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戎本是游牧民族，直到后来建立起了统一的封建王朝之后，才开始在城池之中居住。

可虽然如此，他们许多地方还是保留着在草原上的习惯。

那些地方虽然贫苦一些，却是如今北戎权贵们最后的栖息之所。

“你身后无人咳咳，以后没了朕的撑腰万不可再任性下去了，拿着玉玺，你便是朕钦定的摄政王，到了草原找朕的母家，他们会帮你……”

“朕还有一件事情，你也帮朕一起办了吧！”

大概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北戎帝絮絮叨叨地吩咐着许多。

“趁着朕还没有死，你等会出去宣布……咳咳朕今天让位。”

他也知道北戎灭亡应当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只想着在最后的时间段将皇位给交出去。

怎么着……他也不能成为亡国之君。

若是让祖宗打下来的江山社稷折在了他的手上，那么他即便是死了，也没有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抬起头来看着站在旁边的陆言良，北戎帝的眼神已经有些模糊了。

后知后觉的发现今天的陆言良似乎是和往常不太一样。

他仔细的打量了一会儿，才发现他今天竟然穿了一件黑色的华服，裙摆处依稀用金线绣着四爪蟒袍，瞧起来高贵又威严。

北戎帝笑了笑，也觉得这孩子穿黑色的华服可真好看，直直的站立着，似乎还真的有了两分未来摄政王的样子。

他的声音沙哑，“人选朕都帮你选好了，你四皇兄家的二儿子如今才两岁，你好好的教导，他日后必然亲你，百般听从……”

努力积攒着实力，说不定几十年之后，这孩子还真能带着北戎的将士们将平京城给赢回去。

他身上可是有莫王府的血脉，不会错的……

“对了……那个圣旨你还留着吧，若有人有异议就把它给拿出来……咳咳……有它在，谁都害不了你的性命……”

“够了！”

陆言良突然开口，他抬起头来凉凉的看着北戎帝。

“他死了。”

北戎帝动作一顿，恍惚间，他心中像是被敲上了千万斤重的大锤，震得他脑子恍恍惚惚的。

直到过了许久，他才张开了干裂的嘴唇。

“没事……还有你六皇兄家的大儿子，如今虽然五岁已经记事，好好教导未必不能听你的……”

陆言良冷声打断，“也死了！”

北戎帝呆呆地抬起了头，有些模糊的看着身穿黑衣的少年身影。

“他们……怎么死的？昨天晚上的那一场争斗……不是咳咳咳……不是咳咳！！！”

他趴在桌子上咳得辛苦，如今清醒了下来，才发现并没有人上前来照顾他。

那个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少年依然冷漠地站在一旁，而整个大厅空无一人，寂静的可怕。

北戎帝忽然有些明白了如今的情况，他想到了20年前的那个场景。

当他带领大军抄了莫王府之时，整座王府除了他空无一人。

那时……也是这样的安静！

“你的……其他兄弟们呢？”

陆言良平静极了。

“狄氏皇族吗？直系血脉应当都死绝了。”

至于其他的旁支，不落井下石就算好的了……

北戎帝忽然抬起了头，恶狠狠地盯着陆言良，话语中满是控诉。

“你怎可如此！！你为何对兄弟们赶尽杀绝？小儿无辜！稚子无辜！！！”

“……那莫王府呢？”

不知哪句话突然解了封印多年的枷锁，陆言良再也维持不住自己平静的表面，厉声喝斥着。

“莫王府200多条人命不无辜嘛？莫王府的十几万将士不无辜吗，我！……我不无辜吗？”

他的眼眶瞬间通红，站在原地平静了好一会儿，这才找回来了一些冷静。

旁人只会想着他对狄家赶尽杀绝，可那些被狄家赶尽杀绝的人，便该死吗？

他淡淡地看着北戎帝，语气也淡淡的。

“杀都杀了，九泉之下，尽管让这些无辜之人来找我就是！”

“我活人都杀了，还怕这些死人不成？”

反正……他造下的罪孽，死后必然是要下18层地狱，受尽刀锯煎炸之刑。

“你……你是？？”

直到这一刻，北戎帝才算是清楚的看到了陆言良脸上的表情。

那是一览无余的冰冷，一张绝美面庞上没有一丝的感情，眼眶微红，带着浓浓的恨意。

北戎帝心中一顿，“你……你恨朕？你恨朕杀了你的母家？”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陆言良的声音平静极了，“不该恨吗？”

他今日能做到如此地步，这是他的本事，可这么多年下来了，死在狄青手下却无处申冤的亡魂还少吗？

“哈哈哈哈哈哈，该！哈哈哈该啊！”

说完了这一句话，北戎帝像是被抽去了身体中所有的力气，软软的靠在椅子上。

看着站在自己旁边，这个面无表情的黑衣少年，他艰难地伸出手，虚虚的想要抓住他，却怎么也碰不到……

他落寞地放下了手，声音中带着些恳求。

“朕……只问你最后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可好？”

陆言良看了过去，北戎帝软软的坐在龙椅上却毫无架势，看起来已经大限将至，声音都带着些苍老。

“你是不是朕的儿子。”

陆言良答的果决。

“不是！”

“……你娘有没有爱过朕？”

“不爱！”

北戎帝落寞的敛下了眼眸，和往常的模样不同，看起来生生的多了两分可怜。

“你……对朕可曾心软过？”

指甲刺入手中，带来阵阵刺痛，陆言良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不曾。”

杀父杀母仇人罢了，谈何心软。

北戎帝瞪大了眼睛，只觉得瞬间心口处梗了一大块，手无力的垂下，他闭上了眼睛。

【郡主！】

【良儿……】

……

陆言良走出大殿之时，天空已经放晴，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驱散了几分寒冷。

御前大太监连忙跟了上来，笑得谄媚。

“殿下，若是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奴才在先帝面前伺候多年……”

【先帝？】

陆言良回过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眼眶处还有些微红。

“我无事，先帝有一件事吩咐你！”

大太监的心中起了一个不好的预感，莫名其妙的想到了……背主之人。

他艰难的笑了笑。

“您吩咐！”

转过头去，陆言良淡淡的道。

“先帝用你用的顺心，要你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