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武梁天不怕地不怕,除了大哥,唯二能让他望风而逃的便是方家三娘子。
倒不是说这方三娘多厉害,其实吧,别看她咋呼得挺大声,还玩得一手好鞭子,但平日里,却是个最和气贤惠的女子。
只是……她太好了,他配不上呀。
再说了,那日他打跑那群想讹诈她手上猎物的混混,不过是看他们不顺眼,随手教训教训罢了。
他可没想着挟恩图报的让人家嫁给自己。
他侯武梁的名声是不好,却也不是个黑心烂肺的坏人。
所以,为了避免人家小娘子误会,也在某种自卑心理的作用下,侯武梁刻意避着方三娘,偶尔遇到后,也是能躲就躲。
今天也是他倒霉,大哥说新东家来了,让他不要生事。
为了不给哥哥惹麻烦,侯武梁干脆躲到了田庄东侧的山林,溜溜狗,顺手打点猎物。
谁承想,竟这么巧的遇到了方三娘。
习惯性的,侯武梁撒腿就跑,把原本不准备跟他计较的方三娘气得够呛。
小妮子一赌气,抡起鞭子便追了上来。
侯武梁慌忙之下,也没有看路,本能的往田庄跑,结果……
唉,当他看到那几架华丽的牛车时,他才猛然想起自己貌似又闯祸了。
可若是掉头就跑吧,也不太现实,人家新东家已经看到他了。
吞了吞口水,努力平复了下紊乱的呼吸,侯武梁硬着头皮来到牛车旁。
双手抱拳,行了一礼,“某见过娘子。”
萧南已经从侯文栋那里听说了侯武梁英雄救美的故事,如今看到这一男一女两人气喘吁吁的跑来,还真来了几分兴致。
一双美眸,隔着薄纱,上下打量着率先跑过来的侯武梁。
只见他个头极高,足足比一旁的侯文栋高出一头,少说也有六尺(约184cm);身形魁梧,袖子高挽,露出健壮的胳膊;常年在外劳作,皮肤晒得黝黑,一看便是个做体力活儿的人。
面相嘛,萧南看得不是很真切,一是对方太高,她不好抬着头去打量;二来也隔着羃离,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
总体说来,这是个典型的北方壮汉,长得粗犷,性情豪爽,秉性耿直。
说得难听点儿,就是一根肠子通到底儿,没有什么弯弯绕。
萧南喜欢跟这样的人打交道,简单。
这时,方三娘子也追了上来。
她看到牛车和牛车边的一行人时,明显的楞了下,看样子,她也没想到会遇到外人。
但方三娘却没有退却,明亮的大眼里闪过坚定,几步来到近前,欠身行礼:“儿方氏三娘子,阿耶是西山的猎户,见过这位娘子。”
别看刚才方三娘威风凛凛的拿着鞭子撵人,她却并不是个泼辣的女人。
说起来都要怪侯武梁这个大笨牛,一看到她就躲,活似她得了什么瘟疫,挨近就能传染一般。
一开始吧,方三娘看着好玩儿,也就故意逗了他几次,每次看到侯武梁慌慌张张拔腿就跑的样子很好笑。
可也不知道从什么开始,方三娘却看不得他惧她如虎的模样,再看到他落荒而逃的样子,心里竟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在这种奇怪感觉的驱使下,方三娘时常来柳氏田庄附近溜达,以便能经常看到他,逗逗他。
接触的时间多了,方三娘发现侯武梁的许多优点,仗义啦、大方啦、肯吃苦啦、知恩图报啦、敬老扶弱啦……渐渐的,方三娘觉得这个传说当中的闲人,并不是那么坏嘛,相反,在某些时候,他还能称得上好人呢。
方三娘是家里唯一的女儿,也是最小的孩子,向来受父母兄嫂的疼爱,也养成了她随性的脾气。
她既然对侯武梁产生了莫名的好感,那么便会说出来。
可她越是这样,侯武梁越躲她。
渐渐的,事情便演变成了你跑我追的状况。
方三娘虽气侯武梁的不解风情,如今更让她在外人面前出了丑,但她并没有忸怩作态,大大方方的向萧南问礼打招呼。
萧南暗暗点头,轻声道:“三娘子无需多礼。正巧我有事想和三娘子相谈,不知你是否方便?”
方三娘并不认识萧南,乍听到她这么说,心下有些疑惑,不禁抬头看了看一旁的侯武梁。
侯武梁虽‘怕’方三娘,却并不讨厌她,他一直用眼角的余光关注着三娘子。
说实话,如果自己的名声再好一点,自己再出息一点儿,他根本不需要方三娘提点,便会直接请媒人去方家提亲。
这会儿见到她诧异的目光,他忙扭头看向大哥,无声的询问着。
侯文栋也没想到事情干得这么巧,但一想到萧南的计划,便忖度着‘择日不如撞日’,既然遇到了,索性由萧南亲口对弟弟和方三娘说。
思及此,侯文栋微笑的颔首,示意是好事儿,让他们无需担心。
侯武梁忙将哥哥的意思转达给了方三娘,接到暗示,方三娘大方的点头,“好,娘子请说!”
就这样,萧南又折回了田庄,把要聘请他们做驯兽师的意思说了一遍。
两人都颇为意动,经过短暂的考虑后,便齐齐答应了下来。
萧南很满意,当下便命人起草了两份契约让他们签了,不是为奴为婢,而是作为较自由的雇工,正式收归萧南麾下。
谈定了驯兽师,接下来便是去山林建房子、修场子。
不过这事儿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弄完的,萧南直接把它交给了侯文栋,便离开了田庄。
“哥哥,我、我终于有差事了,”
侯武梁望着远去的牛车,激动不已,一个月一千二百钱呀,大哥这个田庄管事,每月才两贯呢,却每天早出晚归的辛苦忙碌。
而他呢,只不过是给县主娘子喂喂狗,便能拿拿到这么多钱,侯武梁觉得跟做梦似的。
他咧着大嘴呵呵直笑:“这下好了,咱们前张三那个市井奴的债也能早日还清,届时,哥哥也能早点儿把嫂子娶回来了。”
侯文栋也很高兴,不过,他个性沉稳,即使再兴奋也不会表露出来,更不会似弟弟这般傻笑。
然而让侯文栋更兴奋的,还不是弟弟有了差事,“张三的债,不用还了。他欠咱们的债,县主娘子也会帮咱连本带利的要回来!”
“什么?哥哥,这、这是真的?”
侯武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张三索要的那一千贯,就像一把利刃,时时悬在他们兄弟的头顶,生怕哪天就被它逼得走上绝路。
“当然是真的……”
今天是侯文栋第一次跟萧南面对面的打交道,但不知为何,他就是相信她——县主说会收拾张三,便一定会;县主说安善坊将是个聚宝盆,那肯定会。
出了安善坊坊门的萧南,并不知道侯管事已经渐渐成了她的脑残粉。
此刻,萧南正纠结的看着前面堵成一团的路况。
堵车?
没错,牛车刚刚拐入崇仁坊,便被堵在了路边,前后左右都是各色各样的车架。
“秦振,怎么回事?前面到底怎么了?”
萧南敲了敲车厢,扬声问着前头赶车的人。
“娘子,奴刚才问过了,是一辆马车撞了个路人,路人受了伤,双方各不相让,正理论呢。”
秦振凑在车厢门边,沉声回禀道。
发生车祸了?
萧南眉头微皱,她好几个月不出门,结果一出门就遇到这种事儿。
幸好已经入了坊门,若是再堵上一会儿,宵禁了,她连家门都进不去呢。
可这里距离崔宅还有一大段路程呢,若是用走的——
萧南低头看了看隆起的肚腹,自己就推翻了这个假设。
“武侯呢?还有,怎么也不见来个差役疏通下?”
玉簪撩开车窗帘子往外看了看,四周密密麻麻的车架,让她脸色大变,照这个趋势,没有个把时辰,牛车根本就动不了呀。
“已经让人去请了,可——”
秦振话只说了一半,但车厢内的三个人都明白他未出口的话是啥意思。
亲仁坊住的大多都是勋贵、官宦甚至皇亲国戚,碰瓷什么的可能性小于等于零。
即使路上行走的人,也既有可能是某位世家的娘子或者郎君。
这样的人家之间出了纠纷,还真不是好摆平的,就是京兆府来了,也未必能立刻处理好。
可也不能干耗着吧?
萧南前后看了看,又问道:“这里可还有其他的路口?能不能退出去,走小路?”
秦振也想过退出去,可后头的车跟得太紧,这会儿慢说退出去了,就是稍稍往后动一动都困难。
听到秦振的回答后,萧南长长的叹口气,罢了,四周都是被堵住的人,她也不是唯一的一个,还是等着吧。
玉竹机灵,她提议派人回府要一辆车厢较小的奚车过来,或许从车架间钻过去。
再不济,抬个肩舆过来也好呀。
萧南点头,前头一起赶车的阿武跳下车,快步朝崔家跑去。
这时,其他车架里的人等得越来越不耐烦,抱怨声、怒斥声、哀叹声……各种噪音交织在一起。
萧南经过短暂的烦躁后,倒安定下来,她甚至有闲心猜想若是本尊遇到这种事儿,她会怎么做?
唔,估计会像方三娘一般,甩着鞭子杀到事发点,把车祸双方各抽一顿鞭子,粗暴却有效的把人群疏散开。
忽然间,前方不远处的一架华丽牛车里蹿出一个绯色身影,娇喝一声,“有完没完,多大点儿事儿,连累得大家都回不成家,还不火速给本县主让开!”
PS:嘿嘿,有点儿晚的二更,(*^__^*) 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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