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砚书不知的是, 秦戮不仅好意思将这种事拿去问太医,甚至还问得极为仔细详尽。
天齐皇宫,太医院——
“周大人……周大人?”杨太医叫了同僚声, 没能等来答, 后终于忍不住,上手轻轻推了周太医一把。
“嗯?”周太医连忙看向杨太医, 从他的眼神中可以看,此时的周太医, 依旧有些心不在焉。
“周大人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体有不适?”这下,杨太医也顾不上自己的事儿了,担忧地询问着。
“他啊?”周太医还没说话, 坐在一旁曹太医便先一步开了口,“自从被厉王殿下叫去之后, 来这样了。”
“是, 也不知厉王殿下与他说了什么,这小半天了, 还没缓过来呢。”
原本站在一旁正在磨药的黄太医在这个时候,也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早上厉王殿下去给皇贵妃娘娘请过安后, 便亲自来了太医院一趟。
原本太医们还以为是皇贵妃娘娘的贵体了什么问题, 谁知厉王殿下却说没事,只是来问几个问题。
在简单地询问过他们的擅长之处后, 便将专门替贵人们调养贵体的周太医给叫去问了好一会儿的话。
厉王殿下具体问了什么,太医院的他太医们无从得知,他们只知, 周太医来之后,便是现在这样六神无主的模样了。
算是厉王殿下的确令人害怕了一些,但也不至于把人给吓这样吧?
原本太医院的太医们还想问问厉王殿下到底与周太医说了什么, 他们好对症下药安慰一番,谁知无论他们怎么询问,这周太医是不肯吐露一个字。
后这些太医们只能作罢,任周太医在这里神游天外。
听着同僚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答,杨太医总算是了解了事情的始末,一听到与厉王有关系,杨太医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后只能看着双眼明显又开始发飘的周太医,只能摇了摇头,转头到了自己的位置。
但也不知是因为此时的太医院过于清闲,亦或是话题已经开了头。
几个太医说着说着,话题不知怎么的拐到了秦戮与顾砚书的身上。
但事关秦戮,几个太医也不敢说地太过分,只能挑挑拣拣地说着无关紧要的事。
于是说到后,这话题的中心,便自然而然地转移到了顾砚书的身上:
“咱们王爷是极重规矩的人,听闻这王妃以前在京中也是了名的纨绔子,这恐怕以后是有的苦头吃了。”
“也难说吧,听闻今日王妃进宫一直是坐着轿辇的,王爷不也没说什么?”
“今日当然是不好说什么的,毕竟这可是圣上赐婚,又在宫中,王爷若是因为这点小事对王妃大发雷霆,后驳的也是圣上的颜面,而且啊……”
“而且什么?”
“而且啊,刚刚周大人被叫去问话之后,中途不是来了一趟吗?”
“对,看着好像是拿了什么药走?”
“你说对了,是拿了药走,周大人拿药的时候,下官正好在旁边,恰好便看到那中还有一瓶舒凝膏!”
舒凝膏,应当是现下宫中好的金疮药。
不仅效快,适用于任皮肤娇嫩的部分,而且无论伤口有多严重,用过之后不易留疤。
也是因为这样,这舒凝膏可以说是备受宫中贵人们的青睐。
然而无论药效有多好,无法掩盖这舒凝膏是金疮药的事实。
想到这里,太医院中的太医们神色各异,互交换了一番眼神后,才有人颇为不确地开了口:
“你的意思是,这舒凝膏是王爷专门为了王妃拿的?”
“除了这个还能因为什么?王爷是什么人?这府上还能缺了金疮药不?”
“说的也是,恐怕是为了不留疤痕,看来这王妃今日恐怕要难过了……”
说着,太医们脸上的表情便变得有些复杂来。
对于这顾砚书,太医们心中本来有些同情,现在一听到秦戮专门来太医院拿了金疮药,心中的恻隐之心便更重了。
但是对于太医们来说,秦戮是君,他们是臣,无论如,他们也不能说秦戮的不是。
后只能对视一番后,摇摇头,叹息一番,将想要说的话压在了心底。
然而这些太医们并没有发现,周太医此时的表情,比他们更加复杂。
原来在这些太医们说到秦戮的时候,周太医便已经逐渐消化了刚刚发生的事,过了神,恰好便将同僚们的议论听了个正着。
听着同僚们天马行空的猜测,作为唯一的知情人士,周太医的心情可以说是极复杂——
他现在还能说什么?
难要说厉王殿下拿走那瓶舒凝膏,不是为了在教训王妃之后用,而是怕自己府上那些极品的金疮药用在特殊的部位会伤了王妃?
还是说厉王殿下将他叫去问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话,是在询问周公之礼的注意事项?
亦或是说厉王殿下还问他有没有什么保养之法,不仅问了,甚至还因为怕有所遗漏,命他将注意事项与调理保养之法用笔给了下来?
无论是哪一个,周太医不知该如开口说。
先不说厉王殿下将他单独叫到偏殿无人之处询问这些事情,应该不想让更多的人知。
说这些话说来,自己这些坚信厉王殿下不喜王妃的同僚,估计也不会信。
毕竟若这些不是自己的亲身经历,周太医也不会信那个传闻中杀人如麻冷血无情的厉王殿下,在私底下居然也是这么细致周到的一个人。
后,周太医只能怀抱着复杂的心情,听着同僚们说着与真差了十万八千里的猜测。
除此之外,秦戮那大凶狠且不近人情的形象,在现在的周太医心中,那是碎地连个渣也不剩了。
甚至周太医心中还隐隐有个预感:
恐怕厉王殿下这个嗜血阎王的名头,以后会因为厉王妃不复存在。
与此同时,厉王府——
好不容易熬到秦戮将药上完,顾砚书连忙在心中瞧瞧松了一口气。
谁知事情还远远没完。
只见秦戮将药膏放在床边的矮几上后,又伸手打开了他刚刚进门的时候,手里拿着的那个锦盒。
因为距离不远,顾砚书一眼看清楚了那盒子当中的东西,当下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可置信地看着秦戮:
“这……这是什么?”
他洞房那日是打开了秦戮身上什么奇怪的封印吗?
这个人是怎么做到在暖男和禽兽之间切换地如此迅速的?
前脚才给他上了药,还说什么是他做的过分了,后脚居然想对他做更过分的事,居然连具拿来了?
秦戮一看顾砚书那眼神,知这个人是想歪了。
虽然对顾砚书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有些无言,秦戮还是给了解释:
“这是药玉,可以缓解你身上的伤势,有一的滋补作用,你若是以后想要留下隐患,可以不用。”
秦戮今日本来只是随便点了一个擅长调养滋补的太医,想给顾砚书开一点补身的方子。
谁知那周太医祖上恰巧有一长辈也是娶了一名男妻。
同秦戮与顾砚书是被圣旨强行凑一对不同,周太医祖上那位长辈是因为与自己的爱人心意通,自愿放弃了族的继承权,换了与自己的男妻共度一生的机会。
那位长辈曾经被周当做继承人培养,医术从小便是拔尖,自然比寻常人更加了解男妻的不易之。
既然能够为了自己的男妻放弃族的继承权,又怎么舍得自己的妻子为了这些问题所困扰?
为了让自己的妻子能够在晚年的时候不被病痛折磨,周太医那长辈花费了几年的时间与精力,才研制了一套用以养身滋补,延年益寿的药方。
那周太医听闻秦戮是为顾砚书问诊的时候,便提到了自己祖上的这一套法子。
说来也凑巧,今日在周太医的药箱中,刚好有这么一套药玉。
这原本是周太医一喜好男风的友人,知周太医祖上有这么一个法子,找周太医求了一套。
友人与厉王孰轻孰重,自然不需要多加考虑。
所以周太医想也没想,便将这套药玉拿来做了一个顺水人情。
原本秦戮也没将这个药玉放在心上,但在听到周太医提及的那些隐患与后遗症之后,变得重视了来。
等到周太医说完之后,秦戮便想也不想,将这药玉带了府上,准备立刻给顾砚书给用上。
所以别听秦戮此时说着什么“可以不用”之类的话。
从坚且强势的语气便不难听,他根本不会给顾砚书拒绝的机会。
听到秦戮的解释,顾砚书知自己是想歪了,刚刚上药时便已经红的滴血的双耳,此时仿佛变得更加地灼热。
后顾砚书干脆选择重新将脑袋埋进枕头,不敢用正眼去敲秦戮:
“……那你轻点儿。”
若不是秦戮内力雄厚耳力过人,说不会直接将顾砚书这声如蚊呐的低语给忽略过去。
对于顾砚书这个要求,秦戮没有答,只是手中的动作却变得轻缓了许多。
等到秦戮收手的时候,顾砚书甚至没有太大的感觉。
原本顾砚书对于药玉这事儿还有些难为情。
本以为会有些难以接受,结当秦戮将东西放进去后,顾砚书才发现,他并没有任不适感。
又听秦戮说着药玉并不是玉石所制,而是一种类似于玉质地的药膏,会在体内自然融化不需要取的后。
顾砚书心中的别扭顿时消减了不少。
也不知是药玉真的了作用,还是因为秦戮帮忙按压了穴舒缓的缘故。
到了第二日,顾砚书身上的不适感便已经消减了大半。
今日是顾砚书嫁进王府的第三日。
与华夏历史上大多数朝代一样,天齐也有三朝门的规矩,所以顾砚书今日需要带着秦戮一趟承恩侯爵府。
于是在秦戮与顾砚书大婚后的第三日,京中的百姓们发现,这厉王府非但没有像他们所想的那样红绸换白缎,喜事丧事一办。
这顾小公子还带着厉王门去了!
厉王府大门外莫约一条街的位置。
依旧是熟悉的街,熟悉的茶楼,熟悉的看热闹的人。
只不过与前次比,今日茶楼中的气氛却略显压抑,不少人的脸上甚至还挂着绝望的表情。
后,还是坐在茶馆二楼中一个穿着蓝色麻衣的人先绷不住,直接哭了声:
“完了,彻底完了!”
哭诉的同时,那人手中还捏着一张纸条,反反复复地打开又合上。
若此时有人上前去仔细查看,便能看到被那人捏在手中的纸条上,隐约着“赌坊”、“三日”、“三”等字样。
只不过现在却没人有那个闲心。
因为此时坐在茶馆中的人,大多身上有一张与那蓝色麻衣男子捏在手中的纸条的一样的凭证。
唯一的不同,恐怕便是上面的金额了。
没错,这些人是参加了那场“关于顾小公子能在三皇子府中活过几日”的赌局的赌徒。
知了这些人的身份,那他们现在这样如考妣丧的模样便让人不难理解了。
无非是因为那顾小公子到还活着,这些人压进赌局的本金亏了个血本无归罢了。
在茶楼中的赌徒们愁云惨淡唉声叹气的时候,顾砚书与秦戮已经到了承恩侯爵府。
从顾砚书嫁那日顾弘济的表现便不难看,顾弘济是个胆小怕事的。
今日在发现顾砚书是带着秦戮一同门的时候,顾弘济更是被吓得大气不敢一下,老实地像个鹌鹑。
当然,在场的人之中,并没人去在意顾弘济的反应。
顾砚礼在发现自己父亲在厉王面前是个扛不住事的之后,直接上前一步,越过了顾弘济,做了原本应该顾弘济做的事。
对于顾砚礼这样的行为,顾弘济非但没有觉得他越庖代俎,反而还在心中狠狠地松了口气。
同时不忘向远处挪了挪,给顾砚礼腾足够的空间,以便他发挥。
“厉王殿下。”走到秦戮身边,顾砚礼照例先问了安。
“顾大公子。”听到顾砚礼的问候,秦戮微微点了点头,作为应。
对于顾砚礼这个人,秦戮的印象并不差。
在秦戮所拿到的资料之中,顾砚礼虽然学问并不挑,但能力却能够拿得手。
从上次他来迎亲之时,顾砚礼即使眼中有所顾忌,但也坚持想要为顾砚书争取,便可见一斑。
自从顾砚书嫁之后,京中便流言四。
特别是在大婚后第二日,原本应该去请安的顾砚书一整日没有动静,京中的那些传言更是甚嚣尘上。
顾砚礼心中自然也倍感担忧,若不是在大婚那日得了秦戮的承诺。
顾砚礼也信秦戮是一个能够说到做到的人,说不在前日顾砚礼便已经直接敲响了厉王府的大门了。
即便如此,顾砚礼也是在今日看到自己弟弟完完整整地站在了自己面前的时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可算是这样,顾砚礼依旧有些不放心,决再次试探一番:
“王妃从小便被宠坏了,也不知王妃这几日可有给王爷与王府添麻烦?”
秦戮又怎么听不来顾砚礼问这话的缘?
也正是因为听来了,秦戮心中才会觉得有些微微为难。
毕竟在迎亲那日,是他自己给了顾砚礼承诺,不会对顾砚书做什么。
结现在三日不到,他便该做的不该做的,全做了一个遍。
虽然要真追究来,这事责任并不在秦戮身上,但他到底也是违背了自己的承诺。
当然,秦戮也不是一个敢做不敢当的人,在为难之后,秦戮也给了顾砚礼答案:
“麻烦倒是没有,是当初给顾大公子的承诺,恐怕做不得数了。”
“什么?”
原本听到秦戮前面半句话,顾砚礼脸上的神情已经放松了不少。
谁知他心里那口气还没彻底松下去,秦戮的话便已经拐了一个弯?
当即,顾砚礼脸上还未完全展露直接彻底凝滞了下来。
这也是秦戮第一次违背自己的诺言,自觉理亏之下,直接给了顾砚礼另外一个承诺:
“不过也请顾大公子放心,令弟既然已经是本王的王妃了,本王自然也不会为难。”
原本顾砚礼以为秦戮口中那个做不得数的承诺,是那一句“不会为难”。
现在才知,秦戮指的居然是“有名无实”!
不知怎么的,顾砚礼立刻便想到了在大婚的第二日,自己弟弟没有去宫中请安这件事。
当时虽然有人说过这新婚夫妇洞房花烛,第二日耽误了时辰实属正常,但是鲜少有人将这个说法放在心上。
如今看来,恐怕在大婚当日,这人便已经……
在一旁一直听着顾砚礼与秦戮说话的顾砚书,在这个时候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王爷这是又在答应大哥什么事了么?”
顾砚书怕自己再不开口,顾砚礼能把自己绕死在牛角尖里。
饶是顾砚礼现在脑子已经有些乱了,却也立刻抓住了顾砚书这话里的重点:
“又?”
“难不是么?大婚那日王爷便说答应了大哥一些事,”顾砚书笑眯眯地点头,给了肯的答案,“但是那是王爷答应大哥的事,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顾砚礼一听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为什么一向注重承诺额的厉王殿下会违背自己的诺言,甚至还是在许下承诺的当天。
一切的缘居然在自己这个弟弟身上!
再一想到大婚那日,厉王来迎亲的时候,自弟弟的那一番表现,便知顾砚书恐怕并没有说谎。
顾砚礼还能说什么?
承诺是自己弟弟主动打破的,弟弟又是自己一母同胞亲生的弟弟。
他除了接受还能怎么办?难还能把这个弟弟打死不?
顾砚礼只能庆幸自己刚刚好歹还有一丝理智尚存,没有直接冲秦戮发难,此时顾砚礼也只能冲秦戮露了一个笑容:
“多谢王爷海涵。”
可不是海涵吗?
自己弟弟对厉王殿下那副色中饿鬼的模样,厉王没有生气也罢了,居然还真顺了顾砚书的意。
“什么海涵不海涵的?”秦戮没有给顾砚礼答,顾砚书直接开口了,“占便宜的还指不是谁呢。”
要顾砚书说,虽然他开始的确占了一点点便宜,但是后舒服的人是秦戮好吗?
没见这天秦戮是红光满面又神清气爽,反而是他,今日身体才舒服一些。
对于顾砚书贸然开口,说话还这么不客气的举动,顾砚礼下意识想要张口斥责一番。
然而话还没说口,便看到自弟弟伸手戳了厉王殿下一下:
“怎么?我说错了?你没占便宜?”
语气自然又亲昵,似乎还带着一丝责问。
在顾砚礼以为厉王殿下会因为自弟弟这番动作而生气的时候,却发现厉王殿下脸上非但没有丝毫不悦,眼中甚至还闪过了一丝极为明显的笑意。
而后顾砚礼便听到了一似乎略微暗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的低沉答:
“的确是有占便宜。”
“你知好。”
顾砚书唇角微微向上扬了扬,给了秦戮一个赞赏的眼神,似乎对于秦戮的识趣很是满意。
而对顾砚书如此嚣张的表现,秦戮则是直接照盘全收,没有丝毫不快。
将人的这番互动看在眼中,顾砚礼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件事:
自己弟弟与厉王殿下之间,似乎比他想象中的更和睦一些。
或许是因为知了顾砚书与秦戮之间已经有了夫妻之实的缘故,也或许是因为看到了顾砚书与秦戮处时的自然。
顾砚礼对秦戮的态度,也有了一的转变。
若说在这之前,顾砚礼是守着君臣之间的界限,只是单纯的将秦戮当做王爷一般对待,尊敬而疏远。
那么在这之后,顾砚礼便已经踩在了君臣之间的界限之上,将秦戮划拉进了厉王与弟婿的交集。
虽然这番转变并不明显,但五官敏锐如秦戮,却也察觉到了顾砚礼掩藏在生疏之中的那一丝亲近。
察觉到这一点,秦戮望着顾砚礼脸上的微笑,难得有些神。
今日在来到王府看到顾弘济之后,秦戮想到了一个问题。
那便是顾弘济那样身无长处又胆小怯懦的人,是怎么养了顾砚书那般热情大胆却心思细腻的儿子的。
但现在,秦戮却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明白了。
顾弘济那样的人,自然是养不顾砚书这样的儿子。
但若是顾砚礼这般坚毅且待人赤诚的人养了顾砚书这样的弟弟,似乎也不奇怪了。
秦戮不知的是,在他看着顾砚礼神的时候,顾砚书恰好也将他眼中的神情变幻看在了眼里。
而在顾砚书的眼中,也同样现了一丝深思,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这边秦戮与顾砚礼谈甚欢,另外一边,顾弘济却很是坐立难安。
原本顾弘济以为依照厉王殿下的身份,在侯府停留片刻稍微给顾砚书一点脸面之后便会离开。
谁知眼见着这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马上要到晌午了,厉王殿下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这三朝门的规矩里,女婿本是要留在妻子的娘吃上一顿饭的。
若是到了饭点厉王殿下还没离开,侯府便只能将人留下来一同用饭。
顾弘济本惧怕秦戮,刚刚不过是离得近了些,便被那浑身煞气给惊地连一句话也说不来。
若是在一张桌子上吃饭,顾弘济生怕自己会被吓死在饭桌上。
偏偏顾弘济又是这侯府的一之主,现在让顾砚礼去接待厉王殿下已经很是不合规矩了。
午膳若是再不到场,那真的一点也说不过去了。
所以此时的顾弘济只能祈盼着,厉王殿下能够在午膳前离开。
只是很可惜,并没有神明听到顾弘济的祈盼。
午时刚到,侯府中便已经有下人来请顾弘济去正殿用膳了:
“侯爷,大公子让奴婢来请侯爷用膳。”
平生第一次,顾弘济被自下人的声音吓了一哆嗦。
即使心中再抗拒,顾弘济也知,这午膳他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终于,在磨磨蹭蹭了将近一刻钟,顾弘济终于在下人们“不好让厉王殿下久等”的催促声中,不情不愿地向正殿走去。
在顾弘济磨蹭的时候,顾砚书则是在与顾砚礼低声说着话:
“常姨娘的禁足被取消了?”
虽然顾砚书今日还没有见到常姨娘人,但也能够从侯府中下人们的状态,以及顾明蓉等人的表情中,猜测一点信息。
然,顾砚礼微微点点头,给了顾砚书肯的答:
“在你大婚的那日晚上,老太太让人传话,说是身体不适,让常姨娘去院里侍疾。”
顾砚礼说这话时声音有些发冷,显然对于老太太这样的做法很是不喜,但他却也不能说什么。
事关老太太,甚至不需要顾砚礼多说,顾砚书便能够猜到前因后:
因为秦戮身份的原因,顾砚书门的时候,承恩侯爵府中的人需在大门处接驾。
所以顾砚书今日刚到承恩侯爵府的时候,便看到了顾弘济领着府中的人在大门处候着的模样。
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顾砚书今天在侯府大门的地方,第一次见到了顾小公子的祖母,也是这承恩侯爵府的老太君。
看到老太太的第一眼,顾砚书便明白了,为什么这个在顾小公子记忆中并不算慈祥的老太太,近几年会免掉小辈们的日常请安了。
这老太太现在的身体状况,着实说不上一句健朗。
仅仅是在大门处等候了片刻,老太太的脸上的血色便肉眼可见地消褪了不少。
等到顾砚书与秦戮进府的时候,这老太太更是一步三喘,低咳不停,仿佛下一秒能直接晕过去,看得人胆战心惊不已。
后还是秦戮做主,允了老太太去休息。
天齐如同华夏历史上大多朝代一样,推崇仁孝之。
这府内的老太太身体不适,指明了让常姨娘去侍疾,若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有人与她对着干的话,那便是不孝。
所以即使心中再不悦,顾砚礼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常姨娘被放院子。
当然,顾砚礼的不满也不仅仅是因为如此,更是因为常姨娘与老太太的迫不及待。
顾砚书前脚刚门,老太太后脚便像个无事人一般将常姨娘放了来,让顾砚礼如接受?
“没事,放来便放来吧,”看着眉眼间的戾气,顾砚书低声安慰,“索性也掀不什么大风浪。”
“也是。”
顾砚礼听到这话,也不知想到了些什么,神情之中也现了一丝释然,微微笑了笑。
显然对于常姨娘,这兄弟俩已经有了想法并且达了共识。
在顾砚书与顾砚礼兄弟低声交谈的时候,顾弘济终于姗姗来迟,从门外走了进来。
顾弘济看着坐在主位上的厉王殿下,又看着殿中自己的他儿女,便知现在是所有人在等他一人。
心中懊恼自己刚刚的磨蹭的同时,顾弘济也只能怀着忐忑的心情,向秦戮请罪。
只是让顾弘济没有想到的是,秦戮丝毫没有责难他的意思。
只轻飘飘的说了一句“免礼”以及一句“入座吧”,便没有再给他哪怕半个眼神。
虽然对于秦戮这一番甚至能够称得上是轻视的对待感到有些难堪,但顾弘济不得不承认的是,他心中也因此又些许窃喜。
甚至希望秦戮对他这样的态度能够一直维持下去。
待到顾弘济入座之后,午膳便可以直接开席了。
因为秦戮在的缘故,承恩侯爵府的人显得异常的乖觉。
连一向与顾砚书不对付的顾明蓉,此时也保持了缄默,只默默地吃着自己碗中的食物。
唯独顾砚书与顾砚礼,像是察觉不到这餐桌上压抑的气氛似的,会时不时地开口说几句话。
当然,中为自然的,还是顾砚书。
在他人连饭不敢多吃几口的情况下,顾砚书不仅筷子动的飞快,甚至还时不时给旁边的人夹上一块儿,嘴上也在念叨个不停:
“王爷你尝尝这个,是不是与王府的厨子做来的味不一样?”
“王爷你再尝尝这个蘑菇,是这个厨子的一手绝活,鲜滑爽口,很是不错。”
“王爷你再试试这个鱼肉,又鲜又嫩,入口即化。”
……
即便顾砚书与秦戮才婚三日,但这样的事顾砚书在王府并没有少做。
吃饭的时候吃到了自己喜欢的食物,吃点心的时候吃到了自己觉得不错的点心,甚至连吃水的时候觉得手中的这一个比旁的甜,会直接与秦戮分享一番。
而秦戮也显然早已经习惯了顾砚书这样的做法,对于顾砚书夹在自己碗中的食物,全来不拒。
甚至在顾砚书说到自己特别喜欢某一样食物的时候,秦戮还会顺手帮顾砚书也夹一筷子。
殊不知这一番对于秦戮和顾砚书来说算不得什么的举动,却让承恩侯爵府的它人心中震惊不已:
现在这个对顾砚书轻言细语还百般纵容的人,真的是传闻中那个冷酷无情,嗜血性的厉王殿下?
这中,不敢信的,便是顾明蓉。
在顾砚书嫁之后,顾明蓉不知在脑海中幻想了多少次顾砚书被秦戮折磨的不人形的模样。
在顾明蓉的想想中,顾砚书的下场一次比一次凄惨,顾明蓉也一次比一次得意。
每每只要想到顾砚书嫁给了秦戮这件事,顾明蓉算是睡着了,也能从梦中笑醒。
结现在顾砚书不仅好好的,被秦戮养得红光满面的不说,得到了秦戮千依百顺的宠爱。
这让顾明蓉怎么能够接受?
看着顾砚书这些堪称放肆的举动,顾明蓉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用这样随意的态度对待厉王殿下?”
偏偏这个时候,顾砚书像是觉得给顾明蓉的刺激不够似的,添了一把猛火。
只见顾砚书从盘中夹了一块肉后,想也没想便咬了一口。
咬完之后,顾砚书才察觉到了不对,眉头稍稍皱了来:
“怎么是羊肉?”
在这所有的肉类中,顾砚书讨厌的,便是羊肉了。
即使是上辈子身处末世,顾砚书也没有吃过几块儿羊肉。
与顾砚书一样,这顾小公子也极不喜羊肉,所以羊肉这个东西,也从来没有现在顾砚书的餐桌上过。
现在突然吃到,自然是有些不开心了。
“我倒是忘记了,府内新来了一个厨子,是简州人,极为擅长做羊肉,所以偶尔府中会让他准备一。”
顾砚礼自然也是明白顾砚书的喜好的,只是今日用膳之前顾着与秦戮交谈,忘记给厨房交代了。
见顾砚书好巧不巧夹到了,顾砚礼也有些懊恼,说完之后,又不忘补充:
“夹到了也没关系,你放在一边不吃……”
结顾砚礼话还没说完,便被顾砚书下一个举动给惊呆了。
只见顾砚书筷子一伸,随手便将自己刚刚咬过剩下的那半块儿羊肉放到了秦戮的碗中。
放了还不说, 放完之后甚至还很是理所应当地接了一句:
“帮我解决一下。”
饶是顾砚礼心中对自己的弟弟有再厚的滤镜,此时也觉得,顾砚书能够在厉王府活过三日,还当真是个奇迹。
然而让顾砚礼没有想到的是,秦戮对于顾砚书这样的举动,不仅没有丝毫意外,甚至还很是顺手地将那半块羊肉帮顾砚书给解决了。
这自然又熟练的动作,说这种事以前没有发生过,连三岁小孩不信。
看着已经重新夹了一块儿自己喜欢的菜放在碗里的弟弟,顾砚礼现在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自己这个弟弟,实属我辈楷模!
顾砚礼这样弟控到了极致的兄长因为顾砚书刚刚的举动震惊了一番,更别说是在餐桌上的他人了。
中无法接受的,还是顾明蓉。
此时顾明蓉心中对于顾砚书嫁给秦戮的幸灾乐祸,早在秦戮帮顾砚书解决掉那块羊肉的时候,化为了熊熊的嫉妒:
凭什么?
凭什么是顾砚书?
凭什么顾砚书能够得到厉王殿下这样的宠爱?
别看如今厉王殿下众人皆是噤若寒蝉,连多看一眼也不敢。
但问问京中满门闺秀,谁曾经没有将厉王殿下当做过春闺梦里人?
大俊朗、气势非凡、骁勇善战、身份贵……
厉王殿下几乎满足了春闺女儿对郎君的所有幻想!
若不是碍于厉王殿下克妻的名声,若不是碍于厉王殿下这浑身的煞气……不知有多少闺秀愿意前仆后继地拜倒在厉王殿下的长袍之下!
若是早知厉王在婚后对妻子是这般宠溺这般依从,若是早知厉王殿下化为绕指柔后是这般模样。
这厉王妃的位置又怎么能轮得到顾砚书来坐?
现在亲眼看到猛虎细嗅玫瑰的场景,顾明蓉心中又怎么能够服气?
再又一次看到顾砚书对厉王说了什么,然后厉王便伸手替顾砚书夹了一块儿鱼肉之后还不够,甚至还帮顾砚书将鱼骨给剔来的场景后。
顾明蓉捏着竹筷的手紧了紧,直接直接泛了白。
若是此时有人注意到顾明蓉的话,便能很轻易地察觉,她居然直接被刺激地红了眼。
只可惜桌上他人因为秦戮的缘故,一个个各扫门前雪,恨不得将脸埋进自己的碗中,根本不会去注意他人的状态。
而秦戮自然也不会去花心思注意一个庶女。
顾砚礼本不喜顾明蓉,自然也是连一个眼神也欠奉。
顾砚书倒是因为顾明蓉眼中的怨恨过于明显有所察觉。
但顾小公子一贯便与顾明蓉不对付,顾砚书自然也不会喜欢她。
察觉到顾明蓉此时的情绪,顾砚书甚至还抽空给了顾明蓉一个得意的眼神,可谓是挑衅至极。
若不是后坐在顾明蓉身边的顾明彤察觉到了一样,一把按下了顾明蓉,让她恢复了些许理智,否则顾明蓉恐怕能当场跳来,如同往常一般指着顾砚书的鼻子骂一通。
强压下心中情绪的后便是,一顿饭之后,顾明蓉直接咬破了自己的嘴唇,掌心之中也多了几因为握拳过于用力,而留下的指甲的掐痕迹。
放下筷子后,顾明蓉心里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以为不需要再受到顾砚书的刺激。
谁知顾砚书仿佛像是不愿意放过她似的,在午膳之后的几句话,直接让顾明蓉瞬间失去了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