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宴后,众人各自散去,仍有许多商贾一路交头接耳,说着法海当众宣旨之事,这三五月时间,许府白素贞、小青就是西湖决堤时现出原形的白、青而蛇的谣言,就在钱塘县传得沸沸扬扬。
邓子安听到百姓这些议论,不由更是眉飞色舞,他虽然得了梁连警告,不敢擅动,思忖一番后还是吩咐师爷将小青私盗库银的事情宣扬了出去。自己在府衙中小酌痛饮,幻想着法海出手收伏二妖后,自己便能伙同梁王府夺了许宣手中那几个作坊,今后的小日子,啧啧啧,不要太滋润哟!
“那个姓蒋的可摆平了?”邓子安“滋”得一口饮尽杯中之江酒坊的美酒,抬眼问一旁的师爷。
坐在正对面的师爷忙赔了个笑脸,压低声音伸右手在脖子上抹了一下,说道:“大人放心,如今尸骨只怕都化作江中游鱼了。”
邓子安满意地点点头,恨声说道:“他不回来也就罢了,见不着他,本官眼不见,心不烦,他既回来找死,还想将本官当作刀使,便该有些觉悟,就算他是被人迷惑,但事情总归是他做的,本官只取他一人性命,他也该知足了。
蛊毒之术虽然玄妙,但他那蛊虫却只有探查人事之妙,并没有什么防身之能,竟然还敢就这般回来,真是自寻死路,如今老爷我心头这口气,总算是平顺了一些了!”
“大人慈悲,大人慈悲。”师爷拱拱手,又道:“昨日金山寺送来拜帖,说是明日金山寺分院落成,请大人前去观礼,不知大人去是不去?”
“噢?”邓子安一喜,他早听梁连说了这事,要想降服白蛇,就必须等皇妃塔修好才行,如今金山寺既然送来拜帖,当是大功已经告成,想着即将到手的几个作坊,那可是几个回下金丹的老母鸡啊!
邓子安“嘿嘿”一笑,说道:“去,怎么不去,告诉那些衙役,明日都给本官精神些,摆好依仗,咱们夕照山观礼去!”
明日金山寺落成,大开寺门,宴请八方信众的消息仿佛长了翅膀一般,瞬间传遍了钱塘县。
这几月,钱塘县的百姓心中都有些忐忑,虽说西湖决堤时不少人曾见到一青一白两条巨蟒以身作堤,挡住了决堤的湖水,算是对全县百姓都有些恩德。
只是……叶公好龙,感恩巨蟒尊一声“白娘娘”也就罢了,若真要为她修建庙宇,那也没什么。但当他们知道许府那个天仙似的媳妇就是白色巨蟒所化时,心中感觉自然又不一样了。
听说,就连去年钱塘县的库银都是她身旁的那个丫鬟盗的,那也是条成了精的青蛇啊!谁能想到,如此端庄美丽的两个小娘子竟是长不见首尾的巨蟒所化,想想都瘆得慌。
现在好了,如今金山寺分院终于落成了,有法海禅师这位高僧坐镇,想来这两个蛇妖应当会有些顾忌吧。
“官人真要去夕照山?”白素贞仔细为许宣整理着衣衫,问道。
许宣道:“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今日金山寺分院落成,想来那座雷峰塔也应当完工了,法海大开寺门,广结善缘,钱塘县百姓闻风而动,为夫自然要去看看。”
说到这里,许宣眼中精芒流动,又道:“前次去过一次,没看出什么门道,今日却是要瞪大眼睛仔细瞧瞧了。”
白素贞柔声嘱咐道:“官人若要去,那便去吧,只是不要再与那和尚起什么冲突了,这几日妾身腹中胎动频频,只怕是要临盆了。”
许宣点头,伸手将她揽入怀中,片刻后说道:“清波门离夕照山还是近了些,青儿在那里住着只怕有些不便,以她的性子,难免惹出一些事端。”
白素贞笑道:“妾身正是想借金山寺来打磨打磨她的心性,似她这般性急,如何能成大道?官人放心,如今有张玉堂在一旁看着,想来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说着,白素贞顿了顿,又道:“况且,只要我和官人一日仍在钱塘县,法海便不敢真个拿青儿开刀的。”
二人说话间,外面忽然传来一个娇俏的声音:“姐姐又在编排我什么了?”
人未至,声已闻,白素贞还未答话,门便被小青“砰”地一声推开,就看她仍旧一身淡青长裙,笑脸盈盈小跑进来。
许宣见状有些无奈,叹道:“青儿,你总这样闯进来,难道就不怕看到什么少儿不宜的场景?都已经嫁人了,还这般莽撞。”
“哼!”小青一昂头,说道:“什么场景?说得这般神秘,好像谁没见过似的。”
许宣被她噎了一句,只得摇摇头,说道:“好了,你来了也好,娘子这里就拜托你好生照顾一番了,我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
小青挥挥袖子,说道:“去吧去吧,我自会好生服侍姐姐。”
刚从外面回来的李公甫见许宣匆匆出去,问名去向后在院中转了两圈,没有看到许娇容,略一琢磨,便往厨房走去,果然看到了正在忙碌的许娇容。
见她正在生火,李公甫忙上前帮忙,唠叨道:“让你雇几个丫鬟、仆人,你偏又不肯,如今我们又不是没钱,这般扣扣索索地做什么?”
许娇容扶着李公甫肩膀,撑着腰站起身靠在灶台上叹道:“往日确实是有些舍不得银子,如今家中宽裕了,却又有其他顾虑了,弟妹的身份又不是不知道,都怪法海那个老秃驴,最近县城里传得沸沸扬扬,谁还敢来我们家服侍弟妹?
再说了,我想着就算有人肯來,弟妹身份特殊,终究也有些不便,还是算了吧。青丫头虽然嫁了人,每天都会回来照料几个时辰,也不打紧。”
李公甫往灶中添了些柴,“啧啧”叹道:“说起来啊,我还真有些佩服汉文,明知弟妹是条……唉,当真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啊!”
许娇容白了他一眼,说道:“我倒不觉得是这样,像弟妹这般标志的人,别说弟弟了,我瞧见那弟妹我都蛮喜欢她的。”
说着,许娇容似乎想到什么,朝李公甫招招手,待他靠近后,在他胸口上拍了拍:“你摸摸良心,她对咱们不好吗?她对旁人不够友善吗?她这个人呐,宁可自己吃点亏,却不占别人一点便宜,她哪里像妖!”
一个“妖”字戳破了李公甫的心思,他有些讪讪道:“像不像总是妖啊,这是个事实嘛!”
许娇容道:“我管它什么事实不事实,她是妖又怎么样呢?她跟咱们住在一块,那点妨碍到我们了,而且还帮了我们不少的忙。
莫说我们许家的亲戚,你那些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亲戚求上门来,要不是她,我们还不知道要怎么应对呢,她倒是出了个好办法,一劳永逸,面子、里子都得了。你啊不要杯弓蛇影,自己吓自己,我敢肯定她是一个好女人。”
“好女妖。”李公甫起身站在许娇容身旁,一手撑着灶台,说道:“其实我也不讨厌她,只是有时候想起来,心里头有点毛毛的。”
许娇容揭开锅盖,舀了一汤塞到李公甫怀中,说道:“别想那么多了,你要是闲着没事,就把这碗参汤拿去给弟妹喝。”
李公甫接过参汤,依旧喋喋不休说道:“哎,你听说没有去年盗库银的事情居然是青丫头干的,当真是不可思议,这件案子悬到今日还没过,原来根本不是人干的。”
许娇容瞪了他一眼,说道:“我警告你啊,你别平地又起风波,又要把那些个发霉的陈年往事给揪出来,太平日子你过久了,不耐烦了你!”
李公甫道:“哎呀,这又不是我说的,都是县城里百姓这般传得嘛,噢,我去禀告县太爷说是库银是被一条蛇给偷走的,他会相信吗?到时候我又要挨二十板子,去找汉文拿棒疮药了。”
“好啦,快些送去,一会儿汤该凉了。”许娇容嗔怪地白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