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世显心想,难怪汤若望敢于说出“幸不辱使命”这样的话,原来是超额达成了任务,所以底气十足。
真的是远超所望,自己当初所拜托他的,希望能搞到一点燧发枪,能有一两千支火绳枪,再有十来门炮,就足够再新建一支三千人的军队了,至于佣兵,只要能有三百之上,也就已经可以作为一只单独的作战力量来使用了。
有意思的是,在这个问题上,他几乎不用花费什么力气来说服崇祯,因为崇祯本人对于购买西洋火器和雇佣西洋佣兵这两件事,持有非常开放的态度。
说起来这也正常,因为这两件事的发端都是自天启年间而始,所以兄唱弟随,毫不奇怪。崇祯年间,自澳门北上的葡籍军人、教官、技师等,先后已经有三批,最大的一批是四百人。
这四百人已经不是炮队的教官了,而是纯粹的作战部队,不过这支队伍才只走到江西,就因为朝中言官的激烈反对而被解散了,白白支付了军饷,还要贴补路费,将他们遣回澳门。
现在情形不一样了,崇祯不会再因为臣子的反对重蹈覆辙,而且就算是最倔强的言官,在现在的局面下,也掂得清事情的轻重,不大会再像原来那样,不分青红皂白地一概加以反对。
“汤先生,你做到了我拜托给你的事情,我也会信守我的承诺。”周世显说道,“我会上书万岁,给予宁后街教堂更大的一块宅地,也会替你向礼部去疏通,给予你和理查森神父更多行事上的便利。”
听了驸马的话,汤若望也表示深深感谢,他觉得他原来的判断没有错,驸马作为最近窜起的一支新兴力量,求得他的保护是很明智、也是很合算的事情。
剩下的问题就是钱了。
“新型奥斯曼鲁密铳原价是二十四两银子一枝,因为咱们的采购量大,所以对方给予了一成二的折扣,折下来每枝就是二十一两一钱二分银子,三千四百只就是七万一千八百零八两。”
由此开始,汤若望一丝不苟的把一项项的单价总价报给驸马听,最后把整个清单的报价加在一起,一共是二十九万四千两多一点点。
“我付了三成的定金,其余的由总督马仕达替我担保,”汤若望郑重地看着驸马说道,“我答应在三个月之内要把款项交到他的手里。”
“请放心,我明天就替你向万岁请款。”周世显笑道,“最近内库里正好还算有一点银子。”
“我也听说了,”汤若望面上露出狡黠的笑容,“大家都说驸马这次打仗,抢了很多钱回来。”
周世显心想,这老头也是个不吃亏的。
下面还有一项大的支出,加起来一千人的佣兵,军饷不是一个小数目。
“按照当初驸马在浦口大营给我的章程,我在澳门已经跟费尔南多和贡萨商量好了,他们两个都是很优秀的职业军官,费尔南多还是优秀的指挥家,一定会信守签订的合约。”
合约是三年,报酬的金额各有不同。
这一千人之中大约有八百人算是战兵,葡萄牙籍和西班牙籍各占四百,剩下的两百人,大多数是炮官,还有一些教官、技师和工匠。
普通士兵的年饷是九十两,如果打了胜仗,可以随大营一同领取赏赐,到了年底会另外致送一笔花红。
队长这样的中层军官,年饷是一百五十两,而费尔南多年饷是二百八十两,贡萨则是二百六十两,赏赐和花红也都一样可以依例领取。
这笔钱不少,每年大约在十六万左右,若有阵亡,抚恤银子还要另算,不过周世显依然认为给的很值。
他对汤若望还是比较信任的,按照老头的说法,这批佣兵之中,大部分都是老兵,在欧洲参加过战役级别的战斗,也有一些在东南亚打了好几年的仗,论起军事素质和纪律,在现下的明清顺三方之中,应该是最强的部队。
周世显很有自知之明,并没有把自己当做什么军事天才来看,知道自己能够打胜仗,靠的是地图外挂、历史常识和性格上的果断,但是具体到部队的训练,枪炮的运用和保管维护,战场上阵型的变换,这些事情他就要依赖手下这一班将领,有不少创新的举措则是要大家一起商量着办,然后再慢慢检验效果。
现在有了这些来自葡萄牙和西班牙的西洋军官团,对火器的使用以及配合火器的阵型有着绝对的经验,只要能让他们诚心效力,以为模范,就一定能在短期内把整个府兵的战斗力再提升一大截。
“汤先生,就按照你与他们签订的合约来办,”周世显点了头,“军饷按时发给,没有问题。他们的住处也没有问题,我现在有两处大营,地方还空阔得很,等到将来人多了,我还可以请旨,再设立第三处大营。”
这是周世显念兹在兹的事情,以这次购买到的军火数量来看,府兵有资本再做扩充,而招募到的这些佣兵,他也并不打算将他们作为单纯的作战部队来使用,而是打算以这两营佣兵为核心,配置骑兵和长矛手等兵种,形成新的战斗部队。
“驸马,还有一件小事。他们的官职……”
周世显一听就明白了,这是在说中外军衔接轨的问题。
汤若望对两位带队的军官都很推崇,尤其是费尔南多中校,说是担任团长,指挥过三千人的战斗,而贡萨少校也指挥过一千人级别的战斗,但是大明并没有中校少校这样的官职,不要说在军营里如何指挥运转,就是将来在报功的奏疏里,皇帝也看不明白中校少校是多大的官。
“自然是该授给我大明的官职,”周世显说道,“费尔南多可给予三品参将之职,贡萨可给予四品游击之职,一俟他们到达,我即请万岁颁发明旨,在兵部办理备案。”
“这使得的么?”汤若望有所担心,“我们毕竟是外邦之人……”
“使得!”周世显肯定地说道,“当年那位统领公沙的西劳,在登州战死之后,朝廷不也追赠了参将?”
“那倒也是。”汤若望的脸上现出痛惜的神色,“登州那一战,孙巡抚数年的苦心经营毁于一旦,可惜了。”
“是的,说起来,孙元化也是挺冤枉的。”周世显的语气之中也有不平之意,“算是毁在了孔有德耿仲明这两个贼子的手里。”
“孙巡抚死之前,还是我偷偷进去,替他做的忏悔,”汤若望感慨地说道,“现在想起来,仍然令人痛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