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温清霄看棋盘上剩下棋局无言, 另外一边,顾砚书刚走出报社,便看到了来接他秦戮。
连忙快步上前, 满眼笑意地看秦戮:
“王爷怎么亲自来了?等了多久?”
“刚从宫中出来, 闻王妃还报社,便顺路了, 王也才刚到。”
秦戮伸手,大致替顾砚书整理了一下他因为行而有些凌乱衣物, 低声回答。
顾砚书眉头下意识向内拢了拢:
“今日怎么宫里耽误了这么久?绍城事很麻烦?”
“倒也算不上太麻烦,就是琐事多。”
秦戮微微侧了侧头,示意顾砚书先上马车。
大街上也确不是说话地方, 顾砚书顺秦戮作,转身先上了马车。
待到秦戮坐定后, 才绍城情况同顾砚书说了一番。
确如秦戮说那般, 并不算麻烦,就是琐事较多。
绍城中聚集了不少房屋被积雪压塌灾民, 还有不少灾民因为无处避寒感染了风寒。
这些灾民吃住,还有为生病灾民诊治, 都需要朝堂来负责。
当然, 最困难还是要替这些灾民重建房屋。
正逢过年,绍城依旧下雪, 想要重建房屋,都不是什么容易事。
昨日也不过是商议了赈灾大致方向以及负责人选,今日则是商议了这其中细节。
“主要还是需要大皇兄去操持。”
看今日这早朝一开便是一整天, 但细细算来,其实与秦戮关系并不大。
到秦戮最后这一句话,顾砚书原略有些紧绷面色终于松了不少:
没错, 绍城事,到底还是需要大皇子操心更多。
这个时候,秦戮又问到了顾砚书情况:
“王妃这边呢?报社进展可还顺利?”
顾砚书一耳朵便出了秦戮想问什么,亲亲笑了笑:
“比意料中顺利不少,就是刚刚与清霄手谈了一局,以至于忘了时辰,耽误了些许。”
“王妃喜欢下棋?怎么从未王妃提起过?”
秦戮闻言是真真有些惊讶了,他与顾砚书成婚时间虽然不,但也有一些日子了,这还是第一次说顾砚书会下棋。
温清霄棋艺,即便是秦戮也是有耳闻。
顾砚书既然能够与之对弈到忘了时辰,至少能够与温清霄对个有来有往,棋艺也应当不俗。
“前些日子府里多忙,王爷也是知道。”
顾砚书却是想也不想,便给秦戮飞去了一个略带嗔怪眼神:
“况且我与王爷说了,王爷便能陪我不成?”
不是顾砚书瞧不起厉王府中人,承恩侯府中除了顾小公子院中因为主子过于纨绔,导致下人也同样是草包。
其他院子里,主子身边书童或是大丫鬟,琴棋书画基都是粗略地会上一些。
但厉王府却不一样。
厉王府中习武人较多,还有不少都是跟秦戮从战场上退下来。
上阵杀敌或许还行,但这风花雪月,琴棋书画,那可真是两眼一抓瞎,完不懂。
旁不说,就说兴仁,据说帮秦戮打理内院之前,连字儿都不认识几个。
都说奴才肖主人,就从厉王府中下人来看,秦戮怎么看怎么也不像是善棋之人。
然而让顾砚书没有想到是,秦戮却给了他一个完出乎他意料答案:
“若是王妃喜欢,王自然能奉陪。”
虽然对秦戮回答很是意外,但是这种送上机会,顾砚书焉有拒绝道理?
“既然如此,回府之后,王爷便与我手谈一局,如何?”
“待到稍后用过晚膳,王便陪你。”
秦戮想也不想,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然而秦戮不知道是,顾砚书内心算盘可是打地噼里啪地响:
若是秦戮棋艺不俗,那自然是好不过了。
毕竟对手难寻,顾砚书刚刚与温清霄正下兴头上便戛然而止,心中还依旧有些意犹未尽。
若不是刚刚秦戮亲自来接,顾砚书少不得会选择棋盘上与温清霄厮杀上几个来回。
秦戮若是棋艺不错,恰好可以弥补顾砚书因为强行中止棋局而没有被满足心瘾。
当然,若是秦戮棋艺不好也没关系。
毕竟这小小棋盘上,你来我往地,也能做上许多事。
想到这里,顾砚书顿时便有些迫不及待了起来。
顾砚书难得带些小孩子情绪神情纳入眼底,秦戮眼中也泛起了一丝笑意。
这边顾砚书同秦戮是从诗词歌赋聊到了人身哲学。
另外一边,大皇子人却有些焦头烂额。
绍城事,明眼人一看便是一个立功好时机。
这次被选为赈灾负责人二皇子与户部侍郎是他大皇子人,这是朝野上下人尽皆知事。
这两人立了功劳,不就等于是他大皇子立了功劳?
这段日子被厉王府压得抬不起头,前些日子又因为小青菜受了一番斥责,还宫宴上被顾砚书摆了一道大皇子终于像是看到了机会。
当即是一点也不敢耽误,直接二皇子、四皇子,以及自己麾下一应官员幕僚召集到了书房,商议绍城赈灾事。
大皇子阵营众人也知道,这是一个难得可以压上厉王府一头机会,自然也是铆足了劲儿给大皇子出谋划策。
这一商议,便是一整晚,待到整理出章程,众人散场之时,已是今日卯时了。
原大皇子等人还想过年休沐,好歹能先休息一番。
结果这边才刚刚躺下,甚至连被子都还没盖好,宫里便差人传来了消息,说是今日早朝照常举行。
无,大皇子等人只能连忙起床,用冷水洗了一把脸后,强打起精神去了皇宫。
谁料才刚刚到皇宫,便看到了红光满面,即使板一张脸,也掩不住满脸得意厉王。
偏偏那五皇子又像是故意给他们找不痛快似,一直围厉王问昨日除夕过如何。
那向来便沉默寡言,半天都不见得说出一个字儿厉王,今日也像是吃错了药似,对五皇子那叫一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先是说王妃府里安排如何妥当,又说昨晚与王妃一起包了饺子。
说了包饺子不够,又说王妃心疼他,那枚包了铜钱饺子偷偷放到他碗里,想让他来年一帆风顺。
好不容易吃完了饺子,这两个人又开始府里发起了红包,之后还一起看烟花。
看烟花也就算了,两人还一起守岁。
特是说到厉王妃困得两眼都睁不开,还是不愿意放他一个人守岁,一定要作陪时候,厉王殿下那冷若冰霜脸上,满是掩不住得意。
大皇子就站一旁了一耳朵,就差点没有被个仰倒!
想他昨晚兢兢业业,眼睛都不敢合一下地忙碌到半夜,就连年夜饭也只是草草吃个几个饺子对付了一下。
结果厉王却和他王妃又是包饺子又是看烟花,好不快活?
后来一整天,照会都商议关于绍城赈灾事,与自己息息相关,大皇子是连一点小差也不敢开。
原便一夜未眠,又是精神高度集中,待到朝会散场之时,大皇子可谓是身心俱疲。
偏偏今日朝会皇上又给了不少关于绍城赈灾指示。
也就是说,大皇子依旧不能休息,还得同手底下人继续商议如何执行皇上指示。
结果这边大皇子才刚打起精神,那边便看到了秦戮满身轻松地离宫模样。
两相对比一下,大皇子甚至开始怀疑绍城赈灾之事揽身上究竟是对是错。
好大皇子到底知道孰轻孰重,最短时间里调整好了心情。
最终心里暗道了一句“待到绍城事结,看看谁更得意”,便直接副精神投入到了眼前事务之中。
今晚,对于大皇子来说,依旧是一个不眠夜。
就大皇子兢兢业业与官员们商议如何能够绍城差事办漂亮同时,秦戮与顾砚书早就已摆好了棋盘。
只见摆顾砚书与秦戮中间棋盘上早就已落满了棋子,而此时顾砚书手指间执一枚棋子,正一脸认真地看眼前棋局。
显然,对于接下来这一枚棋子应该放什么地方,他并没有太多头绪。
反观秦戮,脸上表情相对轻松许多,似乎是对这一局棋胜券握。
突然,顾砚书棋盘上来回巡视视线停了下来,看棋盘上一处空缺,顾砚书微微笑了笑。
伸手手中棋子放上,顾砚书抬眼看向秦戮,眼中满是笑意:
“王爷,你输了!”
秦戮垂眸,棋局仔细看了看,随后又看了看顾砚书刚刚下位置。
确,这枚棋一下,整个棋局瞬间便发生了翻转。
原占尽上风秦戮,直接被截断了有生路。
微微愣神后,秦戮很快便接受了这个事实:
“没想到王妃如此厉害,是王输了。”
顾砚书轻轻笑了笑,收下了秦戮夸赞:
“王爷也不错啊。”
这话并非顾砚书奉承,秦戮棋艺,确比顾砚书想要厉害许多。
从棋盘上残局便能看出,双方情势要咬得很紧。
若非顾砚书最后那一步棋下错了一步,棋盘上局势便会直接被颠倒。
自从围棋出师之后,顾砚书除了和职业棋手对弈之外,鲜少有被对手逼得如此紧迫时候。
垂眸看眼前棋局,顾砚书有些意犹未尽:
“早知王爷棋艺如此精湛,倒真应该拉上王爷下上几局。”
鲜少见到顾砚书有如此懊恼时候,秦戮竟然觉得有些难得可爱:
“知道也不算晚,王妃喜欢,王以后常常与王妃对弈便是。”
“王爷说有理,”顾砚书连连点头,对秦戮话表示赞同,同时又有些疑惑,“王爷是如何做到练得如此精湛棋艺?”
从顾砚书这段时间对秦戮了解来看,文人喜欢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方面,秦戮虽然不算是一窍不通,但也绝对说不上精通。
怎么独独到了“棋”上,便有了特殊?
“以前王对下棋确不算精通,只是后来偶然发这下棋与排兵布阵之间,有很多想通之处,才慢慢开了窍,棋艺也是那个时候突然有了很大进展。”
秦戮低头看了一眼棋局,像是想到了什么,抬眼看顾砚书:
“王妃呢?棋艺为何会如此精湛?”
从活字印刷到玻璃,到后来肥皂香皂等小玩意儿,到望远镜地暖等物,秦戮并非没有察觉到顾砚书身上蹊跷之处。
相处过程中,秦戮也并非没有看出顾砚书与传闻中是截然相反两个人。
承恩侯府情况,大婚之前,秦戮便已查了个一清二楚。
顾砚书为嫡子,佛口蛇心姨母手底下讨生活,或许困难,但上面还有一个大哥可以做靠山,完不到需要藏拙才能活命地步。
况且就算是藏拙,也不可能十年如一日,一点破绽也漏不出。
自从赐婚之后,顾砚书便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身上几乎找不到与以前任何相似之处。
这些情况,秦戮并非没有怀疑,但却因为顾砚书坦荡以及对厉王府毫无保留筹划,每每话到嘴边,秦戮又重新咽了回去。
但今日,顾砚书先挑起了话头,秦戮最终没有忍住,问出了这个略带一些试探问题。
顾砚书又如何不出秦戮言外之意?拨弄棋子手微微顿了顿:
“因为从小便对此感兴趣,时间久了,棋艺便自然精湛了。”
而顾砚书说完这句话后,室内顿时陷入了沉默。
顾砚书垂眸看眼下棋局,不知心中想什么。
秦戮则是神情莫测地看坐自己面前人,眼中翻滚让人看不清情绪。
两人便这样,相对无言,似乎都与对方较上了劲儿。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是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转瞬之间。
最后到底还是秦戮先败下阵来,微微叹了口,伸手顾砚书手中被他捏了良久棋子取了出来:
“除下棋之外,王妃从小还对旁什么事感兴趣?”
“王爷?”顾砚书下意识抬眸,看秦戮眼神中满是惊讶。
厉王府情报网有多厉害,顾砚书是亲眼见过。
除了皇宫等特定地方,有什么是厉王府想查查不到?
就承恩侯府这样早就已落败勋爵人家,厉王府若是想查,甚至能知道侯府中到底有多少套里衣,又分是什么布料什么颜色。
依照秦戮性子,恐怕成婚之前,便已顾小公子查了个底朝天。
若是查过了,秦戮定然能知道,顾小公子从小便对琴棋书画没有任何兴趣。
他刚刚话,已是明晃晃地告诉秦戮他并非承恩侯府顾小公子了。
秦戮既然已起了怀疑,甚至已问出了口,为什么会选择当做没有出一般,轻轻揭过?
“怎么?除了下棋之外,便没了兴趣?”
秦戮却像是没有看出顾砚书内心震惊似,眉头微微挑了挑:
“还是不想告诉我?没事,待到日后王妃想说之时,与我说,如何?”
一这话,顾砚书便明了:
秦戮心里比谁都清楚,但却因为看出了他为难,才会装作什么也不知。
但无论是穿越之事,还是借尸还魂之事,顾砚书都不知道该如何同秦戮说起。
最后,顾砚书也只能选择微微点头:
“好。”
秦戮对顾砚书轻轻笑了笑,伸手揉了揉顾砚书脑袋,轻声道:
“今日时间不早了,洗漱休息吧。”
若是往常,看到秦戮如此夺目笑容,又到这样温柔声音,顾砚书少不得会同他骚一下。
但,顾砚书也只选择了沉默,顺秦戮意思,转身走进了后面盥洗室。
这天晚上,顾砚书难得失眠了。
理智告诉顾砚书,穿越与借尸还魂之事,应当死死压心底,然后这个秘密带进棺材。
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自古以来,党同伐异,都是人类能。
但感情却告诉顾砚书,秦戮既然已起了怀疑,这件事便一定会成为他心中疙瘩。
若是不好好处理,日后他与秦戮只会渐行渐远。
想到这里,顾砚书微微侧过头,看躺自己身边人。
今日月光不明,顾砚书也只能黑暗中,大致看清秦戮一个轮廓。
但就算是一个大致轮廓,顾砚书也大致能够看到秦戮纤细浓密睫毛、高挺鼻梁,以及不厚不薄嘴唇。
原只是见色起意,甚至三朝回之时,也能顾砚礼面前,轻易地说出“君若无情我便休”果断之言。
然而不过短短几月时间,只要一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同身旁之人分开,心脏便一阵一阵地刺痛。
情不知起一往情深。
顾砚书此时,似乎终于有些明了这一句他以前觉得略微有些矫情话,是什么意思了。
秦戮今日问到之时,顾砚书不是没有想过用黄粱一梦或者是鬼关前走了一遭之类言语搪塞。
但秦戮向来不信鬼神,更不会相信这些荒唐之言。
说谎,甚至比隐瞒更加容易让两人生出嫌隙……
想到这里,顾砚书忍不住向身边人靠了靠,又靠了靠。
两人之间距离就近,顾砚书这一番作,直接自己整个人塞进了秦戮怀中。
感受身旁热度,顾砚书心脏似乎才终于平缓了一些。
正当顾砚书准备用这个姿势入睡时,便察觉到了秦戮了。
下一刻,腰上便环上了一条肌理分明,苍劲有力手臂。
就顾砚书有些拿捏不准秦戮这是醒了还是没醒时候,便到了黑夜之中,传来了一道熟悉声音:
“王想了一下,有一件事,王或许应该同王妃说更加直清晰一些。”
顾砚书此时与秦戮距离,甚至能够感受到秦戮说话时,胸腔震。
缓缓脸向秦戮胸膛上靠了靠,顾砚书才轻声反问:
“什么话?”
“王妃昨日说,能够遇到王真好,王妃还记得王当时回答吗?”
“嗯。”顾砚书轻轻点了点头。
秦戮感情内敛,难得同他说一次情话,昨日话虽然并不算情话,但顾砚书依旧记得。
“当时不应该那样说。”
秦戮一句话,顿时让顾砚书揪紧了手下布料,然而还不等顾砚书受不了起身离开,便到了秦戮接下来半句话:
“我当时应当说,能够遇见王妃,才是我幸运。”
顾砚书没有想到竟然能够这样情况下,到秦戮这样类似于告话。
愣神之下,甚至没有发自己腰间手臂,与刚刚相比,略微有些收紧,似乎说明手臂主人紧张。
“告诉王妃,应当也不算迟。”
第一句话说出了口,后面话,似乎便顺畅了许多,秦戮像是打开了话匣子:
“王妃是除了母妃之外,唯一一个心意为我想人,我很庆幸,当初父皇给我与王妃赐了婚,若非如此,我与王妃或许这辈子也不会有交集。”
“说出来怕王妃笑话,有些时候,我甚至有些庆幸我了这一张让王妃如此喜爱脸,才能让王妃当初愿意嫁给我。”
秦戮说完第一句时,顾砚书几乎快要停止跳心脏,便已重新恢复了活力。
随秦戮后来几句言语,顾砚书心脏是越跳越快。
这个时候,顾砚书才发,原来以前从不说情话人,说起情话时候,居然会这么撩人。
明明只是最简单最质朴言语,却比天下最美话语更加让人心。
被情话攻击冲昏了头脑顾砚书,到了最后,甚至已快不清秦戮说了什么话了。
只清了最后秦戮说了一句,不应该他逼得太紧,他毫无防备情况下问出不合时宜问题,以后若是顾砚书不愿意说,那他便也不问了。
“王爷真这么想?”
面对顾砚书这样问题,秦戮甚至没有丝毫犹豫,便给了肯定答案:
“只要我知道,王妃是一心一意对我,便足够了,其他并不重要。”
到这这个时候,顾砚书终于明了一向不善言辞,感情内敛秦戮,为什么会抱他说出这样一番言语。
虽然不能心底秘密告诉秦戮,但其他承诺,顾砚书却是给起:
“只要王爷不辜负,我便会一直对王爷一心一意。”
秦戮搂顾砚书手臂微微紧了紧:
“这便够了,歇息吧。”
顾砚书知道,依照秦戮性子,既然说了这样话,便不会因为他与顾小公子不同,心有芥蒂。
意识到这一点时,原怎么翻滚也静不下来大脑便逐渐泛起了一丝困顿。
不多时,顾砚书便闭上了眼,沉沉睡了过去。
而顾砚书陷入沉睡后,秦戮则睁开了双眼,垂眸注视顾砚书睡眼。
过了好一会儿,微微低下头,顾砚书眉心落下了一个几不可闻轻吻,才重新人搂进自己怀中,缓缓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