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全杀了!”
阴狠的嗓音中是咬牙切齿的恨意,却是耳熟。
余烬沉眸,顷刻间想通其中关节,嘴角冷然抿起。
有人的地方便有阴谋,即便是在朴素的原始世界么?
倏地手腕被人攥住,余烬脑中警铃大作,手肘用力便要往后撞。
却听得低沉嗓音在耳边轻道:“嘘,是我。”
沉稳的手止住她的攻势,来人轻巧的化解着她的戒备,尔后无声带她远离。
松明做的火把滚出浓烈的烟,照着众人惶惶不安的脸。
银西并未隐瞒花的企图,狼骨血里的骄傲化作他山一般稳重的身躯。
挡在众人身前,好似安定人心。
若是风病肆虐之前,金河部落的好儿郎定不惧与之一战。
但,从他们奉若神明的巫未曾放弃那些病患起,这个部落就牢牢绑在了一起,同生,共死。
病患好似察觉到了自己累赘般的存在,小狼崽呜咽着扑进母亲怀中,童声稚嫩:“阿娘,我们会死么?”
长久的沉默伴随着这个死字,在火把啪啦的碎响中击中人心。
良久,银西沉声道:“还请巫带领病了的族人藏起来,余下族人,随我死战。”
松明烧到瑕疵暗了一瞬,随即火光大盛,青壮们目光炽热,宛若血脉觉醒,低吼跟随:“死战!”
余烬一愣,难以置信道:“银西!我是金河的巫,当与你们共存亡!”
而不是怯懦的藏起来。
大狼深邃的眸望向她,竟是海水一般温柔:“巫不是说,这些人病了,亦是我们的族人,不能放弃么?”
“现如今,由巫来照顾这些人,难道不是最重要的事?”
余烬争他不过,好生气闷,正要再说,却已被族人们三言两语敲定了结果,由不得她再说。
嵩山部落的威胁如死亡随形,余烬深知不是扭捏之时,深深地看了银西一眼,只道:“平安。”
天将明时,一声尖啸响彻山林,影影绰绰的火光伴随着原始人的呼喝声。
巫与金河部落的病患此刻已转移到了深山之中,余烬搀扶着一位老者,驻足回看。
千万平安。她心道。
“吼!”
斑斓的花豹将金河部落的驻地围了起来,为首者冷然看着存不廿十的金河族人,呲出獠牙:“银西,交出你们的巫,我留你们全尸!”
银西肃然沉默,结实的小臂上肌肉贲张,只见他活动着筋骨,狞笑一声。
双翼自身后奋起,一匹硕大无朋的狼低低嘶吼,前爪刨着土地。
眼中是渴战,是讥讽,是无所畏惧。
数十匹双翼狼立于原地,肃穆**。
注定是一场死战。
花豹尖锐的爪子撕碎一只狼的胸膛,下一刻便被锋利的獠牙刺穿脖颈。
葱郁的原始深林微风和煦,千万年的伫立着,无悲无喜。
仿佛在这片土地上演着的血腥厮杀,不过是蝼蚁打闹。
终究是众寡悬殊,饶是双翼狼再骁勇善战,在风病的折磨下,也不敌以逸待劳的嵩山部落。
眼看着昔日一起打猎,一起嬉笑过的伙伴一个接一个倒下,银西双目愈发赤红。
悲怆的狼吼回荡在山林间,藏起来的病患们无不红了眼眶。
年老的族人失声痛哭,竟是朝余烬跪了下来。
正在安抚伤患的余烬一愣,看着老人们颤颤巍巍,五体投地的朝拜着她:“巫,请让天神带走我们的性命,让我们的勇士凯旋而归吧!”
在原始部落,活下去便是唯一准则,因此赡养老弱病残,在余烬出现前无异于天方夜谭。
这些人,是微弱的萤火,是将灭的烛灯,却颤巍巍的将生命之重砸给了余烬。
余烬咬了咬牙,艰难的从抵着下颚的舌尖挤出话来:“银西拼了命,不是为了让你们在羽翼庇护下,自寻死路!”
然而一席话却未能唤醒他们。原始世界,他们刚学着用火煨热食物,刚学会用身体发肤之外的工具了解这个世界。
万物皆是神,他们视己为蝼蚁。
蝼蚁的命,何足惜?
越来越多的人跪下,请求他们的神明,用他们的命,去换前线浴血奋战的战士的性命。
余烬太阳穴突突的跳着,唇瓣被咬出了血腥。
她紧绷的身子下,却是无尽的迷茫。
她曾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受万人敬仰,万世香火。
同所有神明一样,她优雅高贵,行走于人世翩然如影。
尽管不愿承认,但人命,在神明眼中,确实是草芥一般的存在。
第一次如此直接的面对死亡,没有人教过神祗,她该怎么办。
突然,一抹温软扑到她腿上。却是一直被风病折磨的高烧不退的小狼崽。
稚童水灵灵的眸子让她心尖一颤,余烬抿了抿唇,摸着小狼柔软的发。
他委屈极了,问她:“巫,如果不是我们,银西哥哥他们就不会死,是不是?”
是。
如果没有这些伤患,天地辽阔,四海为家的原始人,大可一走了之。
可这些话余烬如何说得出口?
他们炽热而真诚,宁可自己死,也要换部落的长久发展。
喉头哽了哽,余烬蹲下与小狼平视,笑的温柔平和:“不是。因为有你们,银西他们,才会一往直前,战无不胜。”
双翼狼的怒吼令百兽震慌,因为有牵挂,有坚持,才有战斗下去的勇气。
余烬倏地愣住。
透过小狼消瘦的肩膀,她看到一旁的崖壁上,一株不起眼的绿色小草迎风招展。
身为多年资深猫奴,余烬太清楚这是什么东西了。
莫不是天无绝人之路?
她惊喜上前,摘下一片嗅了嗅,清凉的味道霎时充斥鼻腔。
果然!她没有认错!
猫薄荷,对于猫主子们的影响有多大,她深有体会。
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嵩山部落的人,血脉是花豹。
而花豹是猫科动物!
如今这绝境之中,唯一的出路,便是打退外敌。
若武力不敌,何不智取?
众人见余烬满脸惊喜,不觉明历,面面相觑。
便见余烬捧着那株寻常可见的小草,笑容明媚的对众人道:“各位,咱们有救了!”
“因为,我想到怎么打败嵩山部落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