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暴怒声音响在秦拂身后。
秦拂回头。
墨华背光站在大殿外, 身上那来纤尘不染白衣此刻遍布划痕和血污,一副大战一场模样。他里还提着太寒剑,剑未收鞘, 上面鲜红不知是谁血迹。
秦拂看不清他表,但他这幅模样出现在大殿之外,不像是修真界人人敬仰剑尊,反倒像是魔。
秦拂莫就想到梦境中墨华一剑杀死她模样。
说来也可笑, 她忘却话本中许多东西,但唯有梦境中自己被一剑杀死景牢记于心。
秦拂几乎是下意识倒退半步。
与她相反, 苏晴月一见到墨华就像是见到自己全部依靠一样, 眼泪瞬间就充盈眼眶, 几步上前抓住他衣袖,哽咽:“师尊。”
夏知秋和秦郅追过来时, 看到正是这样一副景。
他们师尊拿着剑,满身未散杀气, 苏晴月和秦拂穿着几乎一模一样衣服,但一个几乎扑师尊, 一个却后退半步,从头到脚防御姿态。
仿佛是……师尊是特意赶来保护小师妹,太寒剑对准敌人正是大师姐。
夏知秋心中感觉复杂难言, 但秦郅却看满脸茫。
他为什么会有这错觉呢?他为什么会觉得他们和师姐是敌对?
明明……师尊是听闻师姐在大殿受审之后才立刻赶回来。
墨华看着秦拂反应, 心中愤怒和惶恐交织。
为什么她一副不顾几十年师徒谊随时和他们划清界限模样?
为什么自己出现她会是这样反应?
难不成她在怪他来晚吗?
可是……
墨华想起仲少卿逃离消息传到持剑峰景。
持剑峰小童惊慌失措闯进他洞府时候,他正在闭关, 他只听见小童一句“剑尊不好!大师姐仲少卿放走!”
他正在运行灵力顿时就乱成一团, 一口鲜血直接吐出来,险些压制不住心魔。
拂儿放走仲少卿?
他几乎下意识就朝着最坏方想。
——拂儿是不是跟着仲少卿一起走?他们是不是两相悦?仲少卿是不起把拂儿带到他再也找不到地方?
他想起秦拂少年时仲少卿闹整个修真界沸沸扬扬求娶之事。
当时他只觉得胡闹,现在他却恨不得一剑杀仲少卿。
他心魔在他耳边告诉他, 这叫做嫉妒。
如何不嫉妒?仲少卿是妖界少主,他与秦拂年龄相近、郎才女貌,他愿意为秦拂散尽后宫,徒儿清修这么多年,不懂爱,见到一个如此对她人,心动也只是迟早事。
他反驳他心魔,那不可,仲少卿是妖族。
他心魔哈哈大笑,说他可怜。
仲少卿是妖族又如何,他昭告整个修真界自己非秦拂不娶,吗?他光明正大求亲,吗?不,只要让旁人知一丁点对秦拂心思,和秦拂都会万劫不复。
最重要是,他爱慕不会让秦拂厌恶,倘若秦拂知她如父亲一般敬爱师尊对她有那心思,她会怎么想呢?
墨华听得双目赤红,又无从反驳。
心魔充满恶意说,就像现在,秦拂跟着仲少卿走,走到永远都找不到地方,再也不会回来!
这一句话,让墨华彻底失控。
不!
她是他弟,他救她命,传授她剑,拂儿她……永远不离开他身边!
前来禀报小童目瞪口呆看着来清风明月剑尊双目赤红抽出太寒剑冲出持剑峰,如疯如魔。
闻讯赶来夏知秋和秦郅同样目瞪口呆,想都没想跟出去。
现在……
墨华深吸一口气,看秦拂。
他追到一半,得知拂儿并未跟着仲少卿走,反在大殿受审,急急忙忙就赶过来。
她刚刚说搜魂。
她知搜魂意味着什么吗?
他看着对着他露出戒备姿态秦拂,面色冷凝。
另一边,掌门察觉气氛不对,也不知这对师徒闹什么别扭,但现在要完好无损保下秦拂还需要墨华这个师尊出力,他只打圆场。
他转移话题:“师弟,追仲少卿回来,可有收获?”
墨华冷冷:“并无,我杀几个前来阻挡妖修,但追出一路并未发现仲少卿踪迹。”
说完,他重新看秦拂,问:“刚刚在说什么?知搜魂意味着什么吗?”
他面色冷凝。
搜魂是什么意思,秦拂当知。
所谓搜魂,拥有绝对修为压制修士可对低阶修士进行搜魂,在那个修士灵魂中看到那个修士经历过往。
同样,搜魂这个段对灵魂伤害几乎是不可逆,不管使用多么温和。
在妖界魔界,被大妖或高阶魔修搜魂过修士几乎不可活下来,他们段粗暴,所谓搜魂几乎相当于灵魂碾碎一遍。
修真界也有这样段,多用于对罪大恶极刑讯逼供。
正段温和多,可但凡经历过搜魂轻则修为倒退,重则神魂受损。
可是,唯独灵魂是不会说谎。
秦拂看苏晴月一眼。
苏晴月依偎在墨华身边,浑身一僵。
秦拂几乎是恶意对她笑笑,随即不紧不慢说:“诸位觉得我在说谎,我觉得苏晴月在说谎,既我们谁也不说服谁,那不若搜魂,还彼此一个清白。”
墨华听脸色铁青。
他在路上便已听闻大殿这边事。
但他发现他几乎分不清他信谁。
他想相信秦拂,但整个天衍宗和仲少卿有交且放走他只有秦拂,在场证据桩桩件件都指秦拂。
更何况……心魔那句话一遍又一遍响在他耳边。
秦拂选择仲少卿,又有什么不可?
这句话让他几欲入魔。
有那么一瞬间,他心中升起一个恶意无比念头。
不管是不是秦拂,如果借机秦拂困在他身边,让她失去荣光、失去别人爱慕敬仰、失去那双随时离开他翅膀,那么她依赖是不是只剩下他一个人?
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浑身发寒,他几乎是瞬间又把它压下去。
可是对于苏晴月……
墨华皱皱眉头。
晴月说到底只是一个刚入门不到半年修士,和在场任何人比她都弱小无比,她根本没有力也没有胆放走仲少卿。
如果对于秦拂他是不愿意相信话,那么对于苏晴月他就是压根不信。
可是此时此刻,他两个徒弟在互相指认。
墨华脸色铁青,怒斥:“胡闹!搜魂怎儿戏!秦拂!知不知在说什么!”
秦拂此时此刻已经不知他说出这句话是在担心她还是在担心苏晴月。
但她寸步不让看着他,面无表说:“师尊,在场桩桩件件,直指弟叛宗,但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弟不愿蒙受不白之冤,我说我没做们不信,我说我看到苏晴月们也不信,那就干脆搜魂!”
她顿顿,一字一句说:“师尊问弟知不知我在说什么,弟当知,可是弟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不过是搜魂罢,如果此修为再无寸进为代价还弟清、证弟剑,那搜魂又如何!死又如何!”
那死又如何!
红衣少女字字慷锵,她并未摆出什么慷慨激昂姿态,也并未有什么视死如归态度,可那一番话落下,却说人一股热气直冲脑门,浑身颤抖。
死又如何。
世人求求是什么?不过是长已。
为长,有人可走歪门邪,有人宁与妖魔为伍,世人似乎已经忘,求求,求,是“”。
何为?
朝闻,夕死可矣。
所谓求,重要不是死,是。
这世上还有多少人说出“为还清白、为证剑,死又如何”?
这样人,会放走仲少卿吗?
大殿之上一片寂静,无一人开口,连无乐长老似乎都已哑言。
片刻之后,禅杖轻扣地面声音响起,禅宗那边,圆意长老越众出,缓声:“秦施主为人刚直,剑不屈,颇有我门佛风采,贫僧不信秦施主这般人会叛宗,贫僧厚颜,愿为秦施主做保。”
圆意长老话音刚落,琼月宗女长老平月也站出来,笑:“这丫头对我胃口,那我也厚颜做保。”
早已经忍很久谷焓真立时也站出来,第一次没拿好脸色看墨华,对着墨华冷哼一声,说:“我是秦拂师叔,我也为秦拂做保,如果真是秦拂放走仲少卿,我谷焓真立刻辞峰主之位!”
坐在他旁边蒋不才看他一眼,冷哼一声,却也不冷不热说一句:“想必此事还是有蹊跷,我不信断渊剑会选一个叛宗人。”
黑衣法修那边,聂寒诀看热血沸腾,此刻终于忍不住,刚想站起来声援自己死对头,立刻就被无乐长老给按下来,还被狠狠地瞪一眼。
只不过无乐长老按下他,却再也没说什么落井下石话。
在一众大佬声援中,秦拂站笔直,锐利看墨华和苏晴月。
墨华仿佛被这锐利伤到一样,踉跄着后退一步。
他前从不觉得自己做错什么,但现在……
这么多陌人都愿意信她,可自己却……
秦拂,仿佛一下变成让他陌模样。
秦拂却并没有看他,她看着苏晴月,平静说:“如若搜魂,必是我一起搜魂。”
苏晴月虽有些小聪明、有些胆略,但她从未见过眼前这般场面,也从未见过秦拂这么疯人。
她近乎失态一般尖叫:“为什么!明明这些证据是针对,我为什么要和一起搜魂!”
秦拂语气更加平静:“师妹不必害怕,我们一起搜魂,如果最后发现确实是我放走仲少卿,那我直接自杀谢罪,我死前必浑身修为送予师妹,师妹届时可直接升金丹期,我死后金丹也给师妹,一颗天阶金丹足让师妹资质彻底改变,哪怕搜魂有损神魂,这般改变也足让师妹比之前更好,但如果是师妹送走仲少卿……”
秦拂不说话,冷冷笑一声。
苏晴月瞬间泪盈于睫,她扭过头看墨华,带着哭腔:“师尊,这不是我做,我不愿被搜魂!我凭什么搜魂!”
可是墨华犹在震惊之中,他动动嘴唇,可看着秦拂,却什么也说不出。
他想说秦拂脾气过于刚烈、他想说为什么不和师尊撒个娇求个、他想问为什么不愿意信师尊。
但他却什么也说不出。
他突意识到,此刻秦拂,和当年自己在凡间遇到她时有多像。
一样孤立无援,一样近乎同归于尽方式去解决问题,一样脊梁笔直。
可是明明,明明他在当年带她回山时就说过,他毕必不会再让她落入这样境地。
可是现在,她当着他面,再次这般孤立无援。
她对面甚至还站着他。
她有一强烈、即要失去她感觉。
另一边,苏晴月看到墨华反应,心瞬间就凉半截。
她立刻看墨华身后:“师兄,们帮帮我,帮帮我……”
夏知秋闭闭眼睛,没有说话,因为他知自己现在开不口。
秦郅满头冷汗看看苏晴月,又看看秦拂,脑里一团浆糊。
他不明白,
他不明白为什么事会闹成这个样。
为什么仲少卿会被人救走?为什么师姐成最有嫌疑人,为什么师姐又突指控师妹。
这个世界、这个他为世界似乎在一点一点在他眼前崩塌。
他曾经为师姐和师妹之间矛盾只是小矛盾,现实却狠狠给他一巴掌。
为什么突就到死我活地步?
他下意识想去求助自己从小到大依靠:“师姐……”
秦拂却看都没看他一眼。
但目睹秦郅反应,苏晴月整颗心却都凉透。
她早该想到,像秦郅这被她轻易笼络人,怎么可有什么主见。
秦拂声音恶鬼般传来。
她说:“师妹,看来不愿意搜魂。”
苏晴月猛转头:“疯吗?我为什么要同意搜魂!我分明什么都没做!”
秦拂疯!秦拂一定是疯!
搜魂,堵上后半前程证明一个清白,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吗?这和鱼死网破有什么区别!
面对她指责,秦拂只是笑笑。
她不紧不慢说:“那好,既不愿意搜魂话,我或许还有另外一个方法。”
她拿起自己面前那个被当做“证据”玉牌,说:“我来告诉,这些都是怎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