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家几位父子在书房中的谈话, 顾砚书无从得知。
但是在收到温清衍的回信之时,顾砚书是着实有些意外。
毕竟夺嫡站队,并不是一朝一夕便能下定决心之。
从在茶楼中, 温清衍的反应也能看出这一点。
顾砚书也做好了一次不成, 便努力第二次、第三次,长期奋战的准备。
结果这才过去多久?
算算时间, 温清衍回府到现在,恐怕不超过两个时辰吧?居然就给出答复了?
而且从温清衍的回信也不难看出, 现在这个决定,还是父子七人经过商议之后一致决定的。
现在的权臣都这么豪横了吗?
这种儿也能轻轻松松便下定决心?
饶是顾砚书思索了半晌,也没能想清楚温家几父子是怎么想的。
既然想不明白, 顾砚书也就没有在这件事上多想。
左右不管温家父子心中是如何想的,现在几人的决定, 对于厉王府来说, 都是有益无害。
至于温家那边,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支持厉王府, 自然也就会对此尽心尽力。
第二日,温清衍便将那一份关于修建水泥路的计划书给呈了上去。
温清衍此举突然, 直接打了户部尚书一个措手不及。
毕竟谁能想到前些天还在为了如何开源之急的焦头烂额之人, 居然就不声不响地搞出了这么厉害的一个方案?
但户部尚书到底在朝为官多年,震惊之下很快便找了反驳的突破口。
直接一个跨步上前, 朗声道:
“启禀皇上,臣有异议!”
“哦?”正在翻看计划书的皇帝眉头微挑,“爱卿有何异议?”
“启奏皇上, 这自古以来,造桥修路都是极为耗费钱财的大工程,谈何容易?”
户部尚书微微俯身后, 便开始侃侃而谈:
“今年国库虽然较之往年相比尚有盈余,但这些盈余,对于修路来说,无疑是杯水车薪。”
“温大人此举虽是在为民谋福,但也应当考虑现下国库的实际况。”
“再有,皇上任命温大人为户部侍郎,是期望其为国库开源,然而自温大人上任至今已经两月有余,却一直没有拿出有效的开源之法。”
“在这样的况下,温大人不仅不反身自省,反而还提出如此耗费国力之,微臣认为,温大人此举,完全辜负了皇上的厚望!”
一番义正言辞的话语,条理清晰声音洪亮。
若非朝臣们对于两人之间的恩怨一清楚,恐怕还真的会相信户部尚书此时的举动没有一点私心。
了可即便是看出了户部尚书的私心,众人对户部尚书这番话语也极为赞同。
造桥修路,这哪里是现在的国库能够承受得起的?
更别说从刚刚温清衍所透露出来的话语来看,他这是打算将这水泥路铺满天齐。
这番举动,别说是现在的国库了,说一句大不敬的话,即便是将皇宫拆了卖了,朝廷也凑不齐这一笔钱!
有好事者向温清衍的方向看了看,想要知道温清衍此时会准备如何破局。
谁知一眼望过去,便看到了小温大人老神在在的模样,那悠哉悠哉的表情,仿佛现在被上峰指着鼻子骂失职的人不是他似的。
就在这些人摸不透温清衍为何还能如此淡然的时候,便听到了上首处传来的皇上的声音:
“温爱卿是否辜负了朕的厚望,么时候由刘爱卿说了算了?”
明明是与平常一般没有任何绪波动的语气,却生生让人听出了一股不怒自威之感。
再仔细一分析皇上的言外之意,便能听出对于户部尚书最后的那一番话,皇上极为不满。
么叫做“是否辜负了朕的厚望,由刘爱卿说了算?”这话与说户部尚书在擅自做皇上的主有么区别?
往小了说,这是刘大人一时失言,有所僭越,往大了说,这就是以下犯上,是重罪!
户部尚书显然也听出了这一点,当即便脚下一软,直接跪伏在地:
“皇上明鉴,微臣……微臣只是忧心国库,绝无此意啊皇上!”
皇帝直接冷哼了一声:
“忧心国库?你连温爱卿的话都没听完,便已经知道温爱卿这是要动用国库了?”
“这……”户部尚书顿时不知该如何接话,造桥修路,除了动用国库,还能有其他的办法?
很快,户部尚书便知道了答案:的确有不动用国库便能修路的方法。
因为皇上直接让王公公将温清衍呈上的计划书概括给念了一遍。
承包制度、公路收费站、五五分成……
一个又一个陌生的词语将众人砸的有些头晕。
还不等众人将这份让人拍案叫绝的计划书在脑海中整理消化一番,便听到了皇上对户部尚书的问责声:
“朕看你忧心国库是假,党同伐异才是真!”
说到此处,或许是气急,皇帝随手便抄起手旁的茶杯砸向了户部尚书。
党同伐异!
这样的罪名,户部尚书如何敢应?
面对扑面而来的茶杯,户部尚书硬是没有敢躲一下,顶着被砸破的脑袋,直直地向皇上请罪求。
然而皇上也不知是否是气急了,一直没有应声。
眼见着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大皇子一脉的其他官员见势不妙,连忙一同为户部尚书求。
么只是一时失言,么也是心急,还有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之类的言语,那叫一个层出不穷。
过了好一会儿,皇上的脸色才终于有所缓。
就在大皇子一脉的官员以为皇上这是气消了的时候,便被皇上接下来的一句话打了个猝不及防:
“原本朕以为半个月的禁足,足够让刘爱卿反身自省,现在看来,是朕错了。”
随后,皇上甚至没有给户部尚书和大皇子一脉反应的时间,大手一挥,又将户部尚书给禁足了一个月,让其回府继续反省。
当然,这对于大皇子一脉与户部尚书来说,这并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便是在宣布过对户部尚书的惩罚之后,皇上又看似不经意地接上了一句:
“这修路的法子不错,朕允了,温爱卿尽快实施下去。另外,在刘爱卿禁足的这段时间,户部便由温爱卿暂为管吧。”
此话一出,大皇子一脉是真的慌了!
暂为管是什么意思?
有多少人是暂管着暂管着,便去掉了那个“暂”字?
这让大皇子等人如何能够接受?
然而皇上显然是完全不在意大皇子等人的想法的,甚至没有给其求的机会,便话锋一转,说起了溢州修筑堤坝之。
熟知皇上性子的人便知道,户部之已成定局,皇上心意已决,不会再收回成命。
户部尚书再次被禁足,户部还由温清衍暂时管,两件加在一起,直接夺走了大皇子的全部心神。
对于早朝上接下来的内容,大皇子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而与大皇子一样神恍惚的,还由温家的几位兄弟。
看看刚刚发生的!
户部尚书失言,皇上问责,而后提拔交了一份绝妙的计划书的有功之臣。
这一切是多么合自然?
若没有昨日的书房密谈,任温家的兄弟几人想破脑袋,也看不出皇上这完全是故意的!
抓住一个在寻常看无关紧要的错误,将其放大,而后顺水推舟……
兄弟几人感到心惊肉跳的同时,不由自主地敛息收神,脸上的表情愈发小心谨慎了起来。
早朝结束后,温家众人意料之中地收到了来自大皇子的一番“友好问候”。
对此,已经下定决心支持厉王府的温家几父子都未将其放在心上。
除此之外,在早朝结束之后,皇上还专门为了修路之,将温清衍连同着一干重要的官员叫去了御书房,开了一个小会。
从会议上皇上的言语便能看出,其对此事的重视程度。
依旧是那一句话,既然已经决定支持厉王,温家自然是要为此尽心尽力。
所以在会议之上,旁人问及温清衍是如何想到如此绝妙的点子时,温清衍直言是受到了顾砚书的启发。
同时也不忘向皇上说明,想要与厉王妃共同完成这件事。
此言一出,便直接遭到了部分大臣的抵制。
说什么顾砚书既已嫁给厉王殿下为妃,便应该专心后宅,不该插手朝廷之。
更何况修路之关重大,如何是一个后宅之人有资格插手的?
然而还不等温清衍反驳这些人的言语,皇上便率先开口,允了温清衍的要求,答应顾砚书参与此事。
温清衍根本没有想到皇上居然会答应的如此爽快。
毕竟如同其他大臣所说,男子嫁与人为妻,便不再拥有入仕与插手朝堂之的资格。
错愕之下,温清衍下意识看了皇上一眼。
到最后会议结束之时,温清衍都还记得皇上当时的神。
复杂中带着一丝让人看不懂的绪。
离开御书房之时,温清衍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殿中的皇帝一眼。
脑海中不期然响起了昨日在书房之中,父亲的一句随口感慨:
“恐怕皇上现在也有些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