之地。
明明还没有做好决定,却劳烦天帝陪她去找‘浓焰’,而且一路上也很麻烦,荆衣怎么都觉得自己有些任性了,但是她也知道,就算是将想法说出来,天帝也一定会说‘完全没有关系’。
送荆衣回到寒冰宫后,天帝就独自回到了天界,将找来的‘浓焰’也一同带走了,说是只要弄好,就立刻送到这里来。
寒冰宫还是一样的寒冷,只有到了荆衣平日待着的地界,才有很多火龙优哉游哉的在冰块里游走,没有天帝的寒冰宫,虽然稍显冷清,但是却令荆衣觉得很静谧,能够宁静的想想很多的事情。
她第一次遇到天帝的时候,是在浮尘姑姑的生辰宴会上,浮尘姑姑因为快要成亲了,而嫁的人又不喜欢小动物,因此浮尘姑姑就将养了许久的小动物给了荆衣。
荆衣对动物有种痴迷的喜欢,已经达到了就算是自己忘记吃饭,也要给养着的动物做好吃食,那日荆衣刚刚和小动物相处,为了能够迅速获得小动物的好感,就去帮它去拿很多动物都很喜欢的酥饼。
因为酥饼放的位置比较偏僻,荆衣费了很多功夫,最后虽然够到了,但是却碰碎了旁边的两只盘子,正当荆衣不知所措的时候,天帝出来为她解了围。
如果那个时候墨训不是因为有事而未来,如果不是那个时候天帝心情正郁结而荆衣适时的安慰了他,让天帝觉得很温暖,那么日后的事情,全都不会发生。
但是在不可预料的‘如果’发生了后,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回到那时,她和墨训都不明白,为何墨训突然被派了出去,不在天界了好久,而为何荆衣又被天帝和墨训的母亲邀请去了天族的居所,在那里盘桓了好久。
虽说都是自己的儿子,但是也有偏心之说,他们的母亲帮助天帝和荆衣培养感情,却完全不顾可能对墨训造成的伤害,而有些伤害,是无法弥补的。
扪心而问,那段日子,荆衣还是过得很开心的,天帝很温柔,对荆衣非常非常好,但是即使那样,也没有令荆衣别做它想,在她的心中,墨训是不可或缺无可取代的存在。
其实在感情方面,荆衣还是略微迟钝的,像是她和墨训之间的感情,其实是来源于墨训穷追不舍的追求,荆衣开始的时候,并不懂得墨训的心思,直到后来的后来,墨训非常直白的表达后,荆衣才知道,原来这个一直和自己别别扭扭的人,已经喜欢自己很久了。
而她和天帝之间,就更是一场艰难的持久战。
若不是她如今恢复了记忆,也不会想起和天帝发生争吵的那次事情。
在一个她和天帝独处的地方,天帝突然和她说,自己已经喜欢她很久了,希望荆衣能够接受自己的感情,嫁给他,成为他的妻子。
那个时候若非她已心属墨训,或许她会考虑相当优秀的天帝,但是既然已得一心人,荆衣就决然不会背叛,理所当然的,荆衣并没有接受天帝的感情。
既然知道了天帝的心思,荆衣便开始有些躲着天帝,毕竟即使她已经拒绝了,但是天帝看向她的眼神,就像要将她燃着一样。
在约定的日期内,墨训仍旧没有回来,只是给荆衣传来了一封书信,说是一切都好,但是因为临时出了些事情,因此不能立即赶回来。
除了在感情方面,在其他的方面,荆衣还是相当敏锐的,收到书信的时候,荆衣便明白了,肯定是有谁在阻挡墨训回来的日期,而那个人是谁,荆衣不用猜就能知道。
因为墨训的原因,荆衣找到天帝,希望他不要从中阻挠。
妒火是很可怕的,无论是男人的妒火,还是女人的妒火,总之天帝当然不会答应,不仅没有答应,还将荆衣软禁了起来。
想了好多办法逃离的荆衣,最终仍然没有能够逃出去,等待她的,则是‘含情’的药丸,天帝用相当残忍但自认温柔的手段,含情脉脉的将她圈禁了,圈禁在天帝为她画好的思维里。
从那以后,她和墨训的所有过往,都变成了她的天帝的故事,在那样的情况下,她答应了天帝的婚约,答应他的天长和地久。
梦有很多种,但是总归要醒的,她浑浑噩噩不知真相的梦,天帝幼稚强取豪夺不顾一切的梦,最终都是要醒的。
荆可,她的小妹妹,成为了帮助大家梦醒的关键。
知道真相后,荆衣觉得很心寒,她不了解荆可对天帝究竟有多深的感情,只是她知道,荆可为了拥有天帝,不惜对自己的姐姐投毒,荆衣从来都不曾想到过,也自然没有防范过。
毒性最初发挥出来的时候,是荆衣刚刚被查出有身孕不久,那时天帝仍是她眼中的唯一,她一心想要生下他们的儿子,他们相爱的证明。
虽然用了很多很多的办法,但是直到最后,她身上的毒仍旧未能解开,而为了保护住孩子不受丁点伤害,荆衣在和毒素的抗争过程中,越加的衰弱,最后根本就不能行走,只得苦苦的等待孩子的降临。
那个时候,还没谁怀疑过荆可,而既然毒素已经起了作用,荆可也就大可不必继续下毒,每日荆可都守在荆衣的床前,脸上充满了哀伤和痛苦,那让荆衣觉得,心中十分的温暖。
查到荆可投毒的事情,是在荆衣死后,天帝终于从巨大的伤痛中恢复过来一点点,而那一点点,足以让他面对很多事情了。
荆衣直到如今也仍然不懂,也不能懂,为何荆可要做到那么赶尽杀绝的地步,为什么就不能简单的放下,为什么就不能……
向前走了两步,荆衣来到夏初雪的身边,抓住夏初雪冰冷的手,喃喃自语:“夏初雪,你懂耀儿么?我又该如何的选择?”
落棋由殿门处冲冲忙忙跌跌撞撞的往处理公务的内室而去,一边推开门的时候,一边大声的向里面喊:“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天帝竟然来了。”
坐在书案后面的人抬起头,疲惫的脸上挂着两个黑眼圈:“我说落棋,就算我不是堂耀,你不怕我,也用不着这么大声吧,为了这些文书,我已经三天没有好好休息了,你也适可而止吧。”
“可是来的是天帝啊,是天帝啊!”落棋仍旧很大声的喊着。
“哦……,”无精打采的人应了一声,转瞬迅速的抬起头:“你说是谁?”
“天帝啊,天帝!”落棋感到自己终于受到了重视。
“他怎么来了?”虽然天帝很尊贵,但是他可没有想要和天帝见面的想法。
“不知道啊,说是要见主上呢,可是我虽然说过主上在司书殿里,但是天帝却不愿意自己去找,要怎么办啊,怎么办?”落棋对于如此棘手的问题无法处理,非常的慌张。
叹了一口气,书案后面的人走到了落棋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着急,我过去看看。”
虽然说是过去看看,但是在门外想了好久,书案后的人最终仍旧未进去,而是转身向着自家的司书殿去了。
其实找个堂耀并不难,但是去找那个坚决不肯回到雪兰殿的堂耀,却是有些难了。
远远看到自家的殿门,许久不会来,竟是有点想念。
“副司书,您回来了,”鬼差见到多日没有影子的洛涯,和他纷纷打着招呼。
一路上遇到了十个鬼差后,洛涯终于见到了秋意和怀慵,他们两个如今都在司书殿中,看来都是没有走的打算,就像盘根的老树,一副打着老死此地的意思。
知道主上回到了司书殿,洛涯也并未加紧脚步,他还没有想好劝说堂耀去见天帝的理由,就算这么去了,也不过是碰了一鼻子的灰而已。
“不知道主上是不是在休息,昨晚主上回来得很晚,”昨晚同样睡得很晚的怀慵回忆道:“大概快要天明时才睡。”
“你怎么那么晚才睡,虽然公务要紧,但是身体也要紧,不能累坏了身体,适当的休息还是必要的,”洛涯停住本来就不愿意挪动的脚步,在文书库的门前闲闲的和怀慵说话。
“要是没有什么正经事情的话,你就赶快去见主上,”秋意一针见血的指出来:“就算是你在这里拖得再久,也不可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来。”
洛涯仰头望天,秋意果然越来越坏了,这么打击他。
虽然不愿意,但是洛涯不得不承认,秋意说得还是颇有道理的,辞别了已经代理司书和副司书事宜的秋意和怀慵,洛涯挪着小步往夏初雪以前住着的院子蹭。
离院子还有段距离的时候,洛涯就听院子里面堂耀的声音说道:“进来吧。”
院子还是老样子,洛涯最近忙得很,已经将近月余没有来过了,里面的摆设都没动,堂耀还是习惯性的坐下大树的躺椅上,手中捧着一本书,说不上是不是在看。
“找我有事?”洛涯和堂耀之间,从未说过交心不交心的多余话,但是自从夏初雪不在了之后,他们二者的关系却是近了许多。
“呃,那个……天帝来了,在雪兰殿里,说是想见你,”洛涯勉强用一口气将话说完了。
“没空,”堂耀的回答,根本就没有超于洛涯的预料。
“可是落棋很为难,天帝似乎说,是一定要见到你才行,”洛涯叹气:“你这是在为难属下啊。”
“我有么?”堂耀用非常无辜的眼神望着洛涯。
洛涯无奈与他回望,却突然发现,堂耀似乎又消瘦了些,距离上次见他,不对,应该说每次见到他,堂耀都能更消瘦一些。
叹口气走到门旁,洛涯本欲出去,可是想起自己作为两块面间肉饼的可悲境遇,只得又返回来:“说不定天帝会有夏初雪的消息呢。”
一阵风拂过身边,院落中的躺椅仍兀自晃个不停。
“我是瞎说的,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无心插柳柳成荫?”洛涯郁闷的小声自语道。
雪兰殿水阁,清风习习,水波不兴。
天帝托盏浅啜,似如无人之境。
“找我?”堂耀身影极快,晃入水阁后即凭栏而望,背对着天帝,并不回头望去。
其实如果不是洛涯那句根本毫无根据的话,堂耀也是不会过来见自己的父上的,听说夏初雪并未魂飞魄散后,堂耀一直有在找,但是怎奈翻遍六界,仍然没有消息,他知道自己的父上很可能会知道,但是他也同时知道,如果天帝不说,那么无论怎么样,他也问不出来的。
刚才洛涯说的时候,堂耀就知道洛涯是在随口胡诌,但是隐约的,他也抱着一点不很确定的期待,希望天帝是真的前来给他希望的。
“夏初雪在我手里,”天帝说的很直接,非常平静的语气,好像是和堂耀在谈茶盏中的香茗,而不是交代夏初雪的所在。
抓着栏杆的手一紧,精铁栏杆上印出了五个指印,堂耀的心就像是被石头击中一般,复杂的欣喜感荡过心头,冲刷着他空白的脑海。
“你……说什么?”虽然早就想到了这是最可能的事情,但是听天帝说出来,堂耀仍是体会到了应有的震撼。
“你听到了,”天帝似乎没有重复一遍的想法,接着按照自己的想法说下去:“灵隐山中有座寒冰宫,夏初雪就在那里,你随时都可以去,虽然里面遍布卦阵玄机,但是对你不算难。”
强烈的惊喜和紧张感在心中逛来逛去,将堂耀的意识搅得一团模糊,等他回过神来回头看过去的时候,却意外的发现天帝还在。
同样的眸色,同样的血缘,但是他们之间,永远存在着巨大的隔阂,就像是数万堵墙横亘在他们之间,根本没有冲破突围的可能。
但是很了解,天帝从未试图了解过自己的儿子,但是堂耀对他,在经过了诸多的事情之后,开始渐渐的了解起来。
所以他听到自己开口问天帝:“这么轻易的交出夏初雪,你的目的是什么?你想让我做什么?”
天帝听到质问,浅浅的笑了笑:“真是敏锐啊,夏初雪一直昏迷,我和你母上去魔域取来了‘浓焰’,至于它的作用,想必你也会知道,你母上想要独自做决定,但是我觉得,这个决定,还是由你来做更好。”
蜻蜓在水上划出一条水痕,荷叶被风荡起几点水珠,浅粉色的荷花在空气中摇曳生姿,他们的周围,突然很静很静。
“一定要用‘浓焰’么?或许……有更好的办法,”堂耀声音干涩的说道。
天帝并没有回话,而是抬眼看了看自己儿子苍白如纸的脸色,隔了好久,方才语气平稳的说道:“就算是我不顾虑你的感受,也不会让你母上担心这么久的。”
堂耀的眼神沉沉的坠落在地面上,觉得头像被压了千金一样的沉重,眼前这位无情的父上说的没有错,即使他不顾及自己的感受,也不会不顾及母上的感受。
可是‘浓焰’……‘浓焰’……
如果仅仅是忘记了他,那么可以重新来过,但是如果是忘记且憎恨着他,那么他们之间,要如何重新来过。
其实可以从乐观的角度想,或许夏初雪从未喜欢上他,那样的话,对他憎恨的感情就不会有,或许稍微悲观一些,夏初雪只有一点点的喜欢他,那么也不过是一点点的憎恨,但是如果夏初雪非常喜欢他呢,那么是不是就要有海一样深的憎恨?
到底是希望夏初雪曾经深爱过自己,还是希望她根本就没有对自己产生过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