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萧祁昱果然去砍茅草了,沈郁待在家里画一副屏风面,这是荣绣房的掌柜的让他画的,托张婶来问,问他会不会画更大一点儿的画,屏风之类的,沈郁正好也想开阔下事业,于是就答应了。
既然第一次画这个,那就要抓着荣绣坊老板的眼睛,之前画的那些都是小打小闹的花样子,给小姑娘的,这些来钱也慢,所以要想挣大钱就的让有钱人掏腰包了。沈郁并不在意他画不出来,而是他要用不一样的画法,他至今没有写过一个字,就是因为怕露笔迹,而画画也是一样的,所以这样就画的慢一点儿。
不过慢点儿没什么,明天就是镇上的大集了,张婶他们就能够换来钱了,等有钱了后,他的计划下要买的东西,需要买的太多了,他们这个小屋里需要添置的东西也太多了。
沈郁这么想着还是困了,他的眼睛累,他晚上睡不好,昨晚就更没有睡好了,先是做梦被萧祁昱晃醒,再后来是下雨,被淋醒,再后来就是……好吧,反正他晚上的睡眠越来越不好,以前的时候昏昏沉沉还从没有做过梦,等他身体好了时,那些梦却一场接着一场,沈郁放下笔,走到院子外面,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提不起他的回忆,可他看着天空喃喃道:“姐姐,是你在怪我吗?怪我没有回去给你报仇,却偏安在这一角吗?”
自然是没有人回答他的,沈郁发了一会儿呆便又回去了,继续去画,不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第二天果然还是个大晴天,张婶他们喜气洋洋的去赶大集了,赶集前来邀过沈郁跟萧祁昱,沈郁一直都没有出过远门,这些日子都是萧祁昱去买些东西,顺便帮张婶他们把这些花样子给荣绣坊的掌柜,张婶他们不肯占他的便宜,总觉得有个人跟着她们她们心里才踏实,于是总拽着萧祁昱去。
但是今天萧祁昱没法去,他得在家里修补房子,张婶看他说的是真的,也只好不拖着他了,拖来张家大哥说:“你在家帮黄兄弟他们叔侄俩修修房子。”
张家大哥痛快的答应了,自从他婆娘能挣钱了,那他这猎就爱打不打了。所以他撸起袖子就要帮萧祁昱干活:“贤侄啊,我跟你说这修房屋可是件技术话,还就非我不可了呢。”
萧祁昱也看着他笑:“那今天就有劳张叔了。”
修葺房顶果然跟盖马厩很不一样,马厩萧祁昱就在他们屋前斜着撑上了一个小屋,很简单,所以也不需要任何的技术活,然而看见张家大哥要在地上画图了,要比划给他看看有多麻烦,萧祁昱去拿了纸笔,张家大哥还从没有拿过笔,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画,于是把沈郁拉来给他们俩画。
根据张家大哥的描述,这间茅草屋有六七年的样子了,那这里面的茅草也早就不结实了,要换的话不如就全都换掉,萧祁昱点了下头:“可以,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去砍了很多的茅草,张叔你看看够吗?”茅草是很多的,经过了一个冬天,这些茅草又高又深,萧祁昱一个下午就砍了一垛,那匹马看见这么一垛草还欢快的叫了几声。
张叔摇了下头:“不够也不要紧,我家里还有很多麦秆,麦秆也是可以用的,这修房子不是今天一天就能完成的,我们要先把铺底的草扎出来。”
铺底的草比较麻烦,首先要把所有的干草淋上水,扎结实,这一道程序很重要,这是铺在最下面的,是撑重打底的,所以一定要结结实实,而要想结实就必须要撒上水,捆扎起来,张家大哥跟萧祁昱解释,萧祁昱点了下头:“我明白了,这跟建城墙一样,泥土混着柳条压结实。”
张家大哥没有想到他还能联系到修城墙上笑了:“我不知道修城墙什么样,但是扎草把我最清楚了,这个包在我身上。”
沈郁笑了下:“那要多谢张大哥了,我们这就开始吧。”
他要开始扎茅草,萧祁昱把他拉住了:“你坐旁边。”这茅草划手,沈郁明显是会划着手那个,要是划着手了,那就不能画画了,不能画画就不能挣钱了!
萧祁昱磨着牙,把他扒拉到一边去了,他挽了袖子开始跟张大哥扎茅草,张大哥先从麻茎上扒下树皮,三根搓成一缕,再三缕搓成一股,三股再搓,这才成一根绳,这才能开始一缕一缕的往上结草,张家大哥边说着边往手心吐了口唾沫:“这茅草秆一定要压实了,这样下雨的时候才不漏雨。”
萧祁昱没有学他吐唾沫,他倒是往水桶里沾了下水,沈郁在旁边看着他笑,萧祁昱瞪了他一眼。
光顾着蹬他,手里使大了劲,麻绳啪的断了。
这是好几股麻绳沾着水搓在一起的,等闲人撕不断的,张家大哥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你力气这么大,看不出来啊。”
本来以为不能打猎,长的又像是个公子哥,没想到还是有一把子力气的。张家大哥笑他:“得这样来,你看一脚踩着,麻绳一扭就行,别使大了劲啊。”本来还想再嘱咐他使点儿劲的,这下不用了。
萧祁昱这次控制好了力道,掌握了门道后便也快了起来,太阳越升越高,草垫子也越结越长,萧祁昱半跪在上面,渐渐的快铺到屋门口了,沈郁看着他的背影打了个哈洽,他头顶上是棵银杏树,萧祁昱把他圈进院子时是想栓马的,但是后来让沈郁在那里摆了张石头桌子,于是就成了他的专座了。
萧祁昱擦了把脸上的汗,看了看头顶的太阳,招呼张家大哥:“张叔,来喝茶,今天太阳太大了,今天中午就到这儿,我们歇着吧。”
张家大哥一口咬着麻绳,空不出嘴说话,摆了下手,把这整个垫子都结好了才过来,沈郁给他倒水:“张哥喝茶,今天麻烦张哥了,剩下的让齐力干就可以了。”张家大哥洗了把手笑了:“这有什么麻烦的,不过,这贤侄干的就是快啊,比我还快啊。”
沈郁点了下头:“可不是,所以下午让他自己干就行了,齐力,你陪着张大哥喝茶,我去做饭。”
萧祁昱看了他一眼,说的跟真的一样,他会做什么饭?萧祁昱把一碗茶全喝下去后道:“张叔,你陪我皇叔坐一会儿,我去做饭。”
如今他们的生活好多了,米面馒头还是管饱的,所以萧祁昱很痛快的留张家大哥吃饭,庄户人家的饭好做,萧祁昱他们这几天也只是啃馒头喝鱼汤,所以萧祁昱这一次还是做了鱼,他现在就会做鱼了。
沈郁帮他过来端饭,几个人在树底下吃了一顿午餐,张家大哥夸了萧祁昱做的鱼:“贤侄做饭比我那婆娘做的都好吃。”萧祁昱得了这种夸奖真是哭笑不得,他现在拿剑的手准备拿饭勺了吗?
张家大哥吃了饭后就让沈郁劝着回去休息了,而沈郁也睡了,独萧祁昱睡不着,他掐着一本书看,书不是兵法,就是普通的书,就这么几行字,他早就看烦了,可没办法,他这个胳膊受过伤,没法自如的倒换,而另一个胳膊让沈郁睡了。睡得还非常熟,胳膊这么硬,他都睡着了。
萧祁昱皱着眉头继续看他那几行字,没有把他晃醒,沈郁最近晚上都睡不着,噩梦连连,偶尔睡着了也会惨叫一声,大半夜的,惊得他都没法睡。所以现在让他睡吧,最好睡一个白天,晚上睁着眼做他的女红,多挣点钱!
萧祁昱对于他做女红……哦是描花样子这件事咬牙切齿,对于他做女红挣钱养他这件事更是深恶痛绝,他一个大男人竟然连饭都挣不出来了,这要是让别人知道了,他可以不用活了。不过好在,这里的人都不认识他。所以萧祁昱愤愤的磨了一会儿牙把书合上了,抱着沈郁睡了,沈郁睡得太香,他都看着困了。
他这些日子远离战场,这里的悠闲生活也让他歇了口气,他抱着沈郁无忧无虑的睡了大午觉,等醒来时太阳都快落山了,还说要明天盖房子呢,满地的茅草都没有整理,于是两个人蹲在地上开始编草,沈郁看了看天上的月亮说:“明天是个大晴天,明天再编吧。”
萧祁昱道:“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虽然是这么说着,他还是扔下不管了,等第二天一大早他才开始编的,等张家大哥来一看就着急了:“这怎么都还没编呢?哎呀,这还想着上午就把这屋顶给拆了呢。”
萧祁昱蹲在草垫子上,手脚飞快的编织着:“来得及!”
张家大哥哎了声:“今天晚上下雨啊。”
萧祁昱看了看天色瞪沈郁:“你不是说晴天吗?”
沈郁正把屋里的东西往外抱:“我只说白天是晴天。”昨晚明明有月亮的。
萧祁昱也知道现在不是跟他拌嘴的时候,他咬了下牙:“张叔,我们开始吧。我上去把旧草收拾下来。”张家大哥看他正要上屋顶急了:“可这……这……”这一地的草啊,这都已经下午了啊。
张家大哥没想到他是说干就干,不知道怎么上的屋顶,反正一眨眼就爬上去了,然后没一会儿这屋顶上的旧草就让他给换下来了,速度快的张家大哥草垫子刚结好,萧祁昱站在屋顶山朝下喊:“张大哥,给我草垫子吧。”
张大哥挽起袖子往上扔草垫子:“好来!”
两个人干的热火朝天,可天色真的如张家大哥说的那样,来雨了,东边已经阴沉沉的了,风也开始刮起来了,眼看那片乌云就要吹过来了,沈郁急了,屋顶上的萧祁昱更急,铺草垫子麻烦,他铺了一遍又一遍张大哥才说行,等铺完最底下的这垫草,还要再上面一层层的铺茅草,铺的时候要顺着铺,这样雨水才能顺流而下,这个活更需要细心,所以最后张家大哥也上房顶了,沈郁在下面递草,他递草是好递的,一根绳把草捆好,萧祁昱拉上去就行,铺草的就麻烦了,萧祁昱忙起了一头汗,他把外套脱给沈郁,挽着袖子头也没抬的开始铺草。
雨在他们即将铺完的时候哗啦啦的下来了,屋顶上的两个人淋着雨把最后一片给铺满了,等下来时都成落汤鸡了。
张家大哥撑着伞往家跑:“我回家换衣服就行!你们俩啊也快进屋吧。”
萧祁昱进了屋才开始脱衣服,黏在身上都快扒不下来,沈郁帮他扯下来,于是他身后的伤便看到了,伤太长了,在这昏暗的屋里都看的清清楚楚,深可见骨,狰狞张扬。
沈郁一时间看的怔忪,想不出这道伤疤该多疼,他身上的那些伤都已经快没了,可萧祁昱的怎么都消不掉了。
沈郁想着那些疤痕打了个寒颤,他记起了那种疼,那种刻骨噬心的疼,他那时候疼的哭爹喊娘,不知道萧祁昱有没有喊?不知道他疼成什么样?一定很疼,沈郁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手里的衣服差点儿掉在地上。
好在萧祈昱很快的披上了衣服,去点火了,他急着烧水,沈郁也淋了雨,别再冻着。
沈郁也就抱着衣服转过了身,当什么也没发生。
萧祁昱烧了一大锅水,倒进木桶里,往木桶里洒了一把金银花药草,他们买的药好像是买多了,后面沈郁都不怎么用了,所以让他跑进了木桶里,茅草刺人,他身上只要没有衣服的地方全都是痒的,那沈郁的胳膊也没有好到哪儿去。
沈郁先泡的,他泡完后轮到萧祁昱,没有办法,他们买的这个木桶小,那时候已经没有银子了,只能买了个小的,只够一个人洗。
洗完后,沈郁已经把床铺好了,这一次铺的太舒服了,张家大哥从家里抱来了一些麦秆,用麦秆给他们编织了一铺床垫子。
所以比刚开始的硬板床好多了,两个人躺在厚厚的床上齐齐的松了口气,今天晚上终于不用再淋雨了。
沈郁有些惬意的躺在床上,满屋子里都是茅草的干草香,比起之前的霉味强太多了,萧祁昱把胳膊伸给他枕着:“皇叔,睡觉吧,今晚上不会再漏雨了。”
沈郁无声的笑了下,这个家伙不是一般的自信,第一次盖房子谁知道他盖成什么样。
尽管这样,他闭上眼睡觉,今天下午他们都忙了整整一个下午,明天还要收拾收拾。
两个人因为忙活了一个下午都累了,睡的有些昏沉,于是沈郁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见他蛮横跋扈的少年岁月,梦见了他登上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他看着萧祁昱一步步的踏上来,他希望他走的快一点儿,因为他站的太高了,高的周围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但是他眼睁睁的看着萧祁昱要上来时,路不见了,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沈郁想大喊,但是喊不出来,萧祁昱就这么没了。他抓着他的胸口喘不上气来。
萧璟看着他说:“沈郁,你是我们萧家江山的蛀虫!你跟你爹谋朝篡位!”
秦观看着他说:“王爷,你当不了辅政王,你没有当辅政王的能力,你在位的那些年没有干过一件正事,你科举行贿,纵容手下贪财敛财,以致贪官盛行,百姓民不聊生……”
张时谦说:“王爷啊,你看看你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哪里有辅政王的样子啊……”
贺云站在高高的马上看着他说:“沈郁,你没有能力当这个统帅,你一点儿武功没有,半点儿兵法都不懂,我们五翼兵马凭什么听你指挥呢?你四面楚歌是你活该,你既当了周幽王,有烽火戏诸侯的儿戏,那你就承受这所有人都背叛你的后果吧!这都是你自作孽不可活!”
沈郁刚想要反驳他,可突然间就战乱起来,他害怕战乱,最怕的就是打仗,可偏偏就打到了京师,他那么想要逃跑,可全京师的人都在这儿,他们不让他跑,谁让他是辅政王呢,于是他就苦苦的撑在哪儿,看着一个又一个的人死,看着最后只剩他自己。
他那么无能,城亡的那么快,快的让他喊不出声,哭不出声,姐姐没了,沈郁抱着她:“大姐,你看看我啊,大姐你别死啊,我不想一个人活在这里……姐夫啊……”姐夫没了就代表他完了,整个京师都完了。
再来后小福子没了,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这个世上终于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他还是自私,他疼的人是他的亲人,那么多的人都死在他的眼前,可他就只记住了这几个。
可楚云彻还在他耳边提醒他:“他们都死了,王爷你为什么不去死呢?你害死了那么多人,你为什么不去死呢!你这样的人活着有什么意思呢?活着就是为了勾引男人的吗?哈哈,你没日没夜的在他们身下很爽吗?爽的都不想去死了吗?要是我是你,早就一头撞死算了……”
是啊,为什么不去死呢?是因为贪生怕死是吧?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今天是周末,先写这些。
看到大家留言了,都在关心能不能回得去,肯定会回去的,先让我写写这里,写到让他心甘情愿回去当辅政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